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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旧友杭州遇新友
兴许漫长的酝酿消融了许多离愁,临别当日,季泠反倒没有太多感触。
他们在一个冬日清晨离开,青年书生多重情,许多同窗师长不舍分别。
分别在书院是常事,众人通常过几日就淡忘了。
可当她的同窗课间回头看见那幅画时,又在不经意中想起她。
那幅画挂在致用斋后,走进细看,画中有数十年轻人,小的不过十岁出头,大的也有二十多许,有嬉笑者,有私语者,有安静独观景者,有欢闹游戏者,一团团,一簇簇,站在枫漈山的百丈漈前。
作画之人站在两个姑娘之间、两个男子之前,眨着眼大笑着,抬手防那飞湍而下的水流溅入眼中。
那是季泠十二岁那年,书院先生们带学生们上山游学。其中还有一些根本没参加当日游乐的人,譬如当年去参加秋闱的建州才子沈宏,再譬如当时还没进书院的吴忧。
但季泠还是把他们都画进去了。
在离开的前一晚,季泠给芳园所有姑娘和教导过她的先生都准备了一份临别礼。
第二日,吴忧推开斋舍门时,看见放在地上的一只布袋。
里面有一封很长的信,她们从认识到分离的这几年,都没说过这么多话。那封信里写了很多细枝末节的小事,譬如季泠第一次见到她时,觉得她很文静,不忍心打破她的安宁,所以一直不敢跟她说话。
还有,她的衣服上绣着蓝雪花,所以她给她的布袋上画了这种花,不过她只在书里见过这种花,可能画的不太像,希望她喜欢。
如此种种,季泠写了七八页纸。
而看到最终,也没有提及去年那件事。
在信的最后,可能是信纸不够用了,有一行极细的小楷落在末尾。
上头写着,宁静的忍耐也是一种勇敢,想要长高的小树可以更贪婪。
那张平眉薄唇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既笑信中内容的絮叨有趣,又笑自己终究没有机会与勇气,亲口向她道谢一回。
瀚海阁深处的书斋内,秦晗看着风帘许久,想着季泠今日怎么还没来,她该要好好训斥她一顿。
等到夜色渐浓,侍书前来点灯时,秦晗才想起来,今日就是季泠离开建州的日子。
秦晗举着烛火,走到书斋外,检查书架上的书是否摆放齐整。
走到一条窄道时,秦晗停下脚步,朝里面看了许久。等到她意识到反常时,已经走到季泠的小舍处。
她从不主动来找季泠,也就没有细看过季泠在瀚海阁蜗居的地方。
门口处挂着季泠刻的木牌,上头是“泠阁”两字,旁边还挂着一小串海螺串成的风铃。
推开门,屋里头很昏暗,秦晗借着手中的烛光,将屋内的布置囫囵看了看。
这里几乎没有季泠的痕迹了。除了那张古旧的书案上搁置的两个匣子。
秦晗走过去,在看见压在匣子上的那张纸时,终于无奈笑了笑。
“秦先生!我就知道您会忍不住光临我的小舍!这下面是我留给您的纪念,您一定要好好看看噢!”
真是……鬼灵精。
打开第一个匣子,里头紧闭书信如压制不住的雪花,尽数飞散出来。
秦晗头一回这么有耐心,坐在季泠的位子上,一封封打开。
无休无止的絮叨,秦晗头一次觉得季泠的聒噪也有些好处,现在只是看着她的字,她那喋喋不休的嘴和没心没肺的脸就能跃然纸上。
第一个匣子中的信甚至写到秦晗一年四季都爱穿长衫,吃饭时喜欢先喝汤,喜欢吃藕粉圆子之类的事情,甚至有些小习惯,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平日见她做事总是马虎,却未曾想到季泠还留心着这些毫无用处的小事。
第二只匣子秦晗都不大想打开了。她实在不知道季泠还能写出些什么。出于难得的好奇,也出于对这唯一算是入得眼的学生的看重,秦晗还是打开第二只匣子,出人意料,里面不是书信,而是一本画册。
季泠什么都好,字极佳,文不错,诗词也算上乘。就是那画,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画出来的人物小象,简直就像蚂蚱须扒拉出来的。
画册第一页,是她们初见的场景。
那时,季泠才入书院没多久,矮不隆咚,模样稚嫩,看起来像是七八岁的小孩,没什么眼力见,没什么仪态,抱着书,苦着脸,身后是发现她偷偷抄录古籍的秦晗。
六年前,秦晗看起来不苟言笑,眼神犀利,嘴角下撇着,连她自己看这画里的模样都觉得惊诧。
后面还有很多,秦晗带季泠去她那间小舍;秦晗第一次允许季泠进她书斋;秦晗第一次教她读方志;秦晗第一次站在她身后握住她的手,替她把着笔;秦晗第一次在季泠面前笑……
最后一页,画的是昨日,两人的最后一面。
秦晗突然站起身,季泠在风帘处回头,一如六年前,她在她身后。
不同的是,那次回头,季泠浑身发抖,透露着被抓包的胆怯,活像老鼠见了猫。
而这次回头,季泠脸上已有对未知来路的坚毅,而她的眼中,却有十多年未曾流露过的不舍。
秦晗合上画册,沉默良久。
闭了眼,一封封信,一幅幅画,六年光阴如指尖流水,季泠一步步走来,最终注定要从她身边离去。
突然,冷清的泠阁里传来一声低喃。
“画的真难看。”
————————————
齐无咎与老侯爷还需妥善安排好福建这儿的相关事宜,季泠就随着齐无戈与钟荡云先一步乘船离闽。
舟车劳顿几日后,三人到了杭州府处暂歇。
季泠下了马车,齐无戈接过她提了一路的书箱,有些诧异:“怎么这么重?”
季泠有点不好意思,想要拿回来自己提着,被齐无戈避开。
“是一些想要带去京城的书。”
钟荡云问:“书?京城有什么书买不到的?还何须千里迢迢,从建州带着去?”
钟荡云挽着她往今夜落脚的客栈中走去,回头看了一眼齐无戈手中的那只书箱。倒是挺新的。
“都是一些典籍,我在里头写了附注的。还有一些同窗、郑先生和秦先生送的书。”
“秦先生?秦先生居然送书给你了!”
季泠点点头,这事情说来也怪,秦晗送她的那几本书,她在市面上从来没有见过。当夜回去后,她略翻了翻,发现那本书竟然有秦晗的笔迹。
准确来说,那本书不是书局刊印的,而是秦晗和另一人亲手写的。年代有些久远,纸张的边缘全部泛黄了,连书页里面也是陈旧的,想来秦先生应该经常翻阅。
三人入了二楼厢房,随行招待的伙计问:“几位客官是外地来的吧?”
齐无戈点头说是,伙计瞧着他衣饰华贵,态度也越发恭敬:“现在正是夜市热闹的时候,咱们杭州府白日莲叶接天,夜间灯火盈街。客官既来了杭州府,定要去夜市上走一走!”
季泠一听就来了兴趣,她老早就听说杭州夜市繁荣。建州在元宵节和乞巧节时也会有夜市,她只去凑过两回热闹。
秦晗的书斋里有几幅画,其中有一幅画的就是杭州百货之委,商贾贸迁的景象。
她当时指着画里的那个铺子问秦晗,这铺子里卖的是什么?
秦晗瞥了一眼,说:“条头糕。”
季泠问:“哪里有卖条头糕?”
伙计转头,上下打量着她。
季泠没觉察出有什么冒犯之处,耐心等着他回话。
伙计又看了看钟荡云与齐无戈。这三人虽说一路同行,可一看就知道不是一家子人。那两位的气度容饰能看出是锦衣玉食的小姐少爷,而说话的这姑娘,一身体面的粗布棉裙,全身干净,通无杂饰,口袋里估计也如此干净。
“前面五十步远就有一家糕点铺子,每到这个时辰就开始排队。姑娘现在去,正好赶上现做出来的条头糕。”
季泠道了谢,与钟荡云一起回两人住的那间屋子。
齐无戈大手一挥,包了最好的一号厢房,钟荡云非不要自己一人住,说是天冷,要和季泠一块儿挤着睡才暖和。
季泠笑着应下,反正她也不是头一回和钟荡云同榻而眠,到了夜里,她们总有说不完的话,最后总是以“这句说完,我就真的要睡了”此类的话为结尾。
杭州比建州冷些,两人换了一身厚些的衣裳,走到厢房外,正巧遇上刚从齐无戈那处出来的伙计。
伙计掂量着手中的银馃子,笑得满面红光,一见两人,却是愣了愣。
方才那位穿着素裙的姑娘,如今摇身一变,换上了竹青菱格纹袄裙。
果然是人靠衣装,这样一拾掇,眉目落在他人眼中都多了几分秾丽颜色。
季泠被那银子晃了眼,注意到伙计的眼神,与先前截然不同。
“姑娘们是要去买条头糕了吗?出了门,往左边走,挂着一串红灯笼的那家就是了!”伙计说完,乐呵呵离开。
季泠恍然大悟,才是明白这伙计微妙的变化是因为什么。秦先生果然犀利老道,她人还没到京城呢,就已经体验一遭先敬罗裳后敬人。
钟荡云嚷着要给她的舅母和三弟带些东西,出了客栈,两人暂时分道扬镳。
夜幕初临,集市如林,接屋成廊,连袂成帷。季泠朝着伙计说的方向慢慢走着,觉着杭州的一切都比建州要好,心中对京城的渴盼愈加浓烈。
那家条头糕的铺子果真热闹,寒风吹得揽客的红灯笼高高飘摇着,蒸笼前升腾的厚烟散入长队之中。
季泠站在队伍末尾,垫着脚想看清最前头的招牌上都写着什么,忽闻身侧声音传来:“你是外地来的?”
季泠一转头,是一个模样清俊的小公子,眉毛细秀,笑靥如花。
那人瞧见季泠的模样,愣了一下,又灿烂笑开,“你要买糕点?不知道买什么吧?”
季泠这下终于确定,这是一位装扮成男子的姑娘,说话俏生生的。
“是呢!我是南方来的,第一回到杭州,听说杭州的条头糕极好……”
那姑娘直接挽上季泠的手臂,季泠吓了一跳,左右张望,那姑娘直接把她往前一拉,跟紧了前进的队伍。
“我看你这东张西望的样子,我就知道你是外地的!”
季泠看了她一眼,带着镂刻银冠,腰间挂着玉饰,手中的小暖炉套子是金线绣的,杭州还真是藏富于民。
“这家的条头糕一般,若要吃最好的,该去西湖边上的那家品味斋。不过,条头糕也就那样,都是骗你们这些外地来的。”
“那姑娘爱吃什么呢?也好让我参考参考?”
那姑娘睁大眼,“你看出来了?”
季泠低声说:“很明显呐!”
姑娘似有些失落:“好吧……”
越前进着,越往季泠那儿靠去,直到两人肩靠肩。“我最喜欢荷花酥与龙井茶酥,你可以煮一壶茶配着。我家中姊妹还喜欢桔红糕和定胜糕,但我是不喜欢的...”
说话间,两人一块儿排到最前头。
季泠正犹豫着要选什么,后头排队的客人就着急喊道:“快点儿啊!别磨磨唧唧的!”季泠一瞬间紧张起来,匆忙间准备随便拣选几样带走时,那姑娘直接熟捻招呼着:“老板!”
老板本还有些不耐烦,抬头一瞧,竟是熟客,忙笑道:“是苏公子啊!”又看了看旁边的季泠,“苏公子今日带朋友来?”
姑娘直接大手一挥:“正是!老板直接上一份全福盒吧!我这朋友头回来,每种都想尝一尝!”说罢,又眨了眨眼道:“要选最漂亮最好的,别让我朋友失望!”
“都是最好的!苏公子尽可放心!”
季泠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我不要这么多……”
她方才看了眼,这铺子的点心可不便宜,她不过是想尝尝滋味,哪要得了那么多!
姑娘倒是不见外,直接拉住她的手,将老板递来的食盒交给她。
那食盒精致极了,外头刻着荷塘图景,还用一方绣着荷花纹的方布包着。
姑娘又熟练地点了几样,对着老板道:“将我们的都记我账上!”
转头拍了拍季泠,拉她走到一旁,给后来的食客让路。
“没事儿!我瞧着你投缘!当是东道主请你了!”季泠正想掏钱给她,一低头的工夫,她人就跑没影了。
苏姑娘拎着食盒在人群中躲藏,身后跟着的侍从胆战心惊地往后看,直到挤入一处布料铺子前,被乌泱泱的人围住,才终于停下来喘口气。
侍从及时接过食盒,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姐……咱们今晚早些回去吧!老爷知道您又偷溜出来,一定会守着门等着您的。”
苏小姐挥了挥袖子,背手大步走入布料铺子旁边的书局里,无所畏惧:“我才不管他!他日日就知道规矩规矩的,等我回了京城,他就管不着我了!”
——————————
季泠沿原路返回,此时正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摊贩都已经支起生意,酒楼茶馆高朋满座,百姓们吃了饭后出来消食,比她方才出门时拥挤不少。
她在杭州府志上看过,杭州是百货所聚之地,有湖丝嘉绢,绍兴茶酒,处磁严漆,今日一看,书中寥寥几句,压根没法书尽杭州四方辐辏、井邑浩穰的繁华。
“姑娘!快来瞧瞧!咱家这些扇面,可是杭州城的独一份呐!您就算去两京也找不着这样的做工花色来!”
季泠本就兴致高涨,经人一吆喝,立刻就将赶路回去的正事忘记了,顺着声音就猛地挤进人群中。
“我看看!我看看!”
她挤进的是一处卖扇子的小摊,她们宁川用的都是蒲扇,从前在建州街市上也只见过葵花型和芭蕉型的团扇,而这不过是杭州府一个不起眼的小摊,竟有十来种形状的团扇,什么八瓣海棠型、双螺型、飞燕型.,全是她见所未见的。
更不必说那扇面的做工与绣样。黄色缂丝瑶池献寿图、绿色纳纱花开并蒂图、米色纱贴绢鹿鹤长春图、蓝色缎绣亭台飞鸟图……
那上头的绣线在夜晚竟细顺得反光,栩栩如生,季泠想伸出手去摸一摸,身旁的客人就掏出钱袋子,将她挤到一旁,大手一挥,买了六七把,说是回家给所有姊妹都来一份儿。
那摊主眼巴巴瞧着季泠,问她:“姑娘,你要什么?”
季泠刚想说尴尬地拒绝逃离,就听见有人喊她,声音从上头传来。
季泠恰借此机后退一步,循声看去,才发现这边上就是她们方才的那间客栈,齐无戈正凭栏而立,朝她挥了挥手。
季泠进了厢房,菜都已经张罗好了,钟荡云与齐无戈正等着她来。
季泠将方才买的糕点拿出来,钟荡云一喜:“买这么多!太好了!我方才走得急,忘记告诉你,该多买一些,带回京城给无秽尝一尝,他还没来过南方呢!”
季泠之前听钟荡云和齐无戈说过,齐夫人原本是齐家军中一员将军的女儿,自小就随军驻扎在山东,后来与齐侯爷相识成亲,生了齐无戈和齐无咎,也仍然留在齐家军里,不过从最初的中锋营转到校场练兵了。
最小的齐无秽出生时就体弱,又逢这几年东南安宁些,京城侯府需要主事人,齐夫人才带着齐无秽留在京城。
季泠问过钟荡云,她想不想和她舅母一样,做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钟荡云想了很久,说:“不想。”
季泠很惊讶,问她为什么。
她说,军营与衙门没什么区别,规矩一大堆,她还总是被看不起。
她更想成为一名游侠,仗剑走天涯。
那时,他们坐在枫漈山的百丈漈下,每个人都在说自己对将来的期盼。
齐无戈说,他想做一名铸剑师。“十年铸一剑,玄铁附情志。”
当时众人还起哄,说只会舞刀弄枪的齐无戈竟然也有几分柔肠。
齐无咎是真正不喜刀枪的人,若不是生在齐家,他恐怕这辈子也不愿意碰这些冰冷的兵器。他说,他兴许泛舟湖上,饮酒作诗。闲时品茶吹箫,有三两知音共契即可。
当时,所有人都说完了,就剩下季泠没说。
其实季泠也不知道她的来路会是何景象,因为她看过的世界太小,不知道自己能有多少种可能,也不敢去幻想自己将来的成败。
思来想去,季泠答:“我想,我可能会做一个撑船人。”
她看着湍急而下的瀑布流入山涧中,说:“我想顺流而下,听每一位船客的故事。问他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若是没有船客,我就撑船躲进芦苇荡中,自己躺着看星星。”
三人用饭后,季泠和钟荡云倚着栏杆,看杭州夜景,游人如织。
齐无戈安排好明日行程餐食,才从外头走进来,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今夜好像没有星星。”
季泠和钟荡云伸出头去看,发现果真没有,不过就算是有星星,也不如杭州织带明灯夺目。
两人收回头,面前出现两把团扇。钟荡云一见,是一把绣着雨打梧桐的扇子。她最喜欢梧桐树,京城齐家的院子里就种了好几颗高大的梧桐。
钟荡云翻转着扇子,爱不释手,“欸!你哪儿买的?”
齐无戈将另一把递给季泠,季泠看了看他,犹豫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诱惑接下。
这是方才她在摊子前想摸一摸的那把扇子。是一把十二花瓣式黑稠竹柄团扇,绣着茉莉花。
建州地气湿热,多产茉莉。也不知道他站在栏边看了多久,是否都将她那幅小气拮据的模样都看入眼中了?
齐无戈很快收回眼神,将手背在身后,暗中抻了抻手指。
“早些休息吧,明日早上,我去拜见一下杭州的苏知府,你们自己玩。下午我带你们去西湖逛逛,后日一早,我们就继续赶路。”
两个姑娘相视一眼,都老实地点点头。
齐无戈笑着摸了摸两人的脑袋,转身回他自己那间屋子里去。
季泠看着齐无戈宽厚的背影,恍惚觉得有些陌生。
“云儿,你大哥,之前不这样啊?”
之前的齐无戈,玩起来比谁都疯,在书院里还喜欢和先生们对着干,先生说东,他非要故意说西,讨了一顿骂,哄得大家都笑一场。她就喜欢和这样有意思的人一起玩。
钟荡云道:“以后你就知道了!大哥就是这样的!虽然天天骂我和无咎,可是小时候我弄破了外祖父最喜欢的画,还是大哥替我顶罪,被外祖父打了一通。”
钟荡云说到这儿,突然生出一些怀恋。
她的外祖父与母亲过世好多年了,这世上惦记她的亲人,只剩她的舅父舅母和三位兄弟。
季泠搭着她的肩,两人一起靠在栏杆上,瞧着那些父母牵着孩童逛夜市,孩子撒了娇,想要买些不实用的东西,母亲会精打细算地阻止,父亲则不管不顾地满足。
“没想到,齐无戈当真是武气柔肠。”
钟荡云笑了,话语里都是赞叹与崇拜:“大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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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不白写啊!出现的所有东西,后头都算数!
(这应该不算剧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