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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槎济浪·琼枝映波
“高斌力挽狂澜,于陈留危急处亲冒矢石,昼夜督率,抢堵决口成功,保得开封重地无虞,沿岸数十万生灵免遭涂炭……其功甚伟!虽前有微瑕,然此番舍身忘死,实乃忠勤体国之典范!奴才弘历,叩请皇阿玛恩赏,以彰其功,以励臣节!”
弘历的奏捷与请功折子,连同高斌详细记述抢堵过程的奏疏,几乎同时送达御前。养心殿内,雍正帝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反复看着高斌奏疏中描述的惊险场面,尤其是那句“臣以身填决口,誓与堤共存亡”,手指在紫檀御案上轻轻敲击着,眼中难得地露出赞许之色。
“这个高斌,倒是个能做实事的!” 雍正帝将折子递给侍立一旁的怡亲王允祥,“十三弟,你看如何?”
允祥躬身接过,快速浏览,颔首道:“皇上明鉴。高斌此番确实立下大功,非但保住了河堤漕运,更安定了豫东民心。其临危不惧,身先士卒,堪为封疆表率。其女在宝亲王府,一向安分。奴才以为,论功行赏,理所应当,亦显皇上赏罚分明之圣德。”
“嗯。” 雍正帝点点头,提笔朱批:“高斌著加太子少保衔,赏双眼花翎,赐御书‘忠勤懋著’匾额,以旌其功。所请戴罪留任之处,毋庸议。仍著尽心河务,以副朕望。” 批完,他略一沉吟,又提笔在弘历的折子上批道:“高斌之女高氏,侍奉皇子勤谨,著加恩抬为宝亲王侧福晋。礼部、内务府照例办理。”
圣旨降下,如同在宝亲王府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
消息传来时,高瑞宁正在听雨轩的葡萄架下乘凉。小宫女打着扇,她手里捻着一颗冰湃过的葡萄,正与贴身侍女春莺说笑。当管事太监李玉满面堆笑地捧着内务府传来的抄录谕旨前来宣示时,她手中的葡萄“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几滚。
“……加恩抬为宝亲王侧福晋……”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般在她耳边炸响。
巨大的惊喜瞬间冲昏了她的头脑。她猛地站起身,脸颊因激动而涨得通红,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又狂喜的光芒,声音都变了调:“真……真的?皇上……皇上亲旨抬我为侧福晋了?!” 她甚至忘了礼数,一把抓住李进忠的袖子。
李玉笑容可掬地后退一步,躬身道:“恭喜高主子!贺喜高主子!圣旨千真万确!内务府和礼部的大人们稍后便会来府里宣正式旨意,并商议册封事宜。王爷那边也得了信儿,特意吩咐奴才先来给您道喜,让您预备着接旨呢!”
“天爷!阿玛……是阿玛立了大功!” 高瑞宁喃喃自语,巨大的喜悦让她几乎站立不稳。春莺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脸上也满是喜色:“恭喜主子!贺喜主子!奴婢就说,凭主子的品貌才情,早该是侧福晋的位份!如今皇上金口玉言,可是天大的体面!”
“快!快给我梳妆!要最鲜亮的衣裳!最漂亮的首饰!” 高瑞宁回过神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她快步走向妆台,看着镜中自己光彩照人的脸,喜悦无语言表。
怡然轩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消息同样第一时间传到了璧姝耳中。她正执笔临摹着一幅工笔荷花,闻言,笔尖在宣纸上重重一顿,一滴浓墨迅速晕染开来,污了那朵刚刚勾勒好的、亭亭玉立的粉荷。
兰心担忧地看着主子瞬间苍白的脸色,低声道:“主子……”
璧姝缓缓放下笔,用帕子轻轻按了按那团墨渍,动作依旧平稳,只是指尖的冰凉泄露了内心的波澜。她沉默片刻,才开口,声音平静无波:“知道了。这是皇上的恩典,高姐姐的福气。备一份厚礼吧,要应景的,贺高姐姐晋位之喜。” 她走到窗前,望着西府海棠早已凋零、如今郁郁葱葱的枝叶,目光有些空茫。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悄然漫上心头,又被她强行压下。
嘉懿堂内,富察·璟澜的反应最为复杂。
她听闻圣旨,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脸上便浮起端庄得体的笑容:“这是大喜事。高妹妹侍奉王爷尽心,高大人在河工上又立下大功,皇上加恩,正是天家体恤。” 她立刻吩咐云韶:“开库房,拣那套赤金点翠嵌芙蓉石的头面,再配上四匹上用云锦、两盒上等官燕,作为我的贺礼,即刻送去听雨轩。”
待人退下,璟澜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淡去,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走到书案前,看着案头那盆从行宫带回、精心养护却依旧有些蔫蔫的白玉兰。高瑞宁晋位,王府格局再生变动。这丫头性子直率,如今父兄得势,自己晋位,难保不会生出些心思。璧姝那边……她想起那日雨中璧姝单薄的身影和强忍的泪水,心中微叹。王爷对璧姝,终究是存了旧情的,只是碍于讷尔布之事,暂时冷落。如今高氏风头正劲,对璧姝是压力,却也未尝不是一种微妙的平衡?熹贵妃娘娘……她目光望向紫禁城的方向,那位精明的婆婆,对高氏父女的恩赏,恐怕也存了分权与制衡的深意。
“云韶,” 璟澜轻声吩咐,“晚膳后,请辉发那拉侧福晋过来说说话。” 她需要安抚璧姝,更需要仔细观察这重新洗牌后的局面。
当夜,宝亲王弘历踏入听雨轩。
高瑞宁盛装相迎,一身簇新的桃红银线绣蝶恋花氅衣,衬得人比花娇。她按捺不住激动,盈盈下拜:“奴才给王爷请安!谢王爷恩典!” 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雀跃。
弘历亲手扶起她,看着她光彩照人的脸庞,眼中也带着笑意:“起来吧。今日是你的好日子,不必多礼。高斌此次立下大功,实属难得。你能晋位,是皇阿玛的恩典,也是你应得的。” 他的语气温和,带着明显的赞许。
高瑞宁依偎进他怀里,娇声道:“都是托王爷的洪福!奴才……不,妾身以后定当更加尽心侍奉王爷和福晋!” 她抬起脸,眼中满是仰慕与依赖。
弘历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感受着怀中温香软玉的青春活力,连日来因河工、朝务紧绷的神经似乎也松弛了些许。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下一吻:“好。你父亲是能臣,你……也是个可人儿。”
红烛高燃,帐幔低垂。听雨阁内,春意融融。高瑞宁沉浸在晋位的巨大喜悦和王爷的恩宠之中,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灿烂。她并未察觉,在她欢天喜地地接受着册封侧福晋的荣耀时,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正透过王府重重叠叠的院落,带着审慎的思量,注视着这新生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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