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表叔成亲

　　腊月的北疆早已是冰天雪地，沙泉镇外的冬麦田里，积雪厚达半尺，将绿油油的麦苗严严实实地盖在底下，远远望去，只看见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陆昭裹着一件厚重的玄色棉袍，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田埂上，身后跟着秦风和林岳，两人也都穿着厚厚的冬衣，手里拿着铁锹，时不时弯腰拨开积雪，查看麦苗的长势。

　　“将军，您看这麦苗，长得多好。”秦风拨开一处积雪，露出底下青嫩的麦苗，“多亏了您当初决定修水渠，不然这麦苗早就旱死了。现在有雪水滋润，等开春雪化了，肯定能有好收成。”

　　陆昭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麦苗的叶片，冰凉的触感传来，却让他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还不能掉以轻心。”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整片冬麦田，“这雪下得虽大，却也怕冻坏了麦苗。秦风，你从步兵营调两百名士兵，每日轮流来田里，用稻草把麦苗盖起来，再在田埂上堆些柴火，若是遇到极寒天气，就点燃柴火升温，别让麦苗冻坏了。”

　　“是，末将这就去安排。”秦风躬身应道，转身快步离开，生怕耽误了时辰。

　　林岳看着秦风的背影，笑着道：“将军，秦风这性子还是这么急，不过也多亏了他，咱们的士兵才这么有干劲。”他顿了顿，又道，“对了，昨日去黑沙岭巡查，发现突厥的残余部落都安分了不少，阿古拉的弟弟阿木尔带着剩下的部众，退守到了黑沙岭以北的草原，再也不敢来骚扰云漠城了。”

　　陆昭点点头，语气平静：“阿古拉被咱们俘虏后，突厥群龙无首，阿木尔虽有野心，却没什么本事，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过还是要加强戒备，派些探子盯着他们的动向，别让他们有机会联合其他部落。”

　　“将军放心，末将已经安排好了，每隔三日就会派探子去黑沙岭以北巡查，一有动静就立刻回报。”林岳应道，忽然想起什么，又道，“还有阿古拉和巴图、巴鲁，他们被关在军营的牢房里，每日除了吃饭就是发呆，巴鲁还时不时喊着要跟咱们决一死战，阿古拉却很安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昭的眼神冷了几分：“别管他们，好吃好喝招待着，等开春了，再把他们押回京都，交给陛下处置。记住，别让他们有机会接触外面的人，免得再生事端。”

　　“是，末将遵旨。”林岳躬身应道。

　　两人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萧晴骑着马，快步赶来，她穿着一身红色劲装，外面罩了件狐裘大衣，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将军，军营里收到京都送来的包裹，说是给您的，还有一封家书。”

　　陆昭眼前一亮，连忙转身朝着军营的方向走去。林岳看着他的背影，笑着对萧晴道：“看来是将军夫人寄来的家书，将军这几日可一直在盼着呢。”

　　萧晴的眼神暗了暗，却还是跟着陆昭一起往军营走。她知道，她再怎么努力，也走不进他的心里，可她还是忍不住想靠近他，想多看看他。

　　回到军营，中军大帐内已经放着一个大大的包裹和一封家书。

　　陆昭拆开信封，明姝娟秀的字体瞬间映入眼帘。他反复读着信，目光落在“心中甚是担忧”几个字上，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将军，这包裹里就是夫人寄来的东西吧？”萧晴走到一旁，看着那个大大的包裹，语气带着几分好奇。

　　陆昭点点头，让亲兵打开包裹。里面果然放着两个崭新的铜暖炉，还有几个小瓷瓶，瓶身上贴着标签，写着“金疮药”“驱寒药膏”。

　　“将军，夫人真是细心，连暖炉都给您寄来了。”林岳凑过来，看着铜暖炉，笑着道，“这铜暖炉看着就暖和，您晚上在帐里处理军务时，正好能用得上，再也不用冻手了。”

　　陆昭点点头，对亲兵道：“把暖炉放在帐内的案上，药瓶收进我的行囊里。另外，去通知伙房，今日午时多煮些羊肉汤，给将士们都送些过来，再拿些夫人寄来的药膏，分给受伤的士兵。”

　　“是。”亲兵躬身应道，转身离开。

　　萧晴看着陆昭眉眼带笑的模样，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将军，夫人在京都，一切都好吗？”

　　陆昭转过头，看着她，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暖意：“嗯，一切都好。她把将军府打理得很妥当，还在跟着先生学识字，进步很快。”

　　萧晴点点头，没再多问，转身道：“将军，若是没什么事，末将就先出去了，还要去安排士兵给冬麦田盖稻草。”

　　“去吧，注意安全。”陆昭应道。

　　萧晴走出大帐，看着外面漫天飞雪，心如刀绞。她想起自己从小跟着父亲在北疆长大，跟着陆昭一起打仗，她以为自己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比任何人都适合他，却没想到，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她。她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失落压下去，转身朝着冬麦田的方向走去，她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再沉浸在儿女情长里，北疆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而中军大帐内，陆昭坐在案前，看着明姝寄来的铜暖炉，心里很安定。他拿起笔，开始给明姝回信。写完信，他将信纸折好，放进信封里。

　　林岳此时又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清单：“将军，明日就是腊月二十三，小年了，咱们军营里还有些从突厥缴获的牛羊，要不要分给将士们，让大家好好过个小年？另外，沙泉镇的镇民们也托人来说，想给咱们送些他们自己做的荞麦饼和粟米糕，感谢咱们帮他们种冬麦。”

　　陆昭笑着点头：“好，把牛羊分给将士们，每户一头羊，让伙房给大家煮羊肉汤，再包些饺子。镇民们送来的东西，也收下，再回赠些咱们缴获的突厥马奶酒，让大家一起过个热闹的小年。”

　　“将军英明。”林岳高兴地应道，转身离开去安排

　　陆昭站起身，走到帐门口，望着外面的雪景。远处的冬麦田里，士兵们正在忙着给麦苗盖稻草，镇民们也赶来帮忙，大家说说笑笑，热闹非凡。

　　第二天就是腊月二十三小年，沙泉镇被一层薄薄的积雪裹着，却处处透着暖意。天刚蒙蒙亮，镇民们便提着竹篮往军营赶，篮子里装着刚蒸好的荞麦饼、粟米糕，还有用沙泉河的冻鱼腌制成的鱼干。这些都是镇民们能拿出的最好东西，要送给帮他们修水渠、种冬麦的士兵们。

　　“王老汉，您这荞麦饼闻着真香。”守营门的士兵见王老汉提着篮子走来，笑着迎上去，“快进来，将军刚让伙房煮了羊肉汤，正好一起吃。”

　　王老汉笑着递过篮子：“这算啥，都是自家做的，比不上你们的羊肉汤。要不是你们，咱们今年冬天早就饿肚子了，哪还能过这个小年哟。”

　　军营里早已热闹起来。操场上支起了十几口大锅，锅里的羊肉汤咕嘟咕嘟冒着泡，撒上葱花和姜片，香气飘出老远。士兵们围着大锅，有的帮忙切羊肉，有的帮忙包饺子，秦风正指挥着几个士兵，将缴获的突厥马奶酒分装在陶碗里，脸上洋溢着节日的喜悦。

　　“将军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士兵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朝着营门口望去。

　　陆昭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裹着厚厚的棉袍，快步走来。他刚从冬麦田回来，靴底还沾着积雪，却丝毫不见疲惫。

　　“大家不用拘谨，今天是小年，都放开了吃。”他笑着道。

　　王老汉走上前，递给他一块荞麦饼：“将军，您尝尝，这是老婆子特意给您做的，放了些芝麻，香得很。”

　　陆昭接过荞麦饼，咬了一口，粗糙的饼皮带着芝麻的香气，虽然比不上京都的精致点心，却格外实在。“好吃。”他笑着道，“多谢王老汉。”

　　萧晴此时也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羊肉汤，递到陆昭面前：“将军，快喝点羊肉汤暖暖身子，刚从锅里盛出来的，还热着。”

　　陆昭接过羊肉汤，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身上的寒气。他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士兵们与镇民们说说笑笑，互相分享着食物，心里也跟着开心。

　　只是这份热闹，却也藏着隐忧。冬麦要等明年开春才能收成，朝廷拨付的赈灾粮又被太子扣下大半，军营里的存粮只够支撑到开春，若是开春后遇到荒年，后果不堪设想。

　　陆昭放下碗，对身边的林岳低声道：“从明日起，军营的口粮减半，我带头，每天只吃两顿稀饭，把省下来的粮食，都分给沙泉镇的百姓。”

　　林岳愣了一下，连忙道：“将军，这怎么行？您每日要处理军务，还要去冬麦田查看，只吃两顿稀饭，身体会扛不住的。”

　　“没事。”陆昭摇摇头，语气坚定，“现在是特殊时期，咱们能省一点是一点。士兵们的口粮也尽量压缩，告诉大家，等明年冬麦收成了，咱们再好好犒劳大家。”

　　林岳知道劝不动他，只能躬身应道：“是，末将这就去通知。”

　　接下来的日子，陆昭果然每天只吃两顿稀饭，一顿在清晨，一顿在傍晚，每顿只有一小碗，里面飘着几粒粟米。士兵们见将军如此，也都纷纷主动压缩口粮，没有一句怨言。秦风看着陆昭日渐消瘦的脸庞，心里很是心疼，好几次想偷偷给他加菜，都被陆昭拒绝了。

　　“将军，您就多吃点吧，”秦风拿着一个白面馒头，递到陆昭面前，“这是伙房特意给您做的，您要是不吃，兄弟们心里也不好受啊。”

　　陆昭摇摇头，将馒头推回去：“把馒头分给受伤的士兵吧，他们比我更需要。我没事，挺得住。”

　　秦风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只能无奈地叹气，转身将馒头分给了受伤的士兵。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九。京都的将军府里，早已张灯结彩，门口挂起了红灯笼，院子里也贴上了春联，处处透着过年的喜庆。

　　沈明姝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明日就是除夕了，陆昭却还在北疆，不能陪她一起过年。

　　“夫人，您看这春联贴得好不好？”春桃蹦蹦跳跳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副刚贴好的春联，脸上带着笑意，“这是云溪特意去书坊请先生写的，上面写着‘平安如意’，祝您和将军新的一年都平平安安。”

　　明姝接过春联，看着上面苍劲的字迹，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贴得很好。”她笑着道，“春桃，你去账房取些银子，给府里的下人都发些压岁钱，让大家也开开心心过年。”

　　“是，夫人放心，我这就去。”春桃高兴地应道，转身离开。

　　明姝走到庭院里，看着红彤彤的灯笼和春联，心里却空落落的。

　　就在这时，云溪快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家书：“夫人，北疆的信到了，是将军派人送来的。”

　　明姝眼前一亮，连忙接过家书。信封上是陆昭熟悉的字迹，写着“明姝亲启”。她拆开信封，信纸展开，上面写着：“明姝，展信安。除夕不能陪你一起过年，甚歉。沙泉镇一切安好，冬麦长势良好，将士们与镇民们相处融洽，勿念。你寄来的暖炉甚好，每日在帐中处理军务时，皆用它取暖，甚是暖和。府中诸事，有你打理，我甚安心。新的一年，盼京都平安，盼北疆安定，更盼能早日归京，与你相聚。陆昭。”

　　信里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字字透着牵挂。明姝反复读着信，目光落在“盼能早日归京，与你相聚”几个字上，嘴角忍不住轻轻弯起。她想起自己寄去的暖炉，想起他在北疆的日子，心里的空落落渐渐被暖意取代。

　　“夫人，将军在信里说什么了？是不是说很快就能回来了？”春桃凑过来，好奇地问道。

　　明姝笑着点点头：“将军说，北疆一切安好，等开春雪化了，局势稳定了，就会回来。”

　　“太好了。”春桃高兴地跳起来，“等将军回来，咱们就能一起在府里吃团圆饭了。”

　　除夕这天，将军府里格外热闹。张妈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有红烧鱼、糖醋排骨、清蒸鸡，还有明姝爱吃的桂花糕。下人们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喝着酒，吃着菜，气氛格外融洽。

　　明姝坐在主位上，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心里却想着远在北疆的陆昭。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桂花糕，放在一个干净的盘子里，又倒了一杯酒，放在盘子旁边，这是给陆昭留的，虽然他不在身边，却也想让他感受到家里的年味。

　　“夫人，您怎么不吃啊？”春桃见她只是看着饭菜发呆，关切地问道，“这桂花糕是您最爱吃的，快尝尝，可甜了。”

　　明姝回过神，笑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甜意顺着舌尖蔓延开来，却让她想起了陆昭在信里写的话。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新的一年里，北疆能早日安定，陆昭能平安回来，他们能在府里一起吃一顿真正的团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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