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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景?你问他做什么?”
沈允阔头顶不存在的耳朵竖起来,面上却仍然是那副安安静静批改作业的模样,看上去对这件事一点都不感兴趣,但他在长时间没有得到萧翎回应的情况下没忍住扭头看他,又正正巧对上了这位好学生的眼睛,沈允阔有些尴尬,他试图通过咳嗽来掩盖:“咳……我记得你和他没有什么交集吧?”
给了一张卡算不算交集?
萧翎真的很想问出口,但他怎么说?人家下一秒就会反问:他给的是你诶,你不知道是为什么?
所以他抿着唇,从大脑中揪出一个可以作为切入点的名字——“陈景遗,曾经我被欺负的时候听到他们辱骂过一个人的名字,后面我在论坛上查到了他,还见到了这个人……他看起来很讨厌权景,但是我的朋友跟我讲那是个不错的人。”
“听起来你只是好奇,”沈允阔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重新回到那些该死的论文上,他耸耸肩,笑得轻松,“你朋友的想法……你知道我上次有和他相同想法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萧翎歪了歪脑袋,侧着头看他,沈允阔的灰色眼睛泛着冷光,但他浑身上下都是柔和的讯息,他的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将笔盖从笔尾拔下重新盖好,然后随手扔在桌面上,看他滑行出一小段距离,恰巧落在桌子的边缘即将掉下去的地方。
灰冷的眼睛泛起回忆的光,他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讲述另一个人的故事:
“我上学很早,十四岁的时候就进入了莱温纳,当年特招生的名额只有三个,很幸运我是其中之一,起初的一个月,一切都很美好,我从没有见过那样大的学校、那么多的书籍、那么丰富多彩的课程。
……
“我那时候和你的朋友想的一样,或许有些人就是不一样的,这一个月生活让我对暮色和学长们的话产生了怀疑,甚至我很自信的与当时TD的一位成员走得很近。
一个月后新生军训结束,新一代的继承者入场,TD迎来了新的血液,”沈允阔看着萧翎,面无表情,“直到那时候,铺垫了整整一个月的游戏才真正开始。”
他忽然露出一个微笑,带着调侃的意味:“你知道是什么游戏吧?”
沈允阔从身边拖了把椅子,示意萧翎坐下。
“反正不是好东西。”萧翎想了想范飞文的所作所为,虽然他现在想不太明白TD对原主进行的小游戏是什么,但看范飞文也能知道这些人干不出什么好事。
“当然不会有好东西,所以权景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据我所知学校里存在东西都是被默许的,他们不赞同、不反对,只要不扯到自己的身上那就视而不见,你能说他们错了吗?”
“站在他们的角度就是不多管闲事,但是站在被欺负的同学的角度呢?那些人都打着‘跟班’的旗号。”
萧翎看着他,语气淡淡的,沈允阔朝他投来赞许的目光,他“嗯”了一声,“他给你的你接受,他不给你的不要奢求,他让你放弃的不要放弃,他试图从你这拿走的不要真的给。”
沈允阔再次拔出笔盖,开始批改论文,“权景我了解不多,但他家世超然,你少凑上去——谢家的那个分了也好,谢家能有什么好东西。”
他发出嫌弃的声音,指了指门口。
萧翎将文件留下,缓缓站起身,腿有些麻,不光是坐久了,还有一些心理因素,他总会有些恍惚,觉得他还是一个双腿残疾的残废。
“老师,再见。”
“嗯,课程我会发你,你记得加我,下午去教室把资料拷一下,人可能有些多。”
萧翎点点头,从办公室离开。
从今天开始他就不是文院的人了,也就不用横跨三区去上课了,天地良心,今天一下午都是自由时间了!
至于新生典礼,那是新生需要操心的事情,老生可以自由选择参加与否。萧翎觉得这样的形式主义没必要,把新生抓回来参加晚会再放回去,然后过两天再抓回来参加典礼接着再放回去……有些没必要。
不过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萧翎回到寝室,脱下外套扑在床上。
现在是上午十点半,他还能重新睡一个半小时再起来吃饭,萧翎并不害怕这样复杂的关系,只是当所有的事情都向他隐瞒时他会感到不安,他会尽心尽力去弄清楚。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房间,纯白无暇、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与满屋子酒精、消毒水的气味,眼前的人穿着白大褂将他围了一圈,他似乎躺在什么平台上面,能清楚地看清每一个医生的眼睛。
“血压在下降……肾上腺素……”
“不行……除颤仪……”
“家属呢?!通知家属了吗?”
“没有可联系的家属,父母都死了,同父异母的哥哥在监狱里……”
“好吧……那就只能尽力了……”
不行,不要。
“患者有意识了!”
不,不不不……不行!
“萧先生 ?您听得到我说话吗?萧先生……”
声音逐渐远去,又猝不及防靠近,每一句话都像是在用尖刀挑起神经,萧翎竖起浑身的尖刺试图抵御这些饱含善意的声音,他拒绝这样的好意。
死去是那么的不容易,为什么要再次梦回故里!
“萧先生?萧先生!萧……”
“滚!!”
萧翎坐在床上,双手颤抖着捧至面前,缓慢、再缓慢,镜头不断拉近,那双蜕变后白嫩的手,如柳絮盖住大地般柔缓地盖上他的脸,那双通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被遮住,半晌后离开的指尖上带着晶莹的泪水。
他不会回去,至少不是现在。
萧翎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木质地板上,感受着冰凉和纹路,他还没有获得他应得的一切,怎能如此狼狈地回去。
睡衣的扣子被解开,就这样敞着,胸口随着行动若隐若现,萧翎就这样下了楼,他仔细感受着木质地板和瓷砖的不同触感,走去客厅的时候才发现南屿今天也没有上课,而且正坐在椅子上看他。
萧翎:……
他默默转身,扣好扣子才恢复若无其事的模样,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南屿都是他衣冠不整的时候。
南屿也闪烁着他的眼睛,将面前的一碗饭推到萧翎的面前,接着再次低下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直至此刻,萧翎才承认自己或许是有点喜欢这个室友的,一个全自动安静做饭的厨师,拥有一点小洁癖所以会很主动地和他分担打扫工作,完美。
“你没有课吗?”
南屿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兽,缩着脖子愣了好一会儿才放松下来,他眨着眼点头,一下、两下,指尖轻轻抠着桌面,甲盖由白向粉过渡,哼哼着:“不想去……”
“挺好的,我也是不想去所以翘课了。”萧翎再次开了瓶饮料,另一瓶被推到了南屿的面前,他已经深刻理解南屿的社恐属性了。
他享受着午餐,半晌,一只白得不正常的手推着手机送到他面前,上面写着:【学长,我可以加你的联系方式吗?】
“当然可以。”萧翎将暮色的个人二维码点开,展示在他的面前,捏着手机晃了晃,“那么新生典礼你也不去参加了?”
南屿仍旧摇头,乌龟似的用筷子拨弄碗里的食物。
“好吧,这是个好选择,至少不会招惹上那些奇怪的人。”萧翎说完这句话后迅速将碗里仅剩的饭全部塞到嘴里咀嚼再咽下,他将碗放到南屿的面前,冲他微笑,“我下午去趟实验课的教室拷资料,然后去参加庆典,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记得等我。”
南屿安点头。
舒心的生活,令人心生喜爱的室友,如果这个世界不存在TD那就更美好了!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路过南屿的时候揉揉他的脑袋,然后回到房间换好衣服迅速出门,像一阵风,穿着他的校服,提着他的手提包,将所有的烦恼都抛之脑后,发丝被风向后捋顺,每一根都散发着自由的味道。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自由自在的校园也是他心之所向,没有TD,没有阶级,像这样,导师、室友、忙碌的实验、平缓的生活——
“哗啦——”
一盆水倾盆而下,从头顶开始,将刚走进教室的萧翎浇了个透心凉,他站在原地,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水珠顺着湿透的发丝流下,滴落在鼻尖上、衣衫上、地板上。
教室里空无一人,窗户是打开的,紧凑的桌椅挤在一起,一眼望到头,白纱状的窗帘在风的裹挟之下肆意舒展,透过窗户,能看到尖耸入云的塔顶,天空正在孕育一场大雨,阴郁得就像是他的内心。
萧翎抹了把脸上的水,随手将其甩在地上,他将自己的手提包放在桌面上,双手将头发向后捋,露出完整的一张脸,随后仰着头看天花板,眼底满是平静。
他知道是谁干的。
他随手拨通了一个电话,面无表情地说:“方栖,还记得和范飞文一起欺负你的那两个人的寝室号吗?”
[嗯?4-417和4-312,范飞文在别墅区G区6栋201,你问这个干什么?]
萧翎挂断电话、拎起手提包转身出了教室,脚步越来越快,就像是要飞起来。
-
西尔森是莱温纳四栋的舍监,今天是新生庆典,他照常坐在门口的小屋子里刷视频,现在是上课期间,宿舍里没多少人,这样无聊的环境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咚——”
一个铁桶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紧接着铁桶后面露出一张人脸,那人仿佛落入人间的天使,天使浑身湿漉漉的,对他露出迷人的笑,“你好,请问安克和琼森是住在417和312吗?”
西尔森下意识点头。
“谢谢。”
天使对他一笑,拎着两桶水直奔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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