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

　　林墨看了眼手机消息，神情有点怪，在宿舍楼下停下脚步：“我实验室还有点事，就不跟你们一起了。安安，记得三点要按时吃药。”

　　周亦安点点头，目送林墨离开。

　　上楼时，周亦安的脚步貌似比平时轻快了些。

　　“饿吗？”齐铭打开宿舍门“我去食堂买点吃的？”

　　周亦安摇摇头，坐在床边拿出药盒。齐铭注意到他的动作已经熟练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盯着药片发一会儿呆，而是直接和水吞下。

　　“你今天……说我是最重要的朋友。”周亦安突然开口，眼睛盯着地板“是……为了应付他们吗？”

　　齐铭正在换衣服，听到这话差点被T恤套住头。他挣扎着穿好衣服，发现周亦安仍然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盒边缘。

　　“不全是。”齐铭选择诚实回答“你确实对我很重要，周亦安。”

　　周亦安抬起头，眼睛里含着复杂的神情。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半边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齐铭突然很想伸手触碰那道光线下的脸颊，但克制住了。

　　“为什么？”周亦安轻声问“我不……特别，也没什么优点。”

　　齐铭走到他面前蹲下，平视着他的眼睛：“你读书时的专注，你分析文学时的洞察力，你的一举一动都让我觉得特别得要命，周亦安。”

　　周亦安的耳尖慢慢变红，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被这番话说得不知所措。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齐铭笑着站起来：“好了，不逗你了，我一会得去参加庆功宴。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不用……”周亦安习惯性拒绝，然后又改口“……如果有蛋糕的话，可以带一份……”

　　这个小小的要求让齐铭心头一暖。两个月前，周亦安绝不会主动表达任何需求，更不会要甜食。

　　“遵命，长官。”他做了个滑稽的敬礼动作，周亦安又被他逗笑了。

　　最近，他好像有点赖上齐铭了，齐铭总是能让他平静的情绪有波动。

　　庆功宴上，齐铭心不在焉地应付着队友们的玩笑和教练的表扬，满脑子都是周亦安说的“……如果有蛋糕的话，可以带一份……”时小心翼翼的表情。

　　其实周亦安不知道在他提出这个要求时，即使庆功宴上没有蛋糕，齐铭也会特意去给他买。

　　于是齐铭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去甜品店买了一块芝士蛋糕和一块巧克力慕斯。

　　都是周亦安吃过的口味。

　　回到宿舍时已是傍晚，夕阳将房间染成橘红色。

　　周亦安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书，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眼睛在看到齐铭手中的蛋糕盒时明显亮了一下。

　　“看我带回来的战利品。”齐铭把盒子放在桌上“来猜猜哪种是你的？”

　　周亦安走过来，认真看了看选择自己比较喜欢的：“芝士的？”

　　“聪明！”齐铭打开盒子“还有这个。”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迷你篮球挂件“比赛纪念品，送你。”

　　周亦安接过小篮球，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纹理：“谢谢。”

　　他们坐在窗边分享蛋糕，周亦安小口吃着。

　　在齐铭眼里，周亦安的动作很优雅得像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齐铭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阳光为周亦安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长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嘴角沾了一点奶油而不自知。

　　“这里。”齐铭鬼使神差地伸手，用拇指擦掉那点奶油。

　　周亦安愣住了，嘴唇微微张开。齐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亲密，赶紧缩回手，假装咳嗽了一声：“所以……下周的心理咨询是周二？”

　　周亦安点点头，眼睛仍然盯着齐铭的手指，那里还沾着一点奶油。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齐铭感到一股热气涌上脸颊。

　　“那……那什么我去洗手。”他仓促站起来，逃也似地冲向洗手间。

　　冷水冲在发烫的脸上，齐铭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睛里的紧张兴奋，以及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就像自己高中时候暗恋校花时的那种悸动，但又不相同。齐铭也不明白自己的内心了。这好像更深刻，更复杂，也更……可怕。

　　因为他知道，周亦安不是能随便对待的人。那些伤痕，那些噩梦，那些药片……如果他搞砸了，后果不堪设想。

　　林墨的警告言犹在耳：“别让他依赖上你然后又消失。”

　　齐铭深吸一口气，回到房间。周亦安已经收拾好蛋糕盒，正坐在床边看书，表情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齐铭注意到，他的耳尖仍然泛着淡淡的红色。

　　“我明天要去图书馆”周亦安突然说“要一起吗？”

　　这个由周亦安发出的邀请让齐铭心跳加速，以往周亦安绝不会主动提出任何共同活动的建议。

　　“当然”他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
　　“明天几点？”

　　“九点？如果你嫌早的话可以改……”

　　“不早，正好。”齐铭微笑着说。

　　窗外，夕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暮色笼罩校园。

　　宿舍里，台灯温暖的光线照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形成一个明亮的光圈。

　　齐铭看着灯光下的周亦安——低头看书的侧脸，纤细的手指翻动书页的样子，偶尔咬下唇的小动作。

　　突然无比确定，无论这条路有多难，他都想一直走下去。

　　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不仅仅是一句玩笑，他希望能有勇气说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不仅仅是朋友。

　　同时他也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周亦安认可的他最重要的人。

　　我希望我们都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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