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一刻的夜

　　虽然不想麻烦院子里其他的人，但黎粟到了后看到灯火通明的院子门口有不少人围在一起，就知道这事估计连pony都知道了。
　　距离还有大老远，程仕林就伸长了手对他们打招呼示意一切都好。婆婆和蔺夏先跑来把黎粟拉住，一人一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回头看程仕林，这人转个弯在推车去充电区的路上，早已没了影子。
　　黎粟逐渐被人群淹没，婆婆先检查了他一下确认人没事才安心，说大晚上听到人不见的消息吓都要吓死了，动员了附近村里的人都来找，怎么找都找不到，心慌得很。蔺夏听着赶紧说呸呸呸。婆婆也顺着她呸呸呸三下，就算从老天爷那撤回了刚才的话。
　　村里其他人都来确认人没事后，陆陆续续成群结队地回去，有好几个阿姨临走前又交代，这附近天黑了就不要出来玩了，有什么等天亮了再说。
　　黎粟这边还在听人劝吃饱饭一直不停地说自己知道了，以后不会冒险再让大家担心，并表达自己衷心的感谢。那边程仕林适时出现，开口让各位都赶紧回去。
　　“好了，天色不早各位赶紧回去吧，辛苦大家这么晚了还来一趟。非常感谢，之后有空欢迎随时来院里吃饭。”
　　“小程这话说太生分了，我们得你那么多关照，你院子里这点忙当然要帮。”其中一个阿姨说。
　　“你说你，夏夏也是，急吼吼的，什么都不说就让找人，我吓了一跳。”婆婆拍拍心神，仿佛还心有余悸。
　　“上次是不也有个不听劝的，大晚上跑出去回不来，小程在外头找了四个小时。”
　　蔺夏搭腔说：“对对对，老板当时可生气了，第二天就让那个客人退房走了。”
　　程仕林咳嗽了几声打断他们，“走走走，都回去吧，这么冷的天就别在外面呆着了，回去暖和暖和，睡个好觉。”
　　黎粟耳朵一动全听进去了。
　　这夜他打开了手机，看着接二连三弹出现的通知消息，压力不由自主地骤增。加上在野外那几个小时令他精神疲惫，后来撑不过去连什么时候睡过去了也没有察觉，依稀有印象是过了12点。
　　第二日手机提示6点时，黎粟自行醒了过来，刚睁开眼就下意识打开手机看消息，明明没什么提示消息，可那手机开着机就无端一股压力。但这次不能关机了，他想。黎粟无奈之下随手塞进口袋，起床去翻行李箱的东西。
　　昨夜因为自己麻烦了不少人，他想着将母亲塞的那些东西都拿出来做些吃的，好送给这边的人，聊表心意。
　　早上7点进厨房，蔺夏惊讶道：“小粟你起这么早？昨天在外面折腾那么久累坏了吧，怎么不多睡睡？”
　　“还好，昨天真不好意思，那么麻烦你们，这些都是我家里那边的特产，我没什么可以送的，打算做点吃的给你们。”黎粟抬起手里的一堆吃的，说。
　　“诶？！真假的，那就让本大爷来尝尝你的手艺看看怎么样。”苏明洋顶着鸡窝头突然出现在了厨房，只听见后半句黎粟说要做饭。
　　“大爷，你这个赖床专业户怎么也起这么早？”蔺夏纳了闷了这是什么日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昨儿累死我了，睡太早了。”苏明洋抓抓脑袋打了个哈欠，“听着外面吵吵闹闹的还以为在做梦，昨晚咋了？”
　　“我先去做吃的。”黎粟不想呆着继续尴尬，连忙逃离。
　　“啊，等等，昨天登记入住的米亚来了，你们先打个招呼认识认识。”蔺夏看着门外来了个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女孩，戴了副黑框眼镜，背着双肩包。开口把他们又留住。
　　米亚头发短短的正好在下巴处，挽在耳朵后面，本该十分有精气神，可两只眼睛下那硕大的乌青出卖了主人疲惫的内心，加上她始终低垂着眼，如同霜打的茄子。她的双肩包鼓鼓囊囊，似乎要准备出去玩一整天。
　　“米亚这次过来短住一个周，今年刚毕业的高考生呢。”蔺夏介绍道。
　　“哎哟，考怎么样？上哪所大学啦？”苏明洋使出了必杀技——超绝钝感力。
　　米亚听完脸色一僵，没说任何，对他们匆匆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扭头往座位走了。
　　“怎么不理我，我好歹也是大学生，要是对大学有什么好奇的，哥哥我都可以给你解答的啊。”
　　“在国内读过书吗你在这乱说。”蔺夏直接一巴掌拍在他后背。
　　“诶，大学嘛，不都一样，黎粟哥你说是吧，对了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黎粟打算走去做饭，没想到这还有自己的事，随意答道：“京大。”
　　苏明洋直接原地冲口而出一句感叹词：我x。赶紧跟上去抱住大腿，说：“哥！这么牛！你是学什么的啊？”
　　没成想跑太快收不住，人直接撞上去了。黎粟前几天去干活，身上的酸痛消了点但还是疼得很，被这么一撞膝盖立马弯曲，重心不稳整个人跟块板砖一样直直摔下去。
　　苏明洋这人是莽撞，可怎么跟大傻二傻一个德性啊，是程仕林养出来的都一个模子，不分人狗吗。摔下去前黎粟莫名有了这个念头。
　　可黎粟意料之中的与木地板接吻的画面没出现，倒是撞进了闻起来有香香洗衣粉的毛衣里，有两只结实有力的手牢牢接住了自己。
　　“你们大早上在室内玩竞跑吗？”是程仕林，他正好从里面出来。
　　真是要命了，怎么每次都让程仕林看到自己狼狈的时候。
　　“没，是我腿有点疼没站稳，那我先去忙，程老板你等会要是没事，尝尝我做的早饭。”黎粟着急忙慌地站好，扔下一句匆匆往厨房走了。
　　“程哥，黎粟是京大毕业的诶。今儿个总算是让我遇到真学霸了，老头子要是在这又要在我耳朵边唠叨。”苏明洋跟第一次见到猪跑似的瞧见了什么稀罕物。
　　“我知道。”出乎意料的，程仕林说了这么一句。
　　当年他们那届毕业，栎城可是拉了横幅大肆庆祝，那么小个城市出了个京大学子，轰动到甚至有当地新闻媒体报道，想不知道都难。程仕林当年看着大街上那大横幅，觉得两人差距这么大，之后的人生也许再没交接。
　　谁能想到人生真是转折转折再转折。
　　角落里，米亚盯着厨房的方向，像只小兔子打起了十万分精神。

　　食谱是对的，食材也是对的，黎粟对着锅里那坨不明物沉思，到底是哪不对呢。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打开看是一则微博消息，又放下。
　　调料也把控过了，放的比例都正确，甚至用称确定了才放。那就是火力的问题。黎粟逐个排除问题因素。程仕林在他做第五个失败的饼时拿了一沓东西进来了，说：“蔺夏让我过来问问，还需要用多久厨房。”
　　“她如果着急就直接来用吧，我没关系。”黎粟一听，开始准备收拾厨房台面。
　　“没事让她急着吧。你先停下火，来贴膏药。”
　　“什么？”
　　黎粟这才看清程仕林拿的是一沓膏药，专治肌肉酸痛，跌打损伤。
　　“前几天去干活，昨天又走了那么久。腿疼的厉害吗，你下次提醒我，我好及时拿药来，这样你恢复得快。”他捉不准黎粟哪儿疼，如果是手臂腿这种地方，他能帮忙贴一下，若是一些比较隐私的就不太方便，于是又给了一些，嘱咐还有地方疼的话就等会回去直接贴就好。
　　“谢谢啊。”黎粟闻着自己这浑身上下的中草药味，除了谢谢二字想不到还能说些什么，偏偏心里又实在感谢他，想到什么，说：“程老板你喝茶吗，我有带一罐莓茶。等会给你煎两块饼，你可以配茶吃。”
　　“什么饼？黑肉饼？”程仕林笑着问，显然，这人已经看见他的失败品了。
　　“啊..你放心，我已经找到影响因素了，下面再做肯定没问题。”
　　程仕林听到影响因素这个词仿佛心被这人拿羽毛轻轻挠了下，忍俊不禁，这又不是做什么实验报告。
　　“需要帮忙吗？你应该是想做多点然后送给婆婆他们吧？”
　　黎粟嘴快先把拒绝的话说出，他从小一个人惯了，早就不知道怎么麻烦别人。
　　“我做饭很好吃，你确定不用我帮忙吗。”
　　“但是很麻烦你..”
　　“行，那我出去等，你加油。”
　　黎粟没想到他这么顺着自己，见程仕林真要走，脑子还没思考手先拉住他了。程仕林倒是跟料到了似的，什么都没问，站在那等着他下一句话。
　　黎粟深呼吸一口，说：“折中怎么样，赠鱼不如授人以渔。”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又亮了起来，他几乎是马上松开手去看了眼，是银行的垃圾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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