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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
晚风很凉把浸透了海水的衣服吹的冰冷,后背上的身体散尽了最后的余温,梧寒发现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捂不热那块紧贴住背脊的胸膛,那颗曾经热烈跳动过的心脏现在即使两具身体紧紧的依偎着也只能感受到一潭死水般的平静。
平宇是队里除了皓雨皓辰意外年龄最小的队员,刚进梧寒队里时他甚至还是个孩子,那时小小一个的小人儿发育的晚还没抽条,梧寒也是像现在一样经常背着他满训练场的跑跑闹闹,那个时候的体重比现在要轻得多,但是人也比现在鲜活的多。
逃离了码头,大家找到了一个密闭性很高的仓库,梧寒在把背上的人放下去时在想,才过了三年小孩怎么就长得这么高了呢,出任务之前给他量身高都有一米八了长得真快啊,可是为什么是三年呢,明明才只过了三年。
梧寒沉默的为平宇整理好被撕坏的衣服,用袖子替他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出来前还约定好一起过你的二十岁生日呢,既然你缺席了到时候就罚你买单,好吧骗你的其实没人会怪你。
心里有无数句话此刻却无法开口,军人的职责是保护纵然是牺牲也是崇高光荣的,在进入军营的那一刻大家都早有觉悟,可是这一天来的太早了,他的人生才仅仅过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朝夕而已。
军然的左手已经保不住了,缠着绷带的衣袖下摆空荡荡当,江星蹲在墙角给他上药,他执拗的偏过头去不敢看平宇苍白僵直的身体,灼热的眼泪无力从他的眼眶滑落。
余洵也不敢再多看一眼那些队员们麻木的眼神,怎么能不痛呢,怎么会不痛呢。
梧寒知道此刻需要一位能主持大局的人站出来,如果连他都不能振作自己又怎么能保护好自己剩下的队员们呢,死去的人会有人永远怀念而现在更重要的是活着的人。
“明天找个干净的地方,平宇累了该让他休息休息了。”梧寒站起身将平宇战服上的最后一刻扣子扣好,“小孩怕吵到时候选个安静点的地方。”
“是,队长。”皓雨已经泣不成声了。
叩叩——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仓库的唯一一扇窗户,那只丧尸恶心可怖血肉糜烂的脸从玻璃裂开缺口中变形的挤了进来,粘腻的唾液混合着血水滴进仓库的地板,挑衅一样发出能吸引同伴靠近支援的嘶吼声。
皓雨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马上就要断裂,随着那怪物的嘶吼不停的传来阵痛的讯号,没有人在意这一段小小的插曲因为大家都太累了,剧烈的伤痛和过度消耗体力后的疲劳让他们不想在回忆一遍刚刚的经历,所以仓库里的人只是沉默着无动于衷。
然而有时候沉默只会把人逼疯,玻璃刺耳的刮嚓声耳边压抑的哭泣声还有伤痛带来的痛吟,没有一刻不在刺激着皓雨紧绷的大脑,于是他放任自己就这样疯了,他一把掰下那块残缺的玻璃,举起手中闪着光的透明利刃贯穿了那颗讨人厌的脸,一下,两下,三下,直到血肉模糊直到它不再动弹,他痛快且疯狂的发泄着自己被它们所带来的痛苦,不知疲倦的重复一遍又一遍。
那怪物的血流了他满手,玻璃渣子把手心扎出密密麻麻的口子,他的血从手心里流出来又和丧尸的血混合在一起他自己却毫无知觉。
“小雨,小雨。”皓辰看见弟弟崩溃的样子满是心痛的掰开他的手拿走了那块血色的玻璃,那只不断颤抖的受他感受到弟弟内心的恐惧,他将弟弟拥入怀里温柔的安抚。
“不怕,不怕,哥哥在呢,我们小雨最厉害了。”皓辰说着说着忍不住哽咽了。
皓雨已经感受不到伤口的疼了,从他动手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身体就一直控制不住的颤抖,发泄完满腔的怒火后内里的空洞就涌了上来,人就变得更加麻木。
那块玻璃与其说刺伤了那只丧尸,更像是刺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扎得残缺不全刺得人狼狈不堪。
一夜无眠,天光大亮。
思来想去最后也还是去了海边,城市里的水泥地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归宿,所幸这一片的海边有一块小小的人工种植果园,算不上什么好地方但是已经是能给的选择里最好的一个。
果园长期以来无人照料,里面的作物死了大半只有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果树叶子还是绿意盎然,可惜的是没结果子不然还能给平宇摆几颗供果。
胡平从海边回来以后一直很沉默,他的全身上下只剩下右手和左腿还算健全,丧尸几乎把他的左胳膊全部吃掉右腿也只剩下了大腿连接着胯骨的那一节,为了方便他行动梧寒特意拿仓库的购物车给他改良了一个勉强能坐的轮椅。
身体的痛苦把他折磨的不成人样,精神的痛苦则让他萎靡消沉,此刻他却强撑着笑脸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教这些后辈们,那里一看风水好那里阳光好雨淋不坏,指挥着大家把平宇好好的安葬入土,也算是送了这个好孩子最后一程。
最后他们把平宇埋在了橘子树旁,小小一个土堆被掩在树荫下四周没有房子很安静不会受人的打扰,时间仓促也没办法准备墓碑余洵也借了刀和梧寒一起砍了橘子树的木头用刀刻了一个,立在他的坟前。
大家在这个简单的墓地前注目良久,直到现在他们才敢认清这个残忍的事实,那个十六岁就因为成绩优异破格进入军营的十九岁男孩将在这里长眠了。
眼泪无声的洒在墓碑前,那就以泪敬酒下辈子好好地活到一百岁,活成没牙老爷爷,活到我们终于知道你老去的模样。
临走了梧寒把手里的小挂件挂在了那颗橘子树的枝桠上,“你总说想要的限量周边抢不到,其实我找关系帮你要了一个,本来是要在你二十岁生日那天送给你的就一直放在身上,既然今天提前送了顺便也把你生日提前过了你不会怪我吧,二十岁生日快乐,在下面好好照顾自己,以后我们来找你不能忘了我们,不然揍你啊。”
“队长。”江星和其他队员听到这段话,忍耐的情绪再也克制不住,有人一度哭到不能自己,从小到大视彼此为家人的情谊,一痛起来就是肝肠寸断。
梧寒也没忍住红了眼眶,他的手颤抖的拂过墓碑上的字,一遍遍的摩挲着平宇的名字,他沉沉的呼出一口气终于逼着自己站起身,“我们走了,要是能活下来的话一定过来看你。”
没活下来也不亏,咱们地府还做兄弟。
转身离开时,果园里忽然吹来一阵风,橘子树枝叶摇晃沙沙作响像是有个十九岁的少年在对他们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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