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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宋衎奂揣着那片边缘沾着蒲公英绒毛的梧桐叶回家时,书包带在肩头压出浅痕,他却没像往常那样晃着书包跑,只是垂着眼快步穿过巷口,连邻居阿姨笑着喊他“小奂,回来啦”,都只淡淡点头应了声“嗯”,耳廓却在转身时悄悄泛红——方才喻慕帮他拂衣领的指尖温度,还留在颈间没散。
进了房间,他反手关上门,才卸下那副拒人千里的模样,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彩铅和透明书签膜,连呼吸都放轻了些。书桌上的台灯拧到最暗的一档,刚好能照亮画纸,他捏着铅笔对着梧桐叶比划半天,想起秋游时喻慕笑起来眼尾弯成小月牙的样子,笔尖顿了顿,在叶子背面画了只耳朵竖直的小狐狸,爪子边还勾了颗小小的奶糖——和塞给喻慕的那颗橘子味奶糖一模一样。画到狐狸尾巴时,铅笔突然断了芯,他皱眉把断芯扔进纸篓,指尖却没忍住摩挲着画纸,耳尖又热了几分。
妈妈端着热牛奶进来时,看见他对着满桌梧桐叶发呆,笑着打趣:“早上煮了二十颗鹌鹑蛋,怎么还剩两颗藏在书包侧袋里?”宋衎奂手忙脚乱地把画了一半的书签往笔记本里塞,声音冷硬却带着点发紧:“他不爱吃蛋黄,剩下的我带回来的。”妈妈瞥见他手腕上蹭的橘色彩铅印,没戳破,只放下牛奶说“别熬太晚”。等门关上,宋衎奂才把那两颗鹌鹑蛋拿出来,一颗轻轻放在书签旁当参照,一颗攥在手心——指尖触到蛋壳的温热,倒像是还握着喻慕递过来的那杯橘子汽水。
等十张书签都封好膜,窗外的梧桐树梢已经挂了月亮。宋衎奂把书签按顺序摆好,最上面那张画了歪脖子梧桐树,树下两个小人儿隔了半指距离,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看。他把书签塞进保鲜袋时,突然想起要给喻慕带热豆浆,又翻出保温杯洗了三遍,直到内壁没了一点水渍,才满意地放在书包最外层。
第二天清晨,巷口的老梧桐树下还沾着露水,宋衎奂就站在树影里,校服拉链拉到顶,双手插在口袋里,连书包都背得笔直。路过的同学笑着凑过来搭话:“宋衎奂,等喻慕呢?”他眼皮都没抬,只“嗯”了一声,语气冷得像晨雾,那同学讨了个没趣,耸耸肩走了。直到喻慕的身影出现在巷口,他才动了动,从口袋里掏出保鲜袋和保温杯,递过去时动作干脆,声音却比平时低了些:“书签,豆浆是热的,多放了糖。”喻慕接过保温杯,指尖碰到他的手,冰凉的,忍不住问:“等很久了?”“没,刚到。”宋衎奂收回手插回口袋,耳尖却悄悄红了——其实他已经在这儿站了四十分钟,就怕来晚一步,喻慕要自己走。
进了教室,江兼刚把书包往桌上一摔,就咋咋呼呼凑过来:“宋哥,昨天秋游你跟喻慕在梧桐林藏什么呢?我老远就看见你俩蹲在那儿捡叶子!”宋衎奂正在把外套往喻慕桌上放——昨天盖在喻慕身上的那件,洗得干干净净,还晾得带着点阳光味,听见江兼的话,头都没抬,语气冷得像结了霜:“关你什么事?”江兼撇撇嘴,刚想再说,就被后座的华新拽了拽衣角:“别惹他,没看见他刚给喻慕递东西吗?碰钉子了吧。”华新推了推眼镜,笑着朝喻慕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喻慕,昨天生物作业最后一道题,你听懂了吗?我笔记借你看。”喻慕刚要接,宋衎奂就把自己的笔记本往喻慕面前一放,字迹工整,最后一道题的解题步骤标得清清楚楚:“看我的,他笔记乱。”华新愣了愣,随即笑了,冲江兼挤了挤眼,江兼立刻心领神会,捂着嘴偷笑。
第一节下课,林为竹抱着一摞作业本从讲台走下来,路过喻慕座位时,脚步顿了顿,笑着说:“喻慕,上次你帮我补的数学题,我考对了,谢啦!”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递到喻慕桌上。宋衎奂原本正低头整理彩铅,听见声音抬头看了眼,眉头微蹙,伸手把那颗糖往旁边拨了拨,语气平淡却带着点不容置疑:“他不爱吃水果糖,酸。”林为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着收回手:“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喻慕赶紧说:“没事,我可以吃的。”宋衎奂却没理他,从自己笔袋里掏出一颗橘子味奶糖,放在喻慕手心里:“吃这个,甜的。”林为竹看着两人的互动,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了,路过江兼座位时,江兼凑过去小声问:“他平时对谁都这么冷,怎么就对喻慕不一样?”林为竹挑了挑眉:“你看不出来?人家那是藏着心思呢。”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宋衎奂背着画板在梧桐林门口等喻慕时,又恢复了那副高冷模样。路过的几个同学笑着喊他一起玩,他都只摆摆手,连话都懒得说。直到看见喻慕的身影,他才快步走过去,把装着桂花糕的竹篮递过去——这次装了三十颗,比上次多十颗,是妈妈早上刚蒸的,还热着:“先吃块垫肚子,等会儿画画。”喻慕接过竹篮,拿出一块递给宋衎奂,他却摇摇头:“你吃,我不饿。”话虽这么说,却在喻慕咬下第一口时,悄悄盯着他的嘴角,见他眼睛弯起来,才转身去铺野餐垫。
刚把画板架好,江兼就带着华新和林为竹跑过来,老远就喊:“宋哥!喻慕!我们就知道你们在这儿!”宋衎奂听见声音,眉头立刻皱起来,语气冷得像秋风:“你们怎么来了?”江兼嘿嘿笑:“林为竹说这儿的梧桐叶好看,想捡点做标本,华新也想来,我就带他们过来了。”华新推了推眼镜,赶紧说:“我们就在那边,不打扰你们画画,对吧,为竹?”林为竹点点头,笑着举起手里的空笔记本:“我们去那边捡叶子,你们画你们的。”说着就拉着江兼和华新往远处走,走之前还冲喻慕挤了挤眼。
等他们走远,宋衎奂才松了口气,拿起画笔却半天没动——喻慕坐在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他发梢,像撒了把碎金,比他画过的任何风景都好看。“怎么不画?”喻慕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笑。宋衎奂回过神,耳尖泛红,却故意板着脸:“没找好角度。”说着就把画板往喻慕那边挪了挪,刚好能把他和身后的歪脖子梧桐树一起画进去。
画到一半,风突然吹过来,梧桐叶簌簌落下,一片叶子正好落在喻慕的发间。宋衎奂放下画笔,伸手帮他把叶子拿下来,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耳垂,滚烫的,两人都顿了顿。宋衎奂赶紧收回手,假装整理画纸,声音却有点发紧:“风大,等会儿别着凉。”喻慕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忍不住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片梧桐叶——形状像颗小爱心,是昨天放学时在学校门口捡的,递给他:“这个夹在笔记本里,下次来,我们找一片一样的。”
宋衎奂接过叶子,指尖轻轻摩挲着叶脉,突然抬头看他,语气依旧冷硬,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认真:“以后每个周末都来这儿,好不好?春天捡新叶,夏天乘凉,秋天画梧桐,冬天……冬天我把围巾分你一半。”喻慕点点头,眼睛弯成小月牙:“好啊,还要一起做更多书签,把笔记本贴满。”宋衎奂“嗯”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塞到他嘴里,转身继续画画,嘴角却悄悄往上扬了点。
远处,江兼举着手机偷偷拍照,华新凑过来看:“你看宋哥,对着喻慕就没那么冷了,耳朵都红了。”林为竹笑着说:“别拍了,小心他过来瞪你。”江兼赶紧把手机收起来,却忍不住嘀咕:“明明对我们那么凶,对喻慕就不一样,偏心!”华新推了推眼镜:“这叫不一样,懂吗?”
风又吹来了,梧桐叶沙沙作响,宋衎奂握着画笔,看着画纸上的歪脖子梧桐树和树下的小人儿,心里想着:要把和喻慕的约定攒起来,攒够一整个冬天,攒够一整个青春。哪怕对别人依旧冷淡,只要对着喻慕,那些藏在高冷底下的心思,都能慢慢说给他听——比如画了十张书签,每张都有小狐狸;比如每天早上在巷口等他,怕他走丢;比如想和他一起,把梧桐林里的每一片叶子,都变成他们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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