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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两个人继续往村口走去。
秦越珩的目光没什么波动,语气平静:“小卖铺的老板娘说,有死去的人又回来……你以前听说过这种事吗?”
林觅摇摇头:“没有,从来没听说过。至少在我记忆里,村子里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
她皱了皱眉,补充道:“不过,高中以后我在村子的时间不多,只偶尔回来看看妈妈。也可能只是我没听过。”
秦越珩微微点头:“好。那我们先把信息拆开。第一,村子里有人认为你死了,第二,传言中有人死而复生。现在可以先确认两件事:一,你真的没有死;二,那些所谓死而复生的人,是否真的死过。”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不想信死而复生,但我相信去而复返。不过我相信的,也不等于就是事实。”
林觅点头:“我没死,这点确定无疑。”
秦越珩低头看着青石板路,思路冷静而条理清晰:“那么,我们需要调查三件事:一,散布你死讯的源头是谁?二,林超去找你为什么没回来,有没有意外发生?三,村子里是否有实际死亡记录,与传言相符的案例。”
林觅轻轻吸了口气:“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要把村子里发生过的实际事件和传言分开。”
秦越珩点头,视线扫过空街:“没错。死亡是可以被确认的事件,传言只是信息流。我们先收集事实,再判断这些说法是否可信。”
林觅低声应道:“明白了。那就先从最近几天村子里的情况开始查起,看看是否有人突然消失,或者消息的传播源。”
秦越珩的眉眼微微蹙起:“对。这次不能依赖口耳相传,只能靠能核实的事实。”
两人沿着村道继续前行,路旁的木屋、低矮的篱笆、青石板路上的泥水,都像是静静等待他们去检查的线索。
空气仍然湿冷,但林觅的思绪已经从恐惧中抽离,开始紧跟秦越珩的逻辑思路,分析每一条可用信息。
秦越珩沿着村道缓步而行,步伐不快,目光却像是在盘算一张无形的棋局。
他低声说道:“没有警方的介入,很多事情就会变得复杂。”
林觅侧头看他,眉眼间带着疑问。
“档案无法查阅,记录不对外公开;尸检或物证也需要合法手续;即便是信息采集,也有村民不合作或者记忆偏差的问题。”他的声音平稳,像是在陈述冷静的事实,“你去报过案,也是知道的,警察只有在能够立案、发现确凿威胁时才会行动。传言,无论多离奇,没有明确受害者或证据,警力不会介入。”
林觅沉默,理解了他的言下之意,眼前的这位,要是搁以前,怕是找到什么线索,直接吩咐手下的人去查阅采集就好了,相比之下,这次的“办案”条件实在艰难。
村子里的异常冷清、门庭冷落,与村民对信息的自我封锁相映成趣:外来者能掌握的事实总是有限,内部流通的信息常常混杂着传言。
这就是他们目前面临的局面。
秦越珩抬眼,目光冷静而深沉,声音低缓而理性:“问题不在于警方懒,也不是他们不关心。这种事情,警力资源本身有限,每天要处理的案件数以百计。如果对每一条传言都立案调查,警察只会陷入忙碌而无效的循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青石板路上的泥水上,继续道:“更重要的是,村子里的流言多如尘埃,如果把每个所谓死而复生都当作案件来处理,真正危险的事件反而可能得不到关注。制度有它的逻辑,也有它的局限。对社会整体来说,这种选择或许合理,却也让个人面对真相时孤立无援。”
林觅低声应道,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世界并非黑白分明,所谓的保护机制在无形中,也制造了信息与事实之间的裂隙,让人不得不依靠自己去分辨真假。
林觅的步伐忽然慢了下来,肩膀微微耸起,眼神里闪过一抹沮丧。
她低声说:“听你这么一分析,真相……似乎离我很远。我们没有警方的支持,也没有档案权限,要弄清楚这些,怕是比想象中还难得多。”
秦越珩停下脚步,目光平稳地落在她身上,轻轻开口:“难是难,但这不意味着不可能。社会总有其运作规律,也总有漏洞和空隙。那些流言、传言、封锁的信息,它们之所以存在,也说明每一条线索都有价值,只是被混淆、被掩盖。”
他顿了顿,语气微微沉凝:“我们不必指望制度能帮我们筛选真伪,警察不会介入,档案不对外公开,村民也可能守口如瓶……可我们有思路,有逻辑,也有时间和行动能力。事实只要存在,它总会留下痕迹。只要我们能找到痕迹,慢慢拼凑,也能接近真相。”
林觅轻轻吸了口气,眼神中依稀闪过一丝光亮。
秦越珩接着说道:“换句话说,别人无法,也不愿为你揭开谜底,但我们可以尝试自己做。一步步去验证、去推敲,事实的累积会逐渐清晰。也许很慢,也许有阻碍,但总比坐着等待更有希望。你看,你不正是靠着行动与努力,逃出这里,找到我,又带我回到这儿。”
林觅抬头看他,心里有些暖意。
秦越珩的分析不仅是冷静的逻辑,更像是一种现实而深刻的鼓励。他承认了困难的存在,但也同时指出,只要方法得当,两个人也能找到突破口。
她咬了咬唇,点了点头:“嗯……至少,我们还能行动,还能思考。也许真的能找到线索。”
秦越珩微微点头,目光又落回前方空旷的村道,声音低沉而笃定:“行动才是检验真相的唯一方法。只要去做,就有可能揭开谜底。”
林觅感受到一股踏实的力量,将她从思绪的混乱中拉回现实。
她想起临走时江昕的担忧,她又一次掏出手机,拇指飞快地敲击着屏幕。
她们说好的,时时联系。
秦越珩侧过眼,声音不疾不徐:“你这几天,消息发得不少。”
林觅顿了顿,仍盯着屏幕:“只是和朋友联系一下。总得让人知道我还好。”
秦越珩点了点头,语气冷静:“可以。但电量有限。”
林觅收起手机,没再说什么,却忽然意识到,这几天,从未见过他给任何人打电话或发过消息。
她开口问:“怎么一直也没见你和谁联系过,不怕家人朋友担心吗?”
秦越珩神色没有任何波动,像是早就准备好的答案:“关系一般。”
林觅追问:“有多一般?”
他目光落在前方的空街,语气像在复述一份久远的档案:“母亲早逝。父亲常年不在。一个哥哥,一个弟弟都是各顾各的。我和他们没什么往来。”
林觅愣了一下,皱眉:“那朋友呢?”
秦越珩的目光仍落在前方空荡的村口:“没有。”
林觅愣了一瞬,摇头低声道:“真不知道你怎么能长到这么大……没家人,没朋友。”
秦越珩只是淡淡道:“习惯了就好了。”
两个人走到车前时,已是晌午。
按理说,这个时间,村子里多少该有人在外面活动。可此时,整条村道仍旧冷清,阳光照下来,也掩不住那股空落。
林觅抬手擦去车窗上的水痕,声音放得很轻:“看来……这几天只能在车里将就了。希望你能适应。”
她偷偷打量秦越珩的反应。
像秦越珩这样的人,平日里生活精致,要真在车里过夜,恐怕难以忍受,她想。
然而,秦越珩并未露出不耐,神色一如既往平静:“我是男人,怎么都行。真要说不方便,反倒是你,一个女孩跟我在车里过夜更不方便。”
林觅一怔,没再接话,心里却生出几分复杂。
她明白秦越珩说得没错,女孩子和异性在车里过夜确实更不方便。
但她的经历告诉她,除了性别,阶层的界线往往更分明。
过去那些有钱人家出身的同学和朋友,比起她来,更容易在生活的小不便前露出焦躁与不耐。
她记得大学时的前男友,哪怕是宿舍空调出点问题,都会觉得难以忍受,而自己习惯了拮据的日子,反倒总是被默认能吃苦。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阵微酸,像是被什么旧影子轻轻触动,却又很快把那份情绪压下去。
秦越珩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转角处走出,步伐不快,却显得刻意。
来人是村长。
一见到林觅,他便快步迎上来,神情里带着掩不住的急切:“小觅啊,你这段日子上哪儿去了?怎么也不见人影?林超前几天说去找你,结果人也没回来……大家都在传,说你是不是……出事了。”
话到一半,他的目光忽然转向林觅身旁,像是这才注意到秦越珩的存在,眼神里掠过一丝警觉与好奇:“这位是……?”
林觅心口微紧,却维持着平静,缓缓道:“我男朋友。他听说我妈妈去世,就想陪我回来拜祭,也顺便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村长愣了一瞬,旋即笑了,笑意却显得有些过分殷勤:“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觅你长大了啊,还交了男朋友。”他说着,眼神却在秦越珩身上上下打量,带着若有若无的探究。
他顿了顿,话锋忽然转得格外周到:“这阵子村子里不太太平,大家心里都悬着。你要是没个落脚的地方,就搬到我家住吧。你堂嫂那里……毕竟不方便。你男朋友要是一起,也没问题,我家地方宽敞。”
这番话说得体贴周到,但在午后寂静的村道里,却显得过分周全,仿佛早已想好了一样。
林觅在心头盘算起来,她记得上次途经村长家时,院子里聚着几个陌生男人。她当时追问,村长却含糊搪塞,谎称是邻居小聚。
再加上班车迟迟不来的事,她也曾暗暗怀疑过与村长脱不开干系。
如今他突然出现,又如此殷勤,更让她更觉得里头藏着什么。
于是她顺势点头:“好,那就打扰您了。”
秦越珩微微皱眉,贸然进入村长家,就等于把自身的一切暴露在对方眼皮底下,无论是行动还是去向,甚至夜里最脆弱的睡眠。
若村长真有问题,他们便等于把命交到别人手中。
对调查来说,更是被动之极:任何线索都要在对方注视下才能打听,稍有差池,就可能功亏一篑。
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不必了。我们在车里也能将就,不想添麻烦。”
林觅望向他,眼神分明在说:这是机会,不容错过。
她侧过身,仿佛随口,却压低了声音,只让他能听见:“你不是说过,要靠事实接近真相吗?那就得进去看看。”
秦越珩与她对视,心头微微一沉。理智告诉他,这一步可能会让两人陷入危险。
可林觅眼底那股执意,却让他担忧:若强行阻止,林觅可能会单独行动。
他终究没再反驳,只把话咽下,语气冷淡:“随你。”
村长见两人有些分歧,嘴角挂起笑,语气里带着调侃:“哈哈,年轻人吵吵也好。大男人嘛,能听女朋友的,才算真有本事。”
林觅嘴角轻微上扬,算是在回应村长的调侃,但她的眼神在村长身上掠过时,仍泄露出一抹心底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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