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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村(一)
整个柴房弥漫着一股潮湿和腐朽的气味,混合着柴火的烟熏味和稻草的干草味,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劈好的木柴整齐地码在墙边,堆得高高的,几乎占了半个屋子。
角落里放着劈柴用的斧头、锯子,还有用来搬运柴火的柴筐。
然而由于窗户很小,且被杂物遮挡了一部分,柴房里的光线十分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屋顶的缝隙和窗户的破洞中射进来,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光柱中可以看到无数的灰尘在飞舞。
闻沅柚捂住鼻子走到被摆在角落的一张床上,伸手拍了拍灰尘,坐了上去。
“多谢李公子。”
李阿三就背对着月光而站,将视线牢牢锁在她身上。
默了默,他才开口试探:“姑娘可曾见过神仙?”
闻沅柚正在从芥子袋中掏出吃食,闻言动作一顿,紧接着蹙起眉,“神仙?我没见过,但应当是有的吧。”
神仙不就是拥有至高力量的载体嘛,既如此,那她的系统也算半个神仙。
况且在修仙界中,什么神啊仙啊的,也太常见了,时不时就蹦出来一个,指不定哪天就遇见了。
不过李阿三和她的观念可不一样。
“既如此,你也相信,神明之下皆为阶下囚了?”
“阶下囚?”闻沅柚吓得直接跳了起来,根本不理解他为何会说出这种话,甚至还将自己也贬低了进去。
她恨铁不成钢:“哪有什么神明之下皆为阶下囚一说?分明就是众生平等,万物共生。”
众生平等,万物共生……
李阿三垂下浑浊的双眼,视线落在蒙尘的泥土地上,静默几秒。
若这世间万物都是同源同生,相依相存的,那为何上至国君,下至黎民百姓,都在供奉着那见首不见尾的“神明”?为何自他记事起,母亲就教导他,人分三六九等,而他,就属于最后一等,生来就不配被待见,不配身怀福泽希冀?
他憋得眼白充血,顶着双红彤彤的眸去瞪了眼闻沅柚。
闻沅柚虽然灰头土脸,发髻凌乱,脸上还残留着血痕,但却穿着精贵,不难看出她暖衣饱食,曾过得也算是养尊处优的日子。
都是骗人的!
这些出生官僚世家金枝玉叶养出来的孩子,一辈子锦衣玉食,永远都不会懂他们贫苦百姓过得仰人鼻息的生活。
什么平等,什么共生,这些话说出来轻巧,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似乎是察觉到李阿三情绪不对,闻沅柚往前走了两步,放低声音:“李公子,你可是困了?”
可他已调整好心情,勉强扯出一个笑,“夜已深,姑娘也早些休息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闻沅柚觉着有些古怪,心里仍存有余悸,本来的困意也被这紧张的心情打消一半。为了消磨时间,她只能从芥子袋中取出《那些年的禁术二三事》和一块咬了一半的饼,边啃饼边看书。
相较于影视剧中华丽的施法动作,治愈之力就显得简单而单调。
没有复杂的结印手势,没有难背的咒语,每一页都是相同的动作——左手抬起直放,两指并起直对敌人,右手放于左手腕灵脉处,感受灵力波动,召唤治愈之力。
但就算不用这手势,也依旧能使用力量。
——这是《那些年的禁术二三事》在最后一页批注的。
“奇怪,明明每页的动作和咒语都是相同的,为何图上所画出的治愈之力的颜色会不同啊?”
闻沅柚来回翻看着书页,始终没寻到一处不同,也只能作罢,按第二页所说先盘腿引气,开识海。
原主的修为并不算差,也无法称之为极好,但如今给她使用,也算是够够的了。
开识海进行的很顺利,闻沅柚轻而易举地就进入了识海深处。
她的识海,平静似一汪幽深的古潭,清澈而静谧,没有一丝杂乱无章的声音,却也因此透露着些许诡异之色。
闻沅柚睁开眼,扫视一圈,找了个地方坐下。
再次合上眼的瞬间,云雾缭绕,金光四溢,自她周身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将肉眼可见的一切都包围起来。
识海内的灵力被金光所吸引,形成圈圈光环,不自主的涌入闻沅柚的灵脉之中,融为一体。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的灵力在不断膨胀、收缩,直至填充进身体的每个角落,融入汩汩的血液之中,方可罢休。
这是她头一次感受到,自己居然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原主的修为常年处于中等境界,今夜她修炼治愈之力后,也许会破境,再修炼几次来到高等境界也不是没有可能。
闻沅柚从识海意犹未尽地退了出来。
她算是知晓为何原主宁愿修炼禁术也要变强了。
力量充沛的滋味也太妙了!
她伸手,按着书中所述调动体内的灵气,汇集于掌心。
果不其然,一抹淡淡的金光忽隐忽现,似乎是一双桃花眼,在暗夜里俏皮地眨着眼。
第一第二次使用治愈之力时,它还是不起眼的白色,效果也比较单一,只能净化心灵,并无其他用法。
但前不久,治愈之力已从白色变为紫色,虽然增添了十点攻击力,不过却没什么杀伤力。
眼下它的颜色已然变成金色,宛如初生的朝阳之光,璀璨而温暖,想必能力效果也有大幅提升。
不过,她想,既然是为救人而存在的力量,为何又会在修为的层层递进中具有攻击性呢?
总觉得哪不对。
闻沅柚收起治愈之力,打了个哈欠。
这下折腾一番,困意再次袭来,闻沅柚控制不住渐渐沉重的眼皮,不再想什么,身一倒,眼一闭就睡了过去。
闻沅柚做了个怪梦,梦里她变成了长了双腿的火腿肠,旁边就是滋滋冒油的油锅,面前是不断靠近的一张大手。
她想逃,却偏偏迈不动腿,只得任由大手将自己抓起,随后大手霸气一丢,她沿着弧线,被投入滚烫的油锅之中。
“救命啊!”
闻沅柚猛然睁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她被绑在木桩之上,身下是些枯草干木,只要一被点燃,这些草木连同她都会被烧成碎渣。
“村长,这妖女已醒,我们还不快放火烧死她,为昨夜伤亡的村民报仇!”
闻沅柚寻声瞧去,说话之人正是元亦。
元亦的目光呆滞,愣愣地看着村长,讨伐的话源源不断从口中述出。
村长并未下令,那蓄势待发的火把也迟迟没能点燃她身下的草木,使得她有时间分析了波局势。
昨夜来时错落有致的房屋,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焦黑的梁柱和破碎的砖瓦凌乱地散落着,空气中不仅弥漫着浓烟和尘土的味道,时不时还伴随着女子与孩童的啜泣,令人窒息。
闻沅柚当即解释道:“昨夜的火不是我放的,你们误会了。”
她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元亦便将所有怨气撒在她身上,“若不是你出言无忌,怎会令神明大怒降下天火以示警告!”
“我何时出言无忌了?”
闻沅柚细细回想,她确实没说出过大逆不道的话来忤逆神明。
元亦道:“你唤李阿三为公子,还不算出言无忌?”
闻沅柚被气笑了。
元亦接着说,“李阿三出生贫寒,配不上公子一词,你却将此硬冠于他身上,名不副实,惹神明大怒,放火烧了我们无名村一整夜!”
闻沅柚:……
“有没有种可能,就是……神明压根不会计较此事?”
元亦被气的吹胡子瞪眼,往前两步,小手一指,一副势必要跟她争个谁对谁错的模样。
“你!”
“够了!”
村长一开口,元亦登时噤声,闻沅柚被他不怒自威的气场震三震,也没再出声呛人。
周围的脑袋齐刷刷转向他,静静的等着接下来他的话。
村长使了个眼色,元亦马上会意,退了下去。
随即村长大步走到放置火把的地方,伸手稳稳地握住了火把。
他微微俯身,凑近那跳动的烛火,借着火苗的光亮,将手中的火把点燃,熊熊燃烧的火焰在刹那间升腾而起,照亮他苍老的脸庞,映入他浑浊的眸。
“先是那谢家女对神明出言不敬,受失魂丧魄之痛,后又自己投湖自尽,了结一生,不过尽管如此,无名村还是难逃天火一劫。”
“我们好不容易修建好的房屋,如今又因你不守规矩再次引天火降世。”
村长手持火把,迈着步伐走向被绑在木桩上的闻沅柚。
“若今日你不死,改日死的就是我们无名村的村民。”
他毫不犹豫地将火把伸向干燥的草丛,火苗迅速舔舐着草叶,“嗤啦”一声,草木被点燃,橘红色的火焰瞬间蔓延开来。
闻沅柚大惊,她对迅速蔓延开的火势束手无策,只能边催动灵力边喊:“你们糊涂了吧!这么明显的栽桩陷害都看不出来!”
伴随着“噼噼啪啪”的声响,火势如一条红色的巨龙,在草木间翻滚腾跃,炽热的光芒映红了周围的一切。
村长站在一旁,目光紧紧盯着火势,脸上没有丝毫惧意,也未将闻沅柚的话听进去。
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干得好!”
“就是要烧死这个蔑视神明的妖女!”
炽热的气浪翻滚着,炙烤着闻沅柚的肌肤,浓烟弥漫,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衣物被星火点燃,肌肤上的炽热不似作假,她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却还是强忍惧意,把在骨骼内流淌的灵力尽数汇聚在胸口。
“这是什么……”
“仙法还是妖术?”
“她不会是仙门之人吧?那我们岂不是有愧神明!完了完了,神明恕罪!”
随着她的催动,一股奇强无比的灵力自内而外爆发出来,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将汹涌的火焰和扰人心神的私语隔绝在外。
闻沅柚强撑着睁开眼,瞟了一眼此时此刻的情形。
——火焰疯狂正在地撞击着屏障,却始终无法突破分毫。
于是她又有些庆幸,还好昨夜没直接入睡,否则真当没了应对的法子,只能在幻境里被活活烧死了。
闻沅柚深呼吸吐出一口气。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上遍布灼伤,那些伤痛让她清醒了不少,额头也布满细密的汗珠,她咳嗽两声,调整心态后再次加大灵力的输出。
她的治愈之力不能使火焰熄灭,只能形成屏障暂时保身,也就意味着总有力竭的那刻。
这是死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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