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风雪

　　就在那天过后，江雪就没再去图书馆进行补课了，司寒问起来，她都是以要去医院照顾朋友为由。
　　不过她也是真的每天放学都去医院看陈舟。

　　这天，她照常从医院回来，在快到家的时候，突然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里面是护士惊慌的声音。
　　匆匆挂断电话后，江雪就转头往医院赶。

　　在她到的时候，病房里已经被闹得不成样子，所有东西凌乱地撒在地上，帘子扯得半遮不遮，陈舟身上缠着的绷带也渗出血迹。
　　她进去的时候，护士正为陈舟重新包扎伤口，而陈舟则是沉着一张脸，一声不吭。

　　“陈舟哥哥，你有没有事？是不是又是那些人？”江雪眼泪都要出来了，跑过去抓着他手。

　　这一次，陈舟挣开她的手，语气相当冷漠道：“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
　　“我不要！我才不走！”
　　她又去抓住他的手。
　　凝着她的泪眼，陈舟沉默着，这笔钱他一日不还，那收债的就一日不会放过他。

　　护士包扎过后，就有护士长进来，对于病房里损坏的一切物件作登记，那么也是因为陈舟的原因导致损坏，那自然赔偿也要由他来。

　　江雪就跟着护士出去付钱。
　　等她再回病房的时候，病房里已经没有人了，望着眼前一片狼藉却空无一人的病房，她一瞬间空白，以为他在捉弄她，连喊了几声：“你出来！我不喜欢你这样！”
　　无论她怎么喊都没人应。
　　这个时候，她才慌了。

　　病房里其他的病人早就因为刚才的那件事换到别的病房了，她根本找不到人询问，只能满楼层地找，确定陈舟不在这后，跑去求助护士站的人。
　　她们在查看监控后就说在她离开病房没多久，陈舟也跟着出来了，之后就乘电梯走了。

　　看到监控上的这一幕，江雪立即拔腿就跑，不过她也不是胡乱的跑，而是往他家的方向去。
　　她的手机一直在拨他电话，但电话那头始终是冰冷的机械声，她也没放弃，就一直打一直打。
　　本来没太抱侥幸会在中途遇到他。没想到，在一个十字路口后，还真在马路上看到他的背影。

　　她跑上去，拉住他的手。此时此刻，他手上的手机还在滴滴滴响着。
　　江雪一把抢过他的手机：“你很厉害嘛！电话一直不接是什么意思！”

　　陈舟眉头深深地皱起，半天只憋出一句：“不用你管。”
　　他长手一伸，就要去拿已然在她手中的手机。

　　江雪当然不会那么轻易让他拿走，生气地把手机放在怀里，瞪着他。
　　陈舟揉着两下头发，语气很重：“你知道刚才看到他们的时候，我想到的是什么？我想还好你先走了。”

　　在他这句话后，江雪嘴忍不住瘪了瘪，“没关系的，我们一定可以渡过这道难关。”

　　江雪试着拉住他的手，见他没有排斥，江雪就说：“你必须先把身体养好。”

　　他们没有再回医院，陈舟说什么都不愿意，说到底他也只是皮外伤而已，更何况在医院也休养好一阵。江雪也就没在坚持。

　　只是这晚过后，江雪的心无形的迫切起来。
　　也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竟然已经一周都没见过司寒了。自此那次夜市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面了，而两人的聊天还停留在次日她说不补课的那天。

　　她就试探着发了一条消息：你睡了吗？
　　奇怪的是，那边一直没有回复。
　　江雪看了看时间，十点钟，想着他可能已经睡了，没看到消息。

　　第二天，她起了大早去学校，在楼梯那等了好一会都没看到他人影，望着聊天页面上的她的那条消息，感觉越发奇怪了。
　　平时这个时候，他不是早就来学校了吗？

　　这个奇怪的感觉在课间，她去到高二一班时，更为明显，他的座位上竟然没有人。
　　江雪就跑进去，站在他座位旁，去看光秃秃的抽屉，连书包都没看见。

　　见她这么诧异，旁边有人问她：“你找司寒吗？”
　　“对。”
　　“他好几天没来上课了。”
　　“你知道因为什么事吗？”
　　“不知道，不过他经常会缺课好几天。”
　　那个人很是稀疏平常的口吻。

　　江雪就蹙着眉走出教室。在过道上，她掏出手机，望着司寒的那个头像看了很久。
　　想着要不然给他打个电话吧，问问他的情况。

　　下一刻，她跑去安全通道里，在安静的没有人经过的通道拨通了电话，那边嘟嘟了好一会，等江雪以为那边不会接的时候，电话竟然通了。
　　只不过那边没有人说话，她就试探着问道：“司寒哥哥？”
　　很久后，那边才很轻地嗯了声。
　　听到他的声音，江雪就笑了：“司寒哥哥，我还以为你怎么了！你怎么不来学校呀？”
　　“有点事。”
　　他的声音在电话里有点轻飘。

　　“哦，很重要吗？”
　　“嗯。”

　　“嘻嘻，我就是有点想你了！还有发消息你怎么不回呢？”
　　女孩开始抱怨起来。

　　“没看到。”
　　“那你一定要常看！”

　　“好。”
　　“那你明天会来学校吗？”

　　“不会。”
　　“啊?那后天呢？”
　　长久的沉默过后，再度：“不会，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回学校。”

　　在他这句话后，电话另一头一下安静，连呼吸声都轻到几不可闻。
　　出乎意料的，没有女孩的抱怨或者可惜，而是可怕的沉默。

　　司寒抿了抿干涩的唇，“怎么不说话？”

　　江雪站在幽暗的通道里，咬着唇。
　　怎么感觉他的声音有点虚弱？

　　她张了张嘴，好一会才发出声音：“司寒哥哥，你在干什么呀？”
　　这次轮到他沉默了。

　　江雪直觉出他的奇怪，试探着问：“我去找你玩好吗？”
　　“我不太方便。”

　　江雪刚想问为什么，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道女声，“小寒，医生体检前不要玩手机。”
　　随之而来的是司寒的一句：“我先挂了。”
　　之后是一点都不给江雪准备时间，电话就挂断了。

　　江雪望着手机上的通话页面，眉头慢慢皱起，体检？什么体检？
　　她收起手机，怀着疑问走了出去。

　　接下来的两天，无论她再给司寒打多少通电话，那边都没有人接，聊天页面也就她发的几条，对面根本没有回。

　　这日，午餐时间，在餐厅。
　　江雪在和夏思思吃饭的时候听到后边的交谈后，耳朵刷的就竖起来，因为她听到了司寒这两字。
　　“你知道吗？我昨天在哪里看到司寒了？”
　　“哪里啊？”
　　“凯金！”
　　凯金是淮市里面规格最高的私立医院，医疗水平高，隐蔽性好，算是城中富人看病问诊的首选。

　　“他去那干嘛啊？”
　　“不知道，反正是看到他了。”
　　“可能做检查，我们家也每年做一回。”

　　她们这么认为，但江雪可不这么想，哪有检查要做那么多天的？
　　她眼珠子转了两圈，总觉得其中是有隐情。

　　放学后，她又一次背起书包要走。这一次，夏思思拉住了她，“江雪，我们一起走呗。”
　　江雪顿时脸含歉意地看向她：“我有点事要先走。”
　　“啊，你怎么老有事啊！”
　　“今天是大事！相当大的事！”
　　她赔着笑，恭维了她好一通后，夏思思才大手一挥，放人走了。

　　她一撒手，江雪是马不停蹄就跑出教室，生怕再被她逮住。

　　她今天确实是有点事，至于是什么事呢？她其实有点不确定，往校门走时，拿出手机，在手机上搜索着凯金的信息，光是建筑外观确实是很高档。
　　她看着那医院的位置不算远，就乘地铁过去了。
　　连在车厢里，她都在看那医院的信息，看的时候牙齿也不自觉咬在嘴唇上。

　　进到医院大厅，体感比起之前去的医院不太一样，这里的环境更为安静，人较其它医院也要少得多。
　　她不知道司寒在哪个病房，就去到服务台问值班护士，“您好，我来看我同学，但是不知道具体哪个病房？”

　　她这么一问，倒是引起值班护士的好一通打量。按照规定，她们是禁止随便放生人进入，只是眼前的年轻小姑娘穿着校服，眼神很真挚的样子，就令她们有些为难。
　　于是，她们就问道：“你的同学叫什么名字？”
　　“司寒，司南的司，寒暑的寒！”

　　护士在电脑上操作一通，不一会抬起头来，“查到了，不过现在我要打电话问下情况哦。”
　　“好！”
　　没想到司寒哥哥还真的在这里！
　　江雪心里震惊，但面上还是保持相当的镇定。

　　随后那名护士就打起病房电话，期间她还抬头看了江雪一眼，应该是在描述她的相貌，那江雪就一直乖巧地望着她。

　　直到电话挂断，她朝江雪招手，江雪就懵懵地走过去，从她手机接过一张卡，卡呈黑色，上面刻有烫金字体10。
　　她指了一下电梯口，说：“小妹妹，你刷这张电梯卡去10楼01号病房。”
　　“好，谢谢护士姐姐。”
　　江雪脆声应道。

　　之后她就拿着这间黑色的电梯卡去乘坐电梯。

　　到达10楼，出电梯间后，她就转着眼珠找那个01号房，只是最先看到的是04病房，她就想着再往里走应该就能找到01了。
　　正要往里走的时候，突然，一道声音：“江雪，这边。”

　　这句话后，她当即回过头去，一眼就看到司寒穿着病号服站在走廊那，她就眼睛一亮，兴奋地跑过去，跑到他身边，高兴道：“司寒哥哥，你还真的在这里！”
　　她这一路找来可不容易了。

　　只是才几日不见，他好像更清瘦了几分，下颚线愈发清晰了。
　　女孩打量几眼，联想到他的情况，意识到他生病了之后，江雪就不敢再大声说话，嘴巴也抿着，只剩下眼睛瞅向他。

　　司寒见她突然不说话了，只是一味望着自己，就问：“怎么了？”
　　在他问话后，江雪犹豫了好半晌，才慢吞吞地问：“司寒哥哥，你生了什么病？”

　　谁知道在她这么问之后，司寒却是摇着头说：“没有。”

　　啊？
　　那你怎么会在这？
　　正当江雪想开口询问时，他像是看出她有很多问题一样，对她说：“去里面坐着说吧。”
　　江雪就只能被动地跟着他往病房里去。

　　望着男生瘦挑的身影，江雪眼眸定在他衣服上，病号服套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饮料还是水？”
　　“水，谢谢。”
　　江雪是难得的拘谨，眼睛却是快速打量病房里的一切。

　　说是病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处住屋呢！
　　空间宽敞，视野明亮，该有的家具是应有尽有。

　　司寒拿了一瓶矿泉水递给江雪，江雪接过之后倒也没喝，而是依旧注视着他，他在递给她水之后，去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他都这么说了，那江雪是完全不藏着掖着，直接问道：“司寒哥哥，你没生病怎么还在这里？”
　　医院再好，也不是正常人长待的呀。

　　他像是知道她会这么问，神情一点也没变化，淡声：“利旸患先天性白血病，我需要给他移植骨髓。”
　　纵使江雪心里编排了再多，也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一个原因，她大感震撼，眼睛都睁圆了。

　　“你、你不是利家领养的吗？”
　　怎么会和利旸的骨髓配型上的？

　　“如你所见，我是利家领养的，但同时我也是利旸同母异父的哥哥。”
　　他说话的神情是那么的淡漠，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身世一般。

　　她有点想问“那既然你有妈妈，为什么还会去到福利院？”但话临出口，望着他那凌乱黑发下的消瘦脸庞，那些带着隐秘的探究的好奇心突然就熄了。

　　她就蹙着眉头，走到他旁边，脸凑近问道：“所以说你这段时间都是在为了给利旸做配型才一直在这吗？”
　　他点了点头，“差不多。”

　　这话后，江雪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不说话了，那场面就寂静下来。
　　江雪就悄悄觑向他的脸色，他神情依然淡淡，连落在玻璃几面上的视线都不曾移动过半分。

　　这下，倒显得问出问题的她有点没眼力见，坐在沙发上有些不知所措。
　　气氛凝住，江雪就想跑路了。

　　“那、那司寒哥哥，我有点事，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也不等他回复，她拿起书包撒丫子跑出去。

　　她走之后 ，男生神情还是没什么变化，只是视线从几面上落到门那。

　　江雪跑出医院后大呼一口气，脑中却浮现起司寒那双总是透着忧郁的眼眸，怪不得他平日里臭着一张脸，要是换作她碰上这事，那也是高兴不起来。
　　更何况对方还是利旸那个讨厌的小鬼，简直更气了！

　　这么一想想，司寒还真有点可怜。

　　地铁上，她鬼使神差的在手机上搜索起骨髓移植手术的危险程度，以及对捐献者身体的损害程度。

　　“你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陈舟看着打这坐下就在走神的人。

　　“啊？没什么！”江雪下意识回道。
　　只是在她回答没多久后，女孩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哇”的一声大喊了出来。

　　“你怎么了？”
　　她突然大喊起来，这一声惊得陈舟手一抖，手里的汤都险些撒了。

　　只见江雪激动地拍着他的手，声音里压抑不住的兴奋，“我知道怎么能拿到那15万了！”

　　什么和什么啊？
　　陈舟这边正不解地凝着她，就看着她立马站了起来，抢过他手里的汤，说道：“你别喝了。”
　　之后就飞快离开了。

　　他喊道：“江雪！”
　　“陈舟哥哥，我要好几天不能来看你了，你照顾好自己哦。”
　　留下一脸郁闷的陈舟。

　　江雪丢下这句后，就跑出他家。

　　至于她要干什么去？这种时候，当然是送温暖的好时候啦！

　　她急急忙忙跑去凯金。
　　刷着那张电梯卡重新上10楼，就哒哒哒跑去01号房，兴冲冲地推开门，却没想到一推开门，他还是那个姿势坐在沙发上。

　　也因为她的推门，他的视线也往这边凝视。
　　在他的注视下，江雪就跑到他身前，笑嘻嘻地晃着手里的保温盒，邀功似的：“我特地煮了一碗大补汤给你补补身体！”
　　说完之后，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你熬的？”
　　她重重点了下头，确实是她自己熬的，她望着司寒，说道：“只是可能味道不大好，不过能补身体就好了！”

　　然后，江雪就紧张地凝着他的脸，而他在舀了一口汤后，就对着她点头：“很好喝。”
　　“嘿嘿，是吧。那你要喝光！”

　　江雪在对面坐下，手撑在下巴看着他笑。

　　在他喝汤的时候，江雪就看到茶几上有很多的书，她就瞧了几眼，拿起其中一本看了起来。
　　在司寒快喝完的时候，她就合起书，好奇地问道：“司寒哥哥，你要几时手术？”
　　“就这几天。”
　　“哦。”
　　她点了点头。

　　“司寒哥哥，再见。我明日再来看你。”
　　江雪拿着保温盒，关上房门。

　　正要往电梯去的时候，安静的空间，突然“咔嚓”一声，转动门把手的声音。
　　下一秒，隔壁病房的房门向外打开。
　　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快速地一个闪身，躲在摆放在走廊上的大型绿植盆栽后面。
　　等到她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还有些懵，不明白自己怎么要躲着，但所有的想法在看见那扇门后出来的人时顷刻消弥。
　　竟然是司寒的妈妈！

　　这下，她是缩着身体，更不敢出声了。
　　就见到她从那扇门出来之后就进到司寒的房内。进去没多久，大敞的门里就传来女人尖锐的吼声：“我不是说了不准随便吃外面的东西吗？”
　　听到这一声，江雪像是在说自己一样，抖了一下。

　　随即也不知道司寒说了什么，女人的声音弱了下来，但也暗含警告：“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吃这些不安全的食物!”
　　随后就是司寒的应声，具体什么是根本听不清。

　　江雪只觉那种大气都不敢喘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攥着书包带，逃也似的朝另一边跑去，一口气跑到电梯间下电梯，跑出医院大厅。
　　等呼吸到新鲜空气了，她才感觉压抑的神经得到舒缓。

　　第二日，放学后，江雪早早地就回家，将电饭煲里的鱼汤倒进保温盒里，做完一切后就往医院赶。
　　当然，去的是凯金。

　　虽然说昨日她不小心听到他妈妈的那些话，但她是全当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只是没想到，在她进病房后，司寒竟然一点没说什么别的，而是拿起她的汤去到餐桌上吃了起来。

　　这下，倒是江雪有些不自在了，还以为只是来走个过场。
　　战战兢兢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直往门边瞟，生怕他妈妈突然闯进来。

　　手里虽然拿着书，但那心是怎么也静不下来。突然，她站起来，把书往桌上一放，人就跑过去把门锁上了。
　　转过身对上他的视线时，讪笑着：“要是医生查房的话，我避一避。”
　　这话说的，好像两人真有点什么要避人的事一样。

　　话说出口后，江雪也是险些咬舌。
　　暗恼自己都在说些什么啊？

　　对此，司寒倒是没什么大反应，继续低头喝着汤。
　　只是，在喝完那口汤后，他说：“医生查房前都会提前告知我，就同昨日服务台的那通电话。”

　　好吧，这下江雪就更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就哦了声，慢慢挪到沙发那。

　　还是在他边上坐下，手抵在桌面，眼睛望向他，他吃东西向来是很慢条斯理的，连喝汤也是如此。
　　她趴在桌上，轻声地问：“司寒哥哥，你想吗？”
　　冷不丁的一句，他抬起头，凝着正注视着他的女孩，有几分不解：“嗯？”

　　“你想给利旸捐献骨髓吗？”女孩神情认真。
　　在她这句话后，男生肉眼可见的怔愣，没有人问过他想不想，从来都没有。

　　他颤了下眼。

　　随着他突然的沉默，江雪也没有再说话了。
　　因为她也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那份汤他没有喝完，江雪拿着保温盒走在回家的路上，回想起他那个时候的表情，像什么呢？茫然？

　　在那么凝固的气氛下，她跑路了。不过走之前，她还是说：“明日见！”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