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林余音

　　林玫的蓝色挑染在灯光下跳跃，吴夏薇的马尾辫甩得比谁都高，她们的声音缠在一起，像多年前那个夏天，蝉鸣里混着的吉他声。那个没有束缚，自由自在的季节。

　　“有请下一位选手，来自高一（1）的方余婉同学，她带来的是一首十分动人的老歌——《那些花儿》”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
　　朴树的歌自带忧伤时代感，舒服又空灵。舞台的光落在方余婉脸上，睫毛闪动如蝴蝶振翅，背后的大屏幕一大片郁晶香花海，加上她的歌声，全场好像身临其境一场自然的音乐会。

　　郁晶看着舞台上那么自信，那么好看的方余婉，看着那片不存在的花海。深藏在记忆最深处最柔软的记忆匣子被轻歌细语开启。想起刚刚林玫和吴夏薇在台上的幸福模样，说起发小，郁晶在离开老家前的童年时光里，也曾有个伴她左右，听她心事，却不知姓名的女孩。

　　“啦啦啦啦～”到了歌曲最高潮的部分，全场不约而同地一起高歌，唱着的人声情并茂，听着的人潸然泪下，这场热烈且唯一的青春年华，大家好希望就停留在这一刻。没有成绩带来的焦虑不安，没有家长的谆谆教诲，没有学校制度的压榨剥削，没有社会的拔苗助长，只有一群为青春讴歌的孩子们。

　　后台的幕布晃了晃，方余婉余光扫过，露出晓幂幂和支芝的脑袋，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举着应援牌，笑得比谁都欢。

　　气氛拉满，歌声落时，全场的掌声差点把吊灯震下来。

　　在后台的林玫触景生情，也被歌声感染，看着眼前的故人如初，欣慰地笑着拍了下吴夏薇的脑袋，眼里的光比聚光灯还亮。

　　比赛结果公布，林玫毋庸置疑夺得桂冠。散场时，吴夏薇抱着奖杯，林玫背着吉他，两人吵吵闹闹地走在前面。方余婉拉着郁晶慢慢跟在后面，晚风缠着木棉花扑过来。

　　木棉花雨落下，此刻幸福溢出天地，珍缘惜分，那个心心念念之人就在落花时节待你记起。

　　“下次运动会，我们还跑接力吧？”方余婉突然说。

　　郁晶点头，指尖在她手心里画了个圈：“再编根新的头绳。”

　　“可以……刻上名字吗。”

　　“好好好，给你用我的头发编，‘诅咒’我们永远不分开。”

　　“违背誓言的人下地狱？”

　　方余婉被郁晶嚇到了，“不行。还是得上天堂。小女一生吃积德行善，怎能落得如此下场。再说了，就算迫不得已分开，谁下地狱我也舍不得啊。”

　　郁晶笑得比星河还要灿烂璀璨，月光的银辉洒在她们每个人的脸上，纯洁又闪亮。方余婉突然停下脚步，踮起脚用手指在她脸颊上飞快地碰了下。

　　“奖励你的。”她转身就跑，双马尾晃出灵动的残影，“快点追我呀！”

　　郁晶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手腕上的头绳轻轻晃着。远处传来吴夏薇的笑骂声，混着吉他的和弦，歌声无绝。她追上去时，看见方余婉在路灯下回头，笑得比星星还亮。

　　歌手大赛结束后的第二天，一切又默默回归平常，熟悉的周周清，熟悉的月考，还有熟悉的起伏不定的成绩，唯一陌生的可能只有数学题的函数、物理的畸形模型还有英语那些彼此陌生的单词。

　　郁晶最近常常不在座位，数学老师未雨绸缪，为准备以后的数学竞赛，早早挑走了班上数学成绩最好的郁晶进行定期训练。看着同桌桌子上的数学资料从小丘逐渐堆成一座大山，方余婉少了同桌的陪伴，却多了一点点焦虑与心疼。

　　“唉，当学生真是命苦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看着自己最近起伏不定的成绩方余婉由心地想将这个摇摆区间再拉小一点，她抬笔，翻开练习册，孜孜不倦起来。“加油！鹿小婉！”

　　“我滴妈，婉子，林俊杰出新歌了。”吴夏薇兴致勃勃地从她们班一路跑来一班的窗口，给方余婉传达这份喜悦。

　　“真的？来来来，把你备用机偷偷拿来，我要听。”刚把题干看完的方余婉，此刻被新歌的激动一打扰，全然忘记了自己本来要干的事。

　　当然，方余婉敢这么无忧无虑的原因主要还是，今天是周五，有半天的休息时间。既然如此，还是好好的放纵一下呗。

　　方余婉昨天晚上为赶作业彻夜难眠，趁着这个时间，偷偷把觉补回来。她耳朵插上耳机，将原本跑步的计划自然地改为了伏桌酣睡。日光被时间不紧不慢地带离，与夕阳一齐落下的还有方余婉的眼皮，整个人醉倒在这余晖晚霞之中。

　　闭眼前教室里空空荡荡的，再次睁眼时，郁晶的侧颜占满她整个视线。

　　今天难得的不用上晚自习，吃完饭大家回寝都挺早。等方余婉醒来之时，窗外早是繁星点点，月光倾散，温柔抚慰着沉寂的夜中世界，眼前这个娴静犹如花照水的女孩，如神明若现，撞进了方余婉的世界。

　　偌大天空下，此刻只有二人。

　　“郁晶？你回来了？”方余婉迷迷糊糊地张口。

　　“醒了吗？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郁晶语气温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郁晶何时回来的，无人知晓，又待了多久，大概久到她自己都忘了，但却这份等待肯定不无聊。

　　方余莞甚是疑惑，“你就这样在这坐了半天?”心中的惊奇将她的困倦赶走。这样不会孤独吗，就一个人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等一个人醒来。对于方余莞这种多动症患者来说，闲坐一秒都是酷刑，何况好几个小时。

　　“你在等我?”

　　“嗯，在等。”

　　郁晶合上书包，一手拉起她的手“走吧，再晚寝室要锁门了。”方余婉还没回过神，就被她拽着跑了起来”方余婉来不及说不，两步并作一步。她跟着这双手就这样一路奔跑。

　　从走廊的尽头到校园的绿荫道。只留下属于她们的声音，寂静的夜空里回响起她们的步伐。

　　带着凉意的晚风拂过耳畔，身后的木棉花被风吹得簌簌飘落，香气随着脚步慢慢淡去。

　　“等等等等！”“方莞气喘吁吁地喊救命。郁轻轻松开手，“时间够了，现在走回去，应该来的及。”

　　“为啥不提前叫醒我呢!”方余婉欲哭无泪。

　　“不舍得打扰你……”方余婉被这回答说得哑口无言。她总在说舍不得，内心到底有多珍重。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仔细观赏学校里这一夜色，不由感叹一声“好美”。

　　枝桠聚花烂漫，而下，只有她们徐徐而行。落花在黑暗中对星夜偷偷表达着无声的爱恋。

　　回到寝室后，大家都还在洗漱。看到郁晶，想是突然想起来什么的，突然凑上前问，“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嗯？”郁晶和方余婉显然都一脸茫然。

　　“哎呀？我记错了？放假那天不是你生日吗？郁晶，我记错了？”晓幂幂被她们的反应惊到，反过来怀疑自己。

　　“最近帮老师整理资料，我不小心瞅到的，四月五号啊，是不是？”

　　郁晶被这个数字点醒，确实，四月五号确实是她的生日。至于为什么忘了……清明时节雨纷纷，每年的固定时间去纪念已故亲人，郁晶因为爷爷奶奶的去世，怀念过后，连自己的生日也忘却了。当然，生日也得记得才能过，姑叔每年都会提前给郁晶过生日，把日子提到和郁德思同一天，只用买一个蛋糕，可能是为了节省吧，反正好像没有人记得过。

　　渐渐地，郁晶自己也不在意了。一个人的生日，有什么好过的呢，但今年不一样，她有她，有她们。

　　“嗯。是的，是四月五号。”郁晶嘴角上扬，是释然的微笑，生日的日子在她心里重新开始倒计时起来。

　　“郁晶同学，要我给你包个大红包吗？”方余婉戏谑地说。

　　“哈哈，方余婉你是大老板吗？”晓幂幂率先回应。

　　郁晶笑而不语。“谢谢队长……你们记得我就很开心了，不用准备什么的。”

　　“郁晶，没事的，等着嗷，到时候给你准备个小礼物，礼轻情意重嘛～不要拒绝了哈。先洗澡去了，要熄灯了。”晓幂幂知道郁晶内敛的性格，这样说可能更让郁晶接受点，说完匆匆走向卫生间，不给郁晶拒绝的机会。

　　“没事没事，接受吧。”方余婉若有所思地思忖着。

　　“好吧……”见此，郁晶也不好意思再推脱。

　　放假的日子在清明节前一天，纷纷小雨飘下，郁晶站在校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踏过泥泞水水坑，朝着街角的方向赶去。

　　方余婉看着郁晶行色匆匆的背影，莫名有点担心，她偷偷跟了过去。

　　又是那个熟悉的街角。

　　郁晶将伞斜放在地上，应该是在遮挡着什么，她自己在一旁手忙脚乱的像在收集整理着什么。

　　头顶多了一片阴影，脖颈感受不到了雨水凉丝丝的触感，马路上车水马龙的声音纷纷攘攘，那声问候在此刻却如此清晰。

　　“下雨了，怎么不打伞？”方余婉一脸担忧。

　　再看过去，雨伞下一窝小猫蜷缩着呜咽，上次见，嗷嗷待哺的猫崽子长大了一圈，窝也被人修缮扩大了些。

　　“上次放假来见小猫时，看到窝上面的棚子破了，那几个叔叔最近太忙了，我本来想下次再来的时候补一下的。没想到提前下雨了……”郁晶一边收拾着木布搭建着，一边跟方余婉解释着。

　　方余婉帮郁晶撑过伞，“我帮你！一起。”

　　雨还没有停，小猫们的喵呜声轻缓了许多，雨下得大了点，哒哒敲在雨棚之上。看着猫妈妈温柔地舔舐着小猫们，雨淅淅沥沥，但被牢牢抵挡在外，这才让郁晶安心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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