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棒槌

　　“就来过咱们店的那个网红啊，你天天刷他视频的那个。”小六说。

　　网红？孟由青？

　　“他不是我男朋友。”徐启垂下头，手指在裤子上搓了搓，声音里不含情绪地说。

　　“谁信啊？”小六拉长声音：“你俩要是没点儿奸情，隔壁那大黄都能绝育。”

　　徐启耳朵抖了一下没绷住，笑了半天：“别拿我们跟狗比啊，再说人家大黄早就绝育了，说这话……”
　　多不吉利啊！

　　小六正要反驳，被徐启匆忙转开话题。
　　徐启饶回到他们两人身上，继续说：“就这一个依据你就判定张寻是同性恋，万一人家只是心思细腻呢？”

　　小六低下头不说话了。

　　徐启斜靠着身子看着他，觉得自己有点逗过头了，又坐起身推了推桌上的空杯：“你去给我倒杯水，我就教你一招。”

　　“什么招儿？”小六狐疑地问。
　　“没水啊，那就……”徐启说：“……算了吧。”
　　小六重重叹了口气，拿着杯子走了。
　　“饮料啊。”徐启在后面喊了一声。

　　时间接近饭点，店里淅淅沥沥坐了三四桌，徐启仍旧坐在原位没动，捧着手机等冯知远的电话。

　　虽说他心里已经有点苗头，但他还想再让冯知远出出招儿，毕竟不太相信自己，冯知远懂得更多些。

　　手里一转一转地盘着手机，隔壁锅咕嘟咕嘟打着泡儿，徐启顺着力趴到桌上。

　　“这么会逗小孩儿啊。”在他趴着等小六的饮料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徐启掉过头站起来，问眼前不知道在这儿站了多久的孟由青：“你怎么来了？”

　　看着眼前的孟由青，也不知道他都听到些什么，徐启脸有些热得慌，呆呆地捏着手指看他。

　　孟由青侧侧头，向他指了指后面站着的人：“这不是给你打广告来了，策划陈品一，摄影齐迎”

　　“你们好。”徐启朝人打了招呼，对着孟由青说：“我这不急，你这脚刚拆石膏，还得缓两天。”

　　“没事，闲着也是闲着，趁这两天把这事儿弄了。”孟由青坐下说：“后面还一堆事情要忙呢。”

　　“哦。”徐启应了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坐啊，傻站着干嘛？”孟由青使着徐启坐下，又对旁边两人交代了几句，便让人去干活儿了。

　　徐启等人走后，才问孟由青：“我不用跟着给他们介绍一下吗？”

　　“不用，来之前都确定好了，就随便拍点素材，专业着呢。”孟由青盯着徐启：“热死了，想喝汽水。”

　　“我去拿。”
　　徐启站起来往冰柜走，半途碰到在一旁盯着看了许久的小六。

　　他装没看见路过，小六拿着杯子紧跟上来，一脸艳羡地说：“什么时候，我和张寻能像你们一样啊。”

　　“像我们什么？”徐启疑惑问道。
　　小六抖抖身子，“嘶”了一声：“眼神对视都能拉丝儿。”

　　“真的假的？”徐启往旁边让了让，回头朝孟由青那边看了一眼，又问：“我拉丝儿还是他拉丝儿？”

　　“都拉，他拉的少一点儿，你拉的多一点。”小六说。

　　“谁拉的多一点？”小方正在门口的小料台添酱，闻言掉过头惊讶地看着他们：“徐哥吗？小六你去看老板上厕所了？”

　　“你解释吧。”徐启生无可恋地乎了一把头留下一句，拿过小六手里的橙汁，快步走开。

　　他对自己员工的脑回路感到十分不解，这都能扯一块，待他这儿真是屈才了。

　　小六跺跺脚，压着声音喊了一声：“哎，哥，你给我的招儿还没支呢。”
　　“什么招儿啊？”小方问。

　　小六看着徐启拐走，在原地吐出一口气，扭头拍拍小方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如何更高效地把工作干好！加油！”
　　随后离去。

　　小方愣住，迷茫地看着小六远去的背影，感叹一句：“这人是傻了吧。”

　　孟由青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正在改文案，一勾一画十分认真。
　　他这次来没坐轮椅没拄拐杖，刚拆完石膏的脚在走了段路后，踝骨轻微发疼。

　　他弯下腰轻轻揉了揉，站起来左右张望了一圈儿，没看见徐启。

　　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半天没个人影，他走到前台从冷柜里拿了罐可乐，打开吸了一口，然后站那儿倚着前台柜发呆。

　　“先生，您需要帮助吗？”收银坐旁边观察半天开口。
　　“嗯？”孟由青愣回神：“啊……不用。”
　　“好的。”收银说。

　　“新来的吗？”孟由青又愣了一会儿问。
　　“嗯，大半个月了。”收银问：“您是这儿常客？”
　　孟由青啜了口可乐，笑了笑说：“算不上，偶尔来。”

　　空气静了下来，孟由青没再说话，但仍靠在那儿没动，一口一口喝着可乐。
　　收银在旁边憋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闷总，我可以……和你合个影吗？”

　　孟由青一怔，脑子里理了理刚才听到的话，侧过头拿过小姑娘手里的手机，对着二人的脸。
　　特意停了会儿，等收银整理一下，摁着手机咔咔拍了几张。

　　“我粉丝？”孟由青把手机还回去。
　　“嗯。”收银看了两眼照片，点点头看着他，神色有些激动。

　　“你叫什么名字？”孟由青问。
　　“田桂，田地的田，桂花的桂。”田桂说。
　　“好名字。”孟由青扯起嘴角，笑着说：“多刷刷视频支持我啊。”

　　田桂腼腆地笑笑，找回以往的胆量：“你直播我给你刷礼物支持你。”

　　“那不用。”孟由青摆手，表情和煦：“给视频点点赞，评论一下就行，上班挣的钱留给自己买漂亮衣服穿。”

　　“嗯！”田桂重重点头。

　　店里人比刚来那会儿多了些，一楼的桌子被占了七七八八，孟由青拿走平板把桌子腾开，慢悠悠进了休息室。

　　徐启给忙着拍素材的二人送完水后，端着水和一只冰碗回来，把盘子放到桌上，却没见孟由青人影。
　　他兜过一旁上完菜的小六问：“刚坐这儿的人呢？”

　　“你对象儿啊。”小六说：“不知道啊，刚还在这儿坐着，一转头就不在了。”
　　徐启没再纠正错误，放开小六让他去忙，自己端着盘子摸到收银台。

　　“刚坐那儿的人去哪了，你看到了吗？”徐启问。
　　“你是说闷总？”田桂也问。
　　徐启一顿，接着说：“啊，对就他，跑哪儿去了？”

　　“去一楼休息室了。”田桂伸手向后指了指。
　　“行。”徐启应了一声，又端着盘子进了一楼休息室。

　　孟由青正一条腿曲起来踩在地面上，一只胳膊搭在眼睛上，闭着眼睛在沙发上躺着，在听到动静时朝门口看过来。

　　徐启顺脚关上门把盘子放到茶几上，看了眼又恢复成原样的孟由青，一屁股坐到他脚边的扶手上。

　　“怎么了？累了？”徐启问。
　　“没，等你的饮料半天没等到，”孟由青偏偏头：“渴死了。”

　　“对不起，我的错。”徐启笑了一声，拿起冰碗捞起一勺喂到孟由青嘴边：“快让我复活你。”
　　孟由青跟着笑了：“看你这动作不像是救我的样儿，倒有可能投毒了。”

　　“那哪能啊，还盼着你给我挣大钱呢。”徐启说。
　　“所以你就这么对待你的金主的？”孟由青把胳膊从脸上移开，歪头斜看着徐启。

　　“我不是去给你手下大将送喝的了嘛。”徐启讨饶。
　　“老板在这儿不贿赂，去贿赂小兵了。”孟由青说：“出息。”

　　“你不是说你是内人。”徐启挑挑眉，嘴里暗撩：“内人就这待遇。”
　　“哟。”孟由青撑着身子坐起来：“真出息了啊，都会有模有样撩人了，跟谁学的？”

　　徐启抿起嘴笑了笑：“撩到你了吗？”
　　“哇，丘比特狙心呐！”孟由青捂着心脏夸张地说。

　　徐启笑着，手里还端着碗。
　　孟由青伸手过去在徐启嘴角的小坑上戳了一下，拿过冰碗吃了起来。

　　“挺好吃。”孟由青评价道。
　　徐启感受着嘴角一掠而过的温热，视线不受控制跟过去停在孟由青抓着勺子的手指上。

　　细长的手指蜷在一起，略带骨感，手背上血管轻轻凸起泛着青色，黑色的塑料小勺让孟由青的手都显得白了些。
　　也可能是真的缓白了。

　　徐启盯着那只捏着勺子的手，不断从碗和嘴唇之间来回游荡，心里泛起一抹冲动：“我也要吃。”
　　“嗯？”孟由青偏头看着他。
　　“我也要吃。”徐启重复。

　　“去拿勺。”孟由青说。
　　“我就不能用这个勺子吃？”徐启说：“你嫌弃我。”

　　孟由青剜他一眼：“不是你事儿多吗，你的勺子我不能碰。”
　　“能碰。”徐启笑笑：“以后都能碰，想碰就碰，怎么碰都行。”

　　“行了，吃吧。”孟由青轻笑一声，把碗递到徐启面前。
　　“喂我。”徐启说。
　　“嗐！”孟由青扭着身子和徐启面对面互瞪：“你怎么开始变得这么臭不要脸了。”

　　“以后更臭不要脸。”徐启说：“怎么着？”
　　“不怎么着，你牛逼。”孟由青说。

　　“喂我。”徐启梗着又说一遍。
　　“喂喂喂。”孟由青笑了，捏着勺子挖起一大勺，凑到徐启跟前：“来，乖宝宝，张嘴嘴，喂饭饭。”

　　徐启微微低头的动作一顿，偏头笑了起来：“你别说这话，恶心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怎么，不是乖宝宝了。”孟由青笑着说：“不是要我喂呢嘛。”

　　徐启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孟由青把碗里的东西吃的已经差不多了，最后一口正要喂进嘴里，被徐启眼疾手快握住了手臂。

　　“说好的喂我。”徐启语气里透着一丝丝委屈，轻飘飘地说。
　　孟由青手里动作一停：“哎哟，我真是……”

　　“快点。”徐启又催。
　　勺子被递到嘴边，徐启看了一眼勺子，嘴微微张开，眼睛盯着孟由青的脸，把冰含了进去。
　　勺子划过嘴唇，带过一阵战栗，荡进徐启心里。

　　“可以了吧。”孟由青放下碗，拿起桌上一杯不黄不绿，不知道什么汁儿的水喝着。
　　“嗯。”徐启低下头小声应了一句。

　　拍的估计差不多了，孟由青站起来准备出去看看情况。

　　出门后就见陈品一和齐迎站在收银台和田桂聊天儿，他们慢慢走上前。

　　“我们店有两个休息室，一楼的是男生休息的地方，二楼是女生的休息室……”田桂介绍着。
　　“这个好，这个可以加进去宣传一下。”陈品一说。

　　徐启凑到孟由青耳边低声问：“这是要给我们店招人？”
　　孟由青勾起嘴角小声回：“这是为了宣传这家火锅店老板是个好心人，让大家多来打赏打赏。”
　　“哦，吸引顾客是吧，懂了。”徐启说。

　　“老大。”
　　“老大。”
　　孟由青走到跟前，正聊天儿的三人都站直了身子。

　　“拍怎么样了？”孟由青问。
　　“店内布置都拍差不多了，待会儿再拍个菜品就可以了。”齐迎说。
　　“谢谢你们，辛苦了。”徐启一旁道谢。

　　小六一溜烟跑了过来：“楼上菜上好了。”
　　“好。”徐启应了一句，转头对孟由青说：“锅开了，先上去吃吧。”
　　“哦。”孟由青让陈品一和齐迎先上，他和徐启后面就来。

　　“怎么了？”徐启问。
　　“上卫生间。”孟由青回了一句，转身去了厕所。

　　小六没跟上去，站在一旁貌似在等他们。
　　徐启看了一眼他：“站这儿干嘛，溜号啊？”

　　“不是，老板，你那招儿还没支呢。”小六苦着脸说。
　　徐启一愣，想了起来，他低头咳了两声，没说话。

　　他能有什么招儿，要有招儿，能单身这么些年？

　　但小六正眼巴巴看着他，等他的招儿，他又有点不忍心，但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还是先等等吧。

　　“等……”徐启刚一开口就看孟由青在楼梯口朝他招手，于是撂下小六转身跟着孟由青走了。

　　只留下小六站在大厅低头思索。
　　等？
　　等，是个什么招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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