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流浪猫饲养指南

　　办公室的门在成舟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室外的空气，戴少劫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敲击了两下，他收敛了面对成舟时那份温和，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手指轻快地滑动，找到一个备注为“暴躁小表弟”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拨了出去。

　　“嘟…嘟…”

　　仅仅响了两声，电话就被粗暴地接通了，一个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声音冲了出来，背景音里似乎还有纸张翻动和键盘敲击的细碎声响：“歪，有屁快放，我忙的很，没空听你废话。”

　　这声音，如果成舟此刻还在，必定能瞬间辨认出来，此人正是成毅。成舟并不知道，成毅的母亲与戴少劫的父亲是亲兄妹，所以他们俩也是名副其实的表兄弟。小时候，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戴少劫比成毅大几岁，总带着他爬树下河，闯些不大不小的祸，也是这位表哥的影响，让成毅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心理学专业，然而随着成毅长大，他便对这位永远没个正形，总爱逗弄他的表哥，观感便愈发差起来，总看他不顺眼。

　　戴少劫低低地笑了声，他站起身，步履轻快地走到窗前，城市的霓虹初上，车流汇成一条条光的河流，他空闲的那只手拂过窗边花架上的一盆风信子，白色的花朵簇拥着，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他的心情似乎很好，声音带着愉悦的笑意，尾音微微上扬：“啧，这么大火气，没事就不能打电话？表哥关心关心你不行？”

　　“关心？”电话那头传来成毅毫不客气的嗤笑声，键盘敲击声更密集了，“得了吧你，是不是关心我你自己心里清楚，给你一分钟，没事我挂了。”

　　“别啊，亲爱的表弟，”戴少劫拖长了调子，语气带着点故作的委屈，“咱俩都多久没聚聚了，表哥想你了，想叙叙旧，这要求过分吗？”

　　回应他的，是干脆利落的“嘟——嘟——”忙音。

　　戴少劫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通话已结束”，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随即化为一丝真实的苦恼，他抬手挠了挠头发，低声嘟囔：“这小子，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手指却毫不犹豫地再次按下重拨键。

　　意料之中，无人接听。

　　他锲而不舍，又接连打了三个，听筒里漫长的等待音考验他的耐心，终于，电话再次接通了。

　　“戴！少！劫！”成毅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强压着濒临爆发的怒火，“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不说出个事就把你永久拉黑，我说到做到！”

　　戴少劫见好就收，他清了清嗓子，语气瞬间正经了不少，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别别别，小毅，消消气，真有事儿，正事儿。”他目光落在风信子摇曳的花穗上，“这不是你生日快到了吗？我这当表哥的，就想问问你，今年想要什么礼物？免得你不喜欢，我浪费钱。”

　　“生日礼物？”成毅的声音透出一股浓浓的不屑，“这种事你跑来问我？戴少劫你脑子被门夹了？你自己想去。”他话锋一转，带上点恶作剧般的威胁，“不过嘛……要是你送的东西我不满意，呵呵，你就等着那天被我扔出大门吧。”

　　戴少劫想象着那场景，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透过电波，带着点慵懒的磁性：“这么狠心啊？那要是我求你，你会不会心软一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爆发出成毅毫不掩饰的大笑：“求我？行啊，你要是真把我哄开心了，我就不计较你的事了。”

　　“那就提前谢谢我们家小毅了。”戴少劫从善如流，语气里的笑意更深了。他顿了顿，不经意地抛出了真正要说的事，“哦，对了，差点忘了，今天下班的时候，我还见到你的那个朋友了。”

　　一提到成舟，电话那端的调侃和怒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关切：“他？怎么样，还好吗？”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戴少劫收敛了玩笑，语气变得平稳可靠，“只能说，如你所愿。”他斟酌着用词，尽量不违背他的职业道德。

　　“真的？”成毅的声音瞬间亮了起来，声音染上了轻快的笑意，“那就太好了。”这个消息显然极大地愉悦了他，他顿了顿说：“看在你带来这个好消息的份上，我那天就勉强不为难你了。”

　　或许是好消息太让他开心，成毅没立刻挂电话，反而主动聊起了近期的研究项目，还吐槽了几句导师的非人要求，戴少劫乐得享受这份难得的和睦，姿态放松地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调侃，办公室内只剩下他和电话那头成毅声音，这画面有几分奇异的温馨。

　　这段对话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直到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成毅一声短促的低呼：“糟了，导师提前杀过来了，不说了挂了！”紧接着，通话再次□□脆地切断。

　　戴少劫握着只剩下忙音的手机，摇头失笑，窗边的风信子轻轻摇曳，他站了片刻，才转身回到办公桌前，将手机轻轻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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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医院大门，傍晚微热的空气带着城市特有的尘埃味道，成舟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那股沉闷感似乎消散了一些，时间还早，回家也是一个人对着空荡的墙壁发呆，索性决定随意走走。

　　不知不觉就拐进了一家熟悉的店铺，那是周明昭父母的面包店，玻璃橱窗里，金黄色的面包、精致的糕点琳琅满目，散发出诱人的甜香，勾引着味蕾。

　　推开门，清脆的风铃声响起，正在柜台后整理面包夹的周母闻声抬头，看清来人，脸上立刻绽开惊喜的笑容：“哎哟，是小舟啊，最近很忙吗，好久没见你来了，快进来。”

　　这份毫不掩饰的热情让成舟心头微暖，几年前，成舟在结束一次治疗后偶然发现了这家面包店，当时正好周明昭在店里帮忙，他就热情地向父母介绍了成舟，周父周母是极淳朴善良的人，看着成舟瘦削的样子，眼神里就透出浓浓的心疼，每次他来，总要塞给他许多面包点心，分量多得惊人，成舟不肯白拿，推拒了几次，周父周母拗不过他，只好象征性地报一个低得离谱的打折价，还总念叨着“卖不完的话也只能丢了，别客气”。

　　“周叔，周姨，”成舟脸上露出笑意，走到柜台前，“最近又找了一份兼职，两头跑，时间有点紧。”

　　周明昭和父母说过成舟的生活情况，两位老人理解他的不易，但此刻看着他明显比上次见面时清减了一些的脸颊，和眼下淡淡的青影，父母对孩子的那种关心又涌了上来。

　　“再缺钱也不能这么拼命糟蹋自己的身体啊。”周母绕过柜台走出来，拉着成舟的胳膊，像看自家孩子一样上下打量，“你看看你，这下巴尖得，脸色也不好，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听姨的，该休息就得休息，钱是赚不完的。”

　　周父也擦着手走过来：“是啊，小舟，工作没身体重要，饭要按时吃，觉要好好睡，别把自己绷得太紧，身体养好了，才有精力做更多事，走更远的路。”他指着刚出炉的一盘菠萝包，“来，尝尝这个。”

　　两位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关切的话语包裹着成舟，周明昭曾不止一次半开玩笑地抱怨父母太爱唠叨，可这听在成舟耳中，却是一种奢侈的的幸福，他从未在原生家庭中体验过。看着周父周母鬓角的白发和眼中毫不作伪的关怀，他似乎有点明白周明昭那种老好人是怎么被养出来的了。
　　真让人羡慕啊……也让人嫉妒。

　　成舟没能抵挡住周父周母的热情，买了几个常吃的面包，还被塞了一堆试做成功的新品，周母还打包了一个沉甸甸的保温饭盒，里面装着给儿子周明昭准备的晚餐，嘱咐成舟顺路带过去。

　　便利店的玻璃门感应开启，成舟走进去时，周明昭正站在收银台后整理货架上的货物，抬头看清是成舟时，脸上写满了惊讶。

　　“小舟？”他目光落在成舟手中的东西上，“十点不到，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出什么事了？”向来踩点的成舟竟然提前来了，可真是稀罕事。

　　成舟把保温饭盒递给他：“喏，你爸妈让我给你带的晚饭，”他顿了顿，找了个理由，“胃有点不舒服，刚才去趟医院检查了下，回来顺路去店里看了眼周叔周姨。”

　　“胃又不舒服了？”周明昭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担忧地看向成舟，“早和你说过了，按时吃饭，你这才好没几个月，医生怎么说的，没事吧。”

　　这份关心让成舟心底掠过一丝愧疚，上次他去检查时，他用的也是这个借口，他定了定神，安抚道：“没事，说是有点急性肠胃炎，可能着凉了，这几天注意点饮食就行了，没什么大问题，不用担心。”

　　“真的？”周明昭松了口气，“那就好。”

　　成舟走到一旁坐下，他转移话题：“对了，成毅他生日好像快到了，是下周末吧？”

　　“对，下周六。”周明昭自然是认识成毅的，身为成舟为数不多的朋友，成舟还没毕业时周明昭总能看到他送成舟上下班，“怎么，没想好送什么？”

　　“嗯。”成舟拿出放在休息室的平板，“有点头疼，都不知道该送些什么了，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周明昭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最终无奈地摊手：“我也不是很了解他啊，这种事情，还是得你自己琢磨。”

　　成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暂时也没打算回家，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了，现在的便利店也算安静，是个不错的地方，他决定就在这里待到接班的时间，也可以赶一赶稿子的进度，他自嘲地想，自己可真是时间管理大师，天生当牛马的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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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在烦些什么，说也不说，就只在这叹气打扰我。”林清哲终于忍不住向顾青川吐槽道。

　　林清哲办公室里，安静的氛围被顾青川的唉声叹气打破。

　　昨天顾青川也被勒令去接顾江海回家吃饭，一家人许久未曾聚餐，他本是带着几分雀跃的，可昨晚那顿家宴，只能用“食不知味”来形容。顾家父母虽然一向开明，但随着年岁渐长，眼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成双入对，抱上孙子孙女，那份对儿女人生大事的焦虑便不可避免地滋长起来。

　　饭桌上，父母开始旁敲侧击，话题有意无意地往顾江海身上引，不停地问她对于另一半的看法，想给她牵线，一顿饭吃得顾青川心惊胆战，全程悬着心，生怕他姐那个一点就着的炮仗脾气当场发作，把餐桌给掀了。好在顾江海只是全程冷着脸，用沉默表达不满，最终硬是忍了下来。

　　但顾青川当时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今天下午，母亲的信息也给他发来了：“青川，晚上回家吃饭，对了，你王叔叔家的女儿今天也来家里做客，小姑娘刚从英国留学回来，又漂亮又有气质，你们年轻人正好认识认识，记得收拾得精神点。”

　　看着信息，顾青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给林清哲解释：“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无处排解的郁闷只能让他他来林清哲这发恼骚，一道身影突然推门进来，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姐，”顾青川愣住了，“你怎么来了？”。

　　顾江海闻声抬头，她挑了挑眉，红唇勾起一个了然的弧度：“果然，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顾青川略显烦躁的神色，“怎么，也被催婚了？”

　　顾青川这才反应过来，他姐是专门来找他的，他叹了口气：“是啊，妈让我今晚回去相亲，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他可不认为他姐是单纯来串门的。

　　顾江海没直接回答，走到饮水机旁，拿了个一次性纸杯接了半杯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转过身，靠在桌沿，开门见山：“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顾青川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语气无奈又坚决，“硬办呗，说我们不合适，暂时还没谈恋爱的打算。”

　　顾江海嗤笑一声，放下水杯，双手抱胸，“那有什么用，他们不会放弃的。”

　　顾青川烦躁地揉了下头发，一拍桌子：“那你说怎么办？”

　　“其实办法挺多的，”顾江海身体前倾，“我们可以找个信得过的人，签个协议就行了。”她顿了顿，继续说：“或者你不想这么麻烦，我们也可以直接出柜，这样他们就需要花时间来接受，一段时间内就不会来烦你了。”

　　“怎么说，你怎么选？”

　　顾青川脸上却没什么特别大的表情波动，平静地反问顾江海：“你觉得呢？”

　　顾江海无所谓地耸耸肩，动作潇洒利落：“今晚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要去相亲，我也要，不然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专门跑来找你？”

　　顾青川了然地点点头，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他就知道，以他姐那种性子……唉。他深吸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身，对顾江海说：“行吧，我们走。”

　　顾江海忽然笑了下，她拿起自己的手包，慢悠悠地说：“我刚刚还去见了下我的联姻对象，没想到在他那儿还碰巧遇到了你的一个同事。”

　　顾青川看着她，问：“谁啊？”

　　“成舟，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顾江海若有所思，目光若有似无地观察着顾青川的反应。

　　顾青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常态，他故作轻松地说：“是吗？挺巧的。”

　　但顾江海还是看出了弟弟的不自然，脸上露出了然又促狭的笑容，哈哈笑了起来：“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她走到顾青川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点鼓励，“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决定。”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调侃的意味，“不过嘛，好好努力啊，小老弟。”

　　顾青川迎上姐姐带着笑意的目光，那目光里满是看好戏的戏谑，他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放松，他点了点头，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沉稳：
　　“知道了。”

　　办公室的门被顾江海推开，走廊的光线涌了进来，她率先走了出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利落，顾青川紧随其后，步伐坚定，今晚注定不会平凡，但他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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