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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
萧怜的一举一动都在赵老夫人眼皮底下。
看来需要趁早解决银莲和银杏了。
萧怜淡淡坐下,直视着赵老夫人,“染了风寒罢了。”
自幼染上风寒都嗜睡,吃不下东西。
不过她不认为老太婆是好意,而是盯着她不知又打了什么如意算盘。
赵老夫人抿了口茶水,目光略带慈祥地看过来,“三郎才走月余你就病了两回,老身知他心疼你,所以特意找人替你瞧瞧身子,免得他回来说亏待了你。”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劳什子好心?
门外站着好些家奴,饶是想跑也跑不掉。她若是不应,那些嬷嬷们即刻就能上来按住她。
萧怜眸子转了转,视线瞥过坐在赵老夫人身侧的赵颐,他面容清冷,正握着茶盏,目光落在窗外绿叶浓华的桃树上,不知在想甚。
眼中划过一丝情绪,萧怜扯了扯嘴角,“那妾便谢过老夫人了。”
话音落下,赵老夫人脸上却闪过稍许错愕,好似惊愕于她今日的乖顺,但也只是片刻,就给了张嬷嬷一个眼神。
张嬷嬷随即拍了拍手掌,一个四旬左右的妇人,头戴青皮帽,身着黄麻衫走进来,对着赵老夫人行过礼后,视线在屋内逡巡一圈。
除了几个女使,便只见两个年轻女子。
挨着老夫人的女郎,穿得素雅大气,坐得端正,瞧她进来还朝她微微颔首。
而圆桌前的女郎,穿着蓝粉色的襦裙,轻依在桌边,手里摇着团扇,眼波流转,只淡淡瞥了她一眼。
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梳了妇人笄。
妇人笑问:“还问老夫人,是给哪位夫人瞧?”
赵老夫人指了指萧怜,“给这位瞧瞧。”
眼看着妇人将医匣放在桌案上,萧怜轻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她大抵知晓此举意欲何为了。
妇人取过帕子,抬眼看了看萧怜,温声细语的,“劳烦小夫人抬一抬手。”
萧怜从袖中伸出手,露出一截莹白的皓腕,将手靠在桌面。
妇人将帕子盖上去,替她号过脉,又看了眼一旁软椅上的几人,低头道:“回老夫人,这小夫人……并未有孕。”
一听“并未有孕”四字。
赵老夫人、庄云雁等几人齐齐看过来。
赵老夫人下意识皱紧了眉。
瞧萧怜的症状与自己当年初有孕时极像,怎么会没有呢?
“刘大夫,你再仔细瞧瞧,当真没有?”
刘大夫只好再号了一次脉,约莫过了一刻钟,这才硬着头皮低声道:“依我多年的经验看,应是没有的。”
听到这话,庄云雁松了口气。
先前祖母唤她来用午膳,说是疑心萧怜有了身孕,为此她忐忑了大半个时辰。
比起众人的反应,萧怜淡淡收回手,只觉着好笑。
不会有的,当然不会有。
赵老夫人看了眼萧怜,终是无奈地闭了闭眼,半晌才问,“那你方才号脉时,可发觉她的身子有何问题?”
三郎在家时,恨不得整日和萧怜在一起。要是没有孩子,实在说不过去……
若是他肯雨露均沾,做祖母的哪需关怀一个妾室有没有身孕?
刘大夫仔细回想这位小夫人的脉像,除了风寒引起的稍许虚兆,可谓平稳有力,从容和缓,尤其节律均匀,怎么看也不像有问题的样子。
只是瞧着赵老夫人略带严肃的神情,刘大夫心知这小夫人约莫是她孙儿院里的,若说身子康健,不就是拐弯抹角说她孙子不行嘛。
深知不能打东家脸面。
刘大夫笑道:“小夫人身体有些寒凉,气血不足。约莫是幼时下身受过凉,多多调理便好。”
萧怜险些两眼一翻,还没开口就听赵老夫人扬声吩咐,“那就多给她开些调理的方子。你只管开方,别管药材珍不珍贵。至于旁的调理方法,就说与张嬷嬷,晚些让她时不时去照看着。”
早些只听说过张嬷嬷会接生,不曾听讲还能伺候女子受孕了。
赵老夫人带着轻蔑的眼神横过来,是一贯的冷漠矜贵,“萧氏,你可听清了?往日每日我都会派人送药过去,盯着你用下,别想着偷奸耍滑。”
她原是想着,若萧怜真怀了,那便有可能是她的曾长孙,她不会亏待了她。也正好,找个身子不适的由头把二郎喊来,让他晓得萧怜已有了三郎的孩子,教他彻底断了过往的情谊,好生同表妹培养感情,不求来日夫妻情深,只求相敬如宾。
二郎是她跟前长大的,脾性她了解,是以她并不担心二郎有出格之举。她只担心萧怜,怕她不安分,又去扰二郎。
赵氏宗子,怎可耽于情爱?
心知赵老夫人的如意算盘,萧怜直接迎上她的目光,嘴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老夫人,要孩子不是我一人的事,您就这般确定您的孙子没问题?他可是有一妻一妾的人,我比不得他,只有一个夫君。”
赵老夫人一生尊贵,哪受过这样的气?
此刻她脸色铁青,紧紧抓住软椅的扶手,强忍着胸口的起伏,“三郎是个将军,又洁身自好,能有何问题?倒是你,方才大夫亲嘴说的,还能有假?”
“刘大夫和你无冤无仇,何故诋毁你?”
见矛头指向自己,刘大夫肩膀几不可察地一缩,忙垂下眼皮,大气不敢喘。
谁家妾室不是夹着尾巴做人,可这小夫人竟是个不好惹的。
萧怜气极反笑,无怪出嫁前祖母在病床前紧紧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男人的母亲也好,祖母也罢,婚后没有孩子只会怪罪女子,若是孩子不聪慧也怪女子,女子自古都难。
萧怜顺手拿起团扇,慢条斯理摇起来,“您也说了我不过是你们家的一个妾室,怎么,到了要孩子这事上不去催你的孙媳呢?”
“我要是您的孙媳,您来催催我无话可说。但我不过一只雀儿,还得为你们传宗接代,哪来的道理?”
话中颇有自嘲的意味。
萧怜嘴角擒着丝毫不掩饰的讥笑,上下打量着失态的赵老夫人,继续道:“若是当年,我嫁的不是三……”
可接下来的话被堵了回去。
“你闭嘴!”
赵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眼神淬了毒一般,“忤逆不孝的东西!长辈说一句你顶十句!”
像是生怕她说出旁的,赵老夫人一张老嘴比麻雀还急,“三郎夜夜宿在你那,不催你催谁?”
“您嫌他爱宿在我那儿,那您求他去云霜居啊。”
赵老夫人目姿尽裂,指尖都在发抖,“你再顶两句,老身便将你关到大兴业寺去,莫想再过眼下的好日子。”
萧怜不在意地笑笑,“求之不得,正好不用喝您的苦药。”
赵老夫人两眼一闭,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缓缓坐下来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衣袖,但眼神依旧阴鸷地能滴出水来。
她用极低沉地声音,一字一句道:“好,好!你的话我记下了。往后我不光要留你在家用药,也不会让你好过。”
说罢就扬声道:“来人,将萧氏拉去祠堂,上家法!”
张嬷嬷一挥手,几个身强力壮的嬷嬷撸起袖子大步上来,眼看着就要抓住萧怜的衣袖。
就在此时,茶盏被“咚”地一声撴在硬木桌面上,接着一道清冷的声音截断了室内的喧嚣。
“祖母。”
赵颐只站在支摘窗前,唤了这么一声。
正要去抓萧怜的手,生生落在半空。
赵老夫人回头,只见孙子负手立在一旁,面容平静无波,唯有一双眸子沉静地看着她,里面没有丝毫温度,声音却是十足十地温和恭敬。
他没有去看萧怜,反而先对祖母继续平静地陈述,语气恭敬,内容却极具分量,“今日称病喊孙儿过来,就为了看这场戏?”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赵老夫人冲昏头脑的怒火。她这才意识到,萧氏不光是牙尖嘴利受不得委屈,更是为了教二郎瞧见自己“凶神恶煞”的一面。
她怎么就被萧氏气到忘了二郎在场。
“二郎……”
赵颐淡淡扫过赵老夫人略显憔悴的面庞,“到此为止罢,人多口杂,以免脏了祖母清名。”
萧怜站起身,眸子半抬,视线扫过屋内神态各异的面孔。
她赌赢了。
赵老夫人不欲让旁人知晓当年之事,是以恼羞成怒将怒火都撒在她身上,不成想被自己孙儿瞧见这一面。
这边兀自想着,身前响起道声音,“此事本不该我管,可祖母身子不适犯了糊涂。”
“萧姨娘,”赵颐半转身子,看向萧怜继续道,“不敬长辈,禁足一月。”
瞧瞧,这人最会来这招。
她禁足了,就没法子招惹他了。
萧怜直接往前走了两步。
她越过赵老夫人忮恨的眼神,一字一句道:“今日顶撞老夫人,是妾的不是。”
“二公子仁厚,又和三郎兄弟情深,是以为了三郎对妾多有照顾,妾感激不尽,往后亦会知道分寸。”
她这话说得极慢,一句一顿,将“兄弟情深”四字咬得极重。
说罢,萧怜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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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吱呀”一声地阖上,夏月不禁感叹道:“夫人,奴婢觉着萧姨娘张狂惯了,迟早有一日公子会厌弃她的,咱们不必想太多。”
庄云雁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喃喃道:“你当我不知道这个理吗?只是她受宠一日,我就委屈一日,哪怕将来公子和我生了情谊,我也忘不了眼下的委屈。”
话落,庄云雁坐到榻上,深深叹了口气。
今日在清堂居,萧氏当着她的面,就直接点出她不受宠这事。
屋里屋外,那么多人听着……
夏月瞧着自家夫人黯沉的脸,只好转了话题,“萧姨娘的事就这么揭过去了,二公子此举是不是有些太宽容了?”
就算老夫人年迈糊涂,不是还有她家夫人,何时轮到二公子管后宅之事了?
庄云雁摆了摆手,没多想,“无非是二公子见不惯祖母的作为,他什么性子你不晓得?曾经旁支的小庶女被处家法,便是他求的情。一个陌生的远房尚且如此,何况是公子的心尖尖呢?”
夏月抿了抿唇,没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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