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诡计多端

　　柳梦实捡起地上的刀，双手发抖，横在他脖子上，“你为何要对我们下手，快说，你是不是贺家人？”
　　沈梅走近：“他不是贺家人，他是刚刚在老妪家吃饭的人。”
　　他身体止不住扭动，双手不停在地上挖，胡沉月从沈梅身后探出头，“他就比我们先走一小会儿，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林间雾气有毒，他是中毒了。”沈南枝在死人谷住了多年，一眼看出他是什么情况。
　　“啊。那我们不会有事吧。”柳梦实吓得赶紧抬袖捂住鼻子。
　　沈梅记得上一次中毒的情形，吸入雾气后，她看见满地的腐尸爬起，想必地上的人也是看见了活过来的腐尸。
　　沈南枝：“这里离沼地远。雾气稀薄，吸入一点不会有事。我按住他，你们去找一种长得像刀，叶片外布满小锯齿的草，可以解毒。”
　　“我们立即去找。”柳梦实提起趴在地上喘息的杜轻容，两人在百步内搜寻，找不到沈南枝说的草，只能走得远些，柳梦实碎碎念，“你别老跟他作对。”
　　杜轻容承认沈南枝没错，但要他服软，他做不到，闷头不说话。
　　“刚离开柳塘，你淋了一场大雨，他救了你。要不然你早就烧成了傻子。”柳梦实拨开及腰高的野草，“我这是报恩。”
　　杜轻容记得那场雨，一觉醒来看见柳梦实跪倒在地，“所以…你是为了给我求药才跪下的？”
　　柳梦实再次摸他头：“乖，叫表哥。”
　　“闭嘴。”杜轻容抬手甩开他的手。
　　柳梦实往后退，脚踩到一个软棉棉的质感，他回头，看见身后的人脸，吓得弹开，大叫着跑开，跑到沈梅身后，“燕舞，救我！”
　　“……”沈梅无奈，“又怎么了？”
　　“那边全是尸体。”柳梦实头埋在胡沉月肩上，指着刚刚跑来的树林。
　　“这里是死人谷，没有尸体才不正常。”沈南枝挥弓敲晕人，朝那边走去。
　　杜轻容毫无反应的站在尸体前。尸体只剩下骨头，身上的衣服破成絮，骨头缝隙里长满墨梅，腰间的留缨上挂着裹满泥土的玉佩，玉佩上依稀刻着一个“敛”字。沈南枝扫了一眼，跨过尸体，摘下尸体旁边的利刀草，“陈年老尸，不会活过来，不用怕。”
　　沈梅身后的胡沉月探出头：“这种纹饰我怎么没见过。”
　　沈梅：“这是沈家的纹饰。”
　　柳梦实：“哪个沈家？”
　　沈南枝看向沈梅，确认她无恙后才说：“洗砚台沈家。”
　　“不对。”杜轻容否决道，“叔公说贺家为念沈家收留之恩，让沈家全部入土为安，沈家的尸体不该在这儿。”
　　“哎呀。”柳梦实只想快点儿离开这儿，“管它为什么在这儿，我们快点找到路上梦鹤山吧。”
　　“等等。”只差一点儿，沈南枝脸上的肉就可以完全长出来，他不想错过这次救人的机会，他往回走。
　　胡沉月喊住他，指着他手里的草：“我在书上看到过它，剧毒，吃完不出片刻，立即死。”
　　沈南枝：“你记错了，我一直拿它救人。”
　　“沉月虽然爱看些野书，什么人死后化蝶啊，蝶食腐肉生新面啊，但这株草真的是毒药。”柳梦实婉言解释，“不小心被它割破，你的小命就没了，你可能是记错了。”
　　沈南枝眼神单纯，看向沈梅，“我上次给你做的药汤里就放了很多这个草，我没记错。”
　　沈梅惊呆眼，难道她中毒不是因为吸入毒气，是吃错了药！沈南枝眼神无辜，分明是想让她证实他没错，沈梅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取走利刀草，“他只是晕过去了，他呆在这里不会有事，我们先找到路上梦鹤山。”
　　沈南枝看着掉在地上的草，才想起他每次采草药都会被割破手，难怪外面的人会知道他的血可以解毒。再走一段路就要到沼地，那边的雾气比这里更重，不能贸然前去。
　　沈南枝右手拿起箭矢，柳梦实惊觉，抬臂护住杜轻容、胡沉月，质问他，“你要干嘛？”
　　“越往前，雾气越毒，我的血可以解毒。”箭矢划破指尖，血流出来，沈南枝手伸出去，“张嘴。”
　　虽早知他是药仙，但现在在眼前的，是个活生生的人，要喝他的血，柳梦实着实无法接受，但眼下找不到别的法子解毒，手伸出去，接住沈南枝指尖滴下的血，“谢了。”
　　柳梦实再三犹豫，实在接受不了喝血，指尖蘸取一点儿血抹在嘴唇上，抹完伸手递给身后两人，“别吃啊，像我一样抹上去就好了。”
　　胡沉月、杜轻容照做。
　　沈南枝走到沈梅面前，抬手把血慢慢抹在她嘴上，沈梅由着他摸。
　　好些天不吃饭喝水，嘴唇干得起皮，指腹的血流进裂痕里，像沙漠里注入甘泉，柳梦实不识趣的从中间分开两人，隔断甘泉。
　　柳梦实抬手拍在沈南枝肩膀：“燕小鹿，带路。”
　　沈南枝含住流血的手指，转过手上的箭矢往前走。
　　如沈南枝所说，林子里的雾气越来越浓，看不清十步外的路，五人紧贴在一起，防止走失。雾里脚步声、哭泣、狂笑声不断，胡沉月抓得沈梅手指泛白。
　　“不是说死人谷都是死人吗？”雾里人影憧憧，柳梦实声音发颤。
　　沈南枝听觉、视觉远超人类，他看清雾里的人，“别怕，他们是刚刚在老妪家吃饭的人，之所以如此，是吸入了毒气。”
　　雾气里的人拖着身体靠近，外伸的舌头、上翻的眼珠、僵化的四肢看得人头皮发麻，柳梦实可不想变成这样，他的舌尖外探，蘸了点血迹立马缩回去。
　　沈南枝抬箭，想再次破开手指给他们解毒，沈梅拦住他。她不能像相信胡沉月她们一样相信这些人，这里的人太多，帮他们解毒等他们清醒，会很容易猜出药仙是谁，不能冒这个险，“暂时不救他们。”
　　“只救几个。”只差一点儿，沈南枝就能长出一张完整的脸，他不想再次错过。
　　沈梅：“一个也不能救。”
　　沈南枝：“我救完他们，我的脸……我就可以不用戴这个面具。”
　　沈梅：“我不介意你的面容，你长什么样我都接受。”
　　沈南枝：“我介意。”
　　小鹿有了自己的心思，沈梅找不到理由劝阻他。
　　“小心。”身侧的杜轻容突然冲来，推开两人。
　　两人倒在地上，中间多出一个面色乌黑的人，他爬起来，手里的刀乱挥，“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他露出的半截小腿只剩下白骨，脸上留着几个窟窿，眼框里空落落，底下挂着血痕。
　　刀口扫断野草，擦着沈梅手臂划过，柳梦实捡起地上的木棍扫过去，却被他一脚踢倒在地。他挥着刀大步过去，地上的杜轻容扑过去，抱住他的双腿。那人回头，举刀劈向杜轻容。
　　沈南枝弹起，拔剑拉弓射出去，箭穿过他的身体，掉下的刀插在杜轻容眼前。
　　绕在周围的白蝶蜕变成火蝶，沈南枝身上的血肉再度燃烧，火蝶啃食他的血肉，那人倒下，他呆站在原地，眼神躲闪，他从未在她们几人面前露出过这副模样。
　　他第一次感觉到害怕，他不能呆在这里。
　　沈南枝转身穿进雾里，沈梅追过去。柳梦实快速爬起，拽上杜轻容，拉上胡沉月追在身后。
　　林深雾重，没跑几步人便走散了。“燕小鹿“三个字回荡在林间，沈南枝停下脚，开始后悔，她们不熟悉这里，林间到处都是中毒的人，要是就这么走了，她们很容易出事。
　　循着声音往回赶，雾里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声声念着“燕小鹿”，看身形，近似杜轻容，沈南枝快速走过去，喊他名字，待走近些，沈南枝看清他的面容。
　　他不是杜轻容，他的半张脸都没了，看切口，应是被人一刀劈下，右臂上的肌肉倒挂在骨头上，要是救了他，身上燃烧的火蝶可以停止燃烧，蜕变为白蝶，血肉可以重新长出来。
　　沈南枝转动箭矢方向，刚要用箭头划破手心，对方吐出两个字“药仙！”。
　　雾里行走的毒人扭头走来，脸上的肌肉僵硬移动，扯出笑容，快速朝沈南枝涌来，嘴里呢喃，“药仙，终于找到药仙了。”
　　“药仙是我的，你们都别跟我抢。”
　　“他是我的。”
　　……
　　沈南枝这才明白沈梅为何不同意他救这些人，他调转箭头，搭上弓，对准离得最近的人。箭离弦，接连穿过三人的身体。
　　围来的毒人进谷前就听说药仙鬼蝶围绕，中了毒也不忘寻找药仙，红艳艳的鬼蝶越来越多，他们欢呼，眼前的人的确是药仙无疑，脚步不停的朝沈南枝涌来。
　　沈南枝整个人浸在火里，再次搭弓，拉紧弓弦，刚要松开手指，一只箭从他耳边飞过，射穿他面前的毒人，沈南枝回头，沈梅站在雾里。
　　火蝶灼烧血肉，不用照镜子，沈南枝也能想到自己是什么鬼模样，虽然沈梅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模样，但他不想再次呈现出骇人的面容，他想逃，周围都是想要抓他的人，他无处可逃，只能呆在原地。
　　又一只箭从他耳边射过，沈梅转动手里的弓，打开身侧的毒人，一步步靠向沈南枝。
　　他不知道这具身体还要燃烧多久，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看见她，既然无处可逃，那便不再逃，沈南枝抽箭挥弓，打开拦路的毒人，朝沈梅走近。
　　火光在雾气里十分明显，围聚的毒人越来越多，两人越靠越近，十米的距离缩短至七米、五米、三米……沈南枝抬腿踹开拦路的毒人，奔向沈梅。
　　雾里密密麻麻的人影，毒人挤压空间，中间一点红，沈梅的衣服被沈南枝周身的火蝶灼出洞眼，沈南枝往后弹开，与她隔出一臂的距离。
　　箭射没了，二人挥弓驱散毒人，沈南枝眼周停满火蝶，他的眼睛快要被燃烧，他快要看不见沈梅，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他苦等八十年，好不容从鹿变成人，好不容易等来她，如今，却连拥抱她的机会都没有，还连累她，让她死在这里。无论如何，他要把她送出去。
　　“你们都要我，那我便给你们。”沈南枝令道，“到他们身上去。”
　　火蝶飞走，点燃周围的毒人，沈南枝身体里再长出新的火蝶，他站在原地，他看向面前的沈梅，声音沙哑，“梅梅。”
　　沈梅回头，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喊她。
　　四周全是火，沈梅朝他走近。
　　沈南枝连连后退，喝止：“别过来。”他不想再次伤害她。
　　“我带你去湖边。”沈梅脚步不停，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忍住手心的灼烧感，拉着他走。
　　沈南枝双膝的筋腱被燃断，他没法行走，倒在地上，看着她灼掉皮肉的手落泪，“湖水没有用。”
　　“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上一次沈梅把他推下山崖，想让他活命，却让他受了这么多的苦，这一次她不会再让他离开。
　　沈南枝用力抽出手，今天杀的人太多，火蝶不会停止，他撑起身体坐在地上，“你陪陪我吧，就像以前我生病那样，陪我。”
　　火光将周围的密林照成红色，燃烧的火蝶像大喜之日的红灯笼，沈梅静静地站在他面前，挥手驱赶火蝶，火蝶却像粘在他身上一样，根本赶不走，“怎样才能赶走它们？”
　　沈南枝想劝阻她，但火蝶烧了他的声道、舌头，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由着她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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