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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秋
事情不大,只是太过于膈应人了,季慈十分无奈。
季云意闻言捂住了口鼻,这伙人行事怎如此粗俗。
不过转念一想,怕是她的酒肆确实威胁到人家的营生,季云意蹙起了眉头。
这些时日店里生意红火,她带着两个丫鬟日日忙着制曲酿酒,也确实繁忙了一些,不如......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个想法,开口道:“季伯,不如我们限制下每日供酒的分量吧。”
“啊?”
季慈有些意外。
季云意细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毕竟钱是挣不完的,只要保证自家酒肆有得赚,那么也不用接待那么多客人,给同行留些许余地,这样或可以相安无事。
季慈听完之后也颇为赞同,店里生意红火他们自然开心,可是这样下来他们每日便十分辛苦,若是按照小姐的想法,虽然挣得没那么多,但也不会太少,重要的是他们没有那么累了。
两人一拍即合,接着统计了下店中每种酒的销量及收益。
卖得最多的酒是风泉,而收益最多的却是龙游,且其销量仅次于风泉,其他种类的酒加起来也能卖出去十几坛,两人商讨一番后最终制定了一条规定。
风泉酒每日只供应五十坛,而销量次之收益却更多的龙游每日也供应五十坛,其他的酒每种每日供应不超过五坛。
接下来几日季慈便在店门口张贴了告示,按照规定严格执行,果然谣言逐渐消失,酒肆的大门终于干净了,而且每日的收入也未降低太多,季云意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眨眼就过了九月中旬,这日秋光清朗,金风送爽,夏芷烟与季云意商量好了一同去北山踏秋。
马车辚辚,驶过一地枯黄。
碧空如洗,白云悠悠,秋天的北山被黄叶红枫所染,绚丽多彩。
季云意撩起帘子看了一路的风景。
马车行到一处平坡处便停了下来,接下来上山的路都是石阶,需得步行。
夏芷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环视了一圈,道:“今儿个的天气不错。”
季云意扶着秋桑的手走下马车,乍一看右侧广阔见不到底的山谷以及不知多高的天空,瞬间感觉心胸都开阔了不少。
“风景也甚是不错。那我们开始吧。”
夏芷烟点点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山顶行去。
北山不算多高,但途中季云意仍是歇息了几次,夏芷烟则是精力充沛,恨不得一口气爬完全程。
不过她当然不会丢下季云意一走了之,只是趁人休息的时候,她便在四周走动眺望。
这幅生龙活虎的劲儿看得季云意不得不咋舌。
索性没过多久她们便到了一处高地,再往前走是京中最大的道观,因为季父的事季云意并没有心思去观中走一趟。
两人便在此处停了下来,趁丫鬟婆子摆好案席的功夫,季云意打量了下四周。
此地地势较高,有一片不大也不小的平坦之处,往前一丈之地是悬崖。
季云意站着可以将山下景色尽收眼底,而且能一眼望见她们来时的路。
她远眺片刻,突然看到山下似乎又来了几辆马车,不过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毕竟此处风景优美,而且山上还有道观。
山风清凉,视野辽阔,季云意突然想起了开店前自己的打算。
被贼人盗走钱财后,她一度颓丧怀疑自己,是夏芷烟带来了纪绍的消息,激起自己昂扬的斗志。
将纪绍赶出京城后她又想自己总不能这么狼狈地回到父母那去,总得像个法子养活自己,机缘巧合下有了开酒肆的想法......再到如今,酒肆也红红火火地开起来了,貌似,她也能靠自己的能力在京城立足。
想到此处,她的心情也豁然开朗,觉得生活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事到如今,她也可以写信告知父母自己的状况了。
夏芷烟突然招呼了她一声,季云意转身,只见瓜子脸的少女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坐在案前朝她招手。
季云意的心情不由被她所感染,带着笑意走了过去。
她们坐在一处树荫下,闻香品茗,好不惬意。
两人闲话许久,听见有喧闹之声由远及近,似是有人上来了,她们便止住了声音。
“姣儿表妹,你累不累?”一道憨憨的男声响起,“要不要歇会儿?”
“表姐,你渴不渴,我带了自己做的参露饮......”是另一道软软的女子嗓音。
“我不累也不渴,再接着走走。”
楚丹姣说完微微皱了下眉头,她其实并不想出来,是母亲觉得她闷在家中太久,需要出来走动,还特意叫来了姨母的一双儿女。
表哥表妹对她自然是好的,只是他们太无趣了,楚丹姣小时候还爱和他们一起,长大了渐渐便有些不耐烦了。
三人继续走着,很快楚丹姣就看到了两道熟识的身影,还不等她想出来是谁,夏芷烟抬头看了过来。
两人皆是一愣,随后各自厌恶地别开了眼。
楚丹姣不用多想也知道另一个人是谁,她突然就不想继续爬了。
“表哥表妹,我累了,我们在这歇会吧。”
裴泰裴滢一脸诧异,但仍是点了点头:“好。”
三人的奴仆便迅速择了一处凉爽之地铺好座席,只因有树荫的地方少且都在一处,楚丹姣距离季云意她们不过一丈,两方说话互相都能听见。
看着一段时间不见气色还颇好的季云意的侧脸,楚丹姣心中不由难受起来。
“滢儿表妹,你可曾听说过这和离的女子还出门经商抛头露面的?”
裴滢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没听说就好,此种女子最是不知羞耻了。”
季云意早就看到了楚丹姣,只是她并不想与此人再有什么交集,只看了一眼便转头看风景去了,此番听了她的说辞一双眸子陡然变厉。
夏芷烟立马接道:“云意,你有没有听到狗吠声?”
“也不知是哪里跑来的野狗在此处乱吠,真是让人烦心。”
季云意轻笑一声。
“你......”楚丹姣一把用手指向了夏芷烟,眼中怒气腾腾。
“我?我怎么?”夏芷烟一脸倨傲,她难道会怕了她?
她是郡主,楚丹姣一把收回自己的手,同时压下自己想扇人巴掌的心思,暗自平息了一会儿。
夏芷烟轻嗤一声,不再搭理她了。
过了一会儿,楚丹姣心中的怒气不降反升,她想起和纪绍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再联想到现在的形单影只,纪绍说不定正在那穷苦的地方吃苦受累......她陡然看向了不远处的季云意。
只见女子肤色细腻瓷白,面色红润,鬓边乌发柔软服帖,似乎和离之后她过得十分舒适,楚丹姣眼神骤然变得怨毒起来,她瞥了眼不远处让人腿软的断崖。
“季娘子,我有些话想同你说,可否借一步聊聊?”
季云意纳闷地看向了这个刚刚还在骂她的女子,只见她面容清丽天真,眼中带着一丝期盼,似乎真的有话要同自己说。
她回过头与夏芷烟对视一眼,互相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解。
季云意回道:“我与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纪哥哥怎么样了吗?”
“我与他已毫无瓜葛。”
楚丹姣怔了片刻,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眼有不甘,还想尝试:“季娘子真的就没什么话想和我说吗?毕竟纪哥哥是被我抢走的。”
“要说的话我已同纪绍说完。”季云意不带一丝感情道。
“你......”楚丹姣突地站起身来,“真是不知好歹。”
她没想到怎么激季云意都没起作用,气得站起身来就走,走了几步后又突然顿住,回头朝季云意道:“纪哥哥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他只爱我一个。”
说完她嘴角勾起,似乎自己胜利了一般,朝一旁愣住的兄妹说道:“表哥,我们走。”
一伙人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季云意有些无言,看向同样莫名的好友,两人兀的笑了起来。
“她可能以为你还惦记着纪绍。”夏芷烟指出。
季云意挑挑眉,不置可否。
“看来纪哥哥的魅力还真是大啊......”夏芷烟看着那伙人离去的方向闲闲说道,眼中嘲讽意味十足。
两人接着闲聊了一会儿,就在她们准备下山的时候山上突然下来了一列人,行色匆匆。
他们穿着统一的道士服,扛着一个山舆,山舆前后各有两个道士,其上坐了个青年道士,面目威严,闭眼假寐。
季云意看向此人的时候,道士冷不丁睁开了眼睛,眼神尖锐,似乎要望到人的心里去。
她莫名打了个寒战,慌忙别开眼去,不再与其对视。
就在她转头的瞬间,却错过道士突变的眼神,那里头惊涛骇浪,像是看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夏芷烟未见过此人,只瞧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猜测他应该是山上道观的道士。
希夷死死地抓着坐舆的扶手,满脸不可思议,即便已经越过了季云意她们,他仍是扭头看着,直至石阶一点一点,藏匿起季云意的面容。
回到宅中,季云意立马给季父季母写起了信,交待自己和离之事,未来打算以及对他们的思念之情。
过了几日,季慈打烊归来带来一则消息,说是醉江月的掌柜要与她见面。
季云意思考片刻,答应下来,左不过是为了酒肆生意一事,她倒要看看醉江月想做些什么。
翌日,季云意前往醉江月酒楼,双方在一处包厢进行谈话。
甫一见面,醉江月掌柜秦昆便认出季云意就是当初那个要卖给他酒的那名女子。
他神情顿时一怔,随后一脸意外之喜:“哎呀,原来是这位美娘子。”
季云意嘴角微扬,笑意未达眼底:“请问秦掌柜找我何事?”
秦昆开了一坛酒:“当日姑娘来卖酒,我们生意并未达成,此番我们再次相逢,实在是缘分。”
“来,我敬姑娘一杯,让我们一笑泯恩仇。”
说罢他端起两碗酒,一杯递给季云意。
季云意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接过秦昆递来的酒。
“秦掌柜,有话不妨直说。”
见她没有喝自己端来的酒,秦昆神色有一瞬间的难看,但随即就恢复了正常。
他走回自己的位置,笑着开口:“听说酌春风是姑娘开的?”
季云意颔首。
“姑娘开酒肆便是为了挣钱,我想,我们不妨来一场交易。”
“怎么说?”
“姑娘若是肯将风泉和龙游的酒方子卖与我,我可以给到姑娘这个价钱。”
他说完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张酒方子一百两,姑娘觉得如何?”
季云意轻轻一笑:“秦掌柜若是谈这个,那我们便不用接着讲下去了。”
“怎么,姑娘觉得少了?”
季云意不置可否。
“那再加五十两如何?”
季云意摇了摇头:“我既然开了酒肆,又为何要将酒肆的立根之本卖掉呢?”
“秦掌柜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吧,告辞。”
她原以为对方是想从自己这里进酒,她还想若是价格合适,两人合作也不是不行,谁知道对方想釜底抽薪。
秦昆脸色难看起来:“姑娘为何觉得自己的酒肆能够一直开下去呢?”
“怎么,秦掌柜这是想毁了酌春风吗?”季云意挑眉看他。
秦昆蓦地一笑:“姑娘若是乖乖答应合作,秦某自不会做出此等赶尽杀绝的事来。”
季云意冷哼一声:“秦掌柜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说罢她便带着夏冰和木棉离开了包厢。
秦昆猛地挥手,桌上的酒坛瞬时摔落在地。
“小贱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一甩衣袖,带着怒容大步走出厢房,随后尽头左转,便进了一个装潢更为奢华大气的包间。
秦昆进门前特地在门口驻足几息时间,然后扬起谄媚的笑意走了进去。
“果如小姐所料,那小贱人没有同意......”
季云意上了马车后便一动不动,面色有些沉凝,夏冰悄悄看了她好几眼,才试探问道:“小姐,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季云意这才回过神来:“去一趟我们酒肆吧。”
她刚刚一直在想醉江月的老板怎么突然来找她,而且提出如此蛮横无理的要求,难道是默认女子眼光就如此浅薄吗?
她摇了摇头,罢了,随他怎么想,不过既然今天已经撕破了脸面,那她便要做好迎战的准备。
季云意来到酌春风,将今日之事说与季慈知晓。
季慈皱起了眉头,道:“小姐放心,我自会好好约束伙计,必不让酒肆出现什么乱子。”
季云意轻轻颔首,然后亲自去找桂平细说了一通。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桂平的人品她自是信得过的,而且他本人是董老夫人嫡亲弟子,董老夫人又是端王府的前厨子,完全没有必要做出砸了自家招牌的行为。
只是酒肆人多眼杂,而吃食又是要入口的东西,若是有小人偷溜进厨房捣乱,还是会带来很大的麻烦。
桂平听完,肃然道:“小姐放心,我会严加防范的。”
季云意听完这才放心离去。
之后季慈也是好好敲打了一番伙计,酌春风因此无波无澜度过了好几天。
这日,季慈在店中招呼客人的时候,忽听得门口处传来一阵喧哗,许多人挤成了一圈。
“不好了,酌春风的酒喝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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