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悸动
沈川整个上身都僵硬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那一瞬间的触感太过真实——温热、柔软,直接透过薄薄的衬衫,击中他每一根神经。
他耳根迅速烧红,大脑短暂空白,连双手都险些脱力。
见他还没减速,姜蕊情急之下,手上用力,又在他腰上轻轻一拧,“慢一点啊!”
力道不重,却像一簇火星,落在原本就绷紧的弦上。
沈川猛然回神,赶紧轻轻抓了几下刹车闸,车速终于慢慢降下来。
姜蕊却毫无所觉,还在一手压着帽子,抱住他腰的手也松开了,“沈川,都怪你突然加速,我的帽子差点被风吹走啦。”
沈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依旧处于一种无法言喻的晕眩里。
脸颊仿佛被火烫过般炽热,他下意识咬紧后槽牙,极力忽视来自后背和腰间的酥麻感,试图把那些翻涌不休的悸动死死压住。
好在,姜蕊的手总算松开了,上身也离开了他的后背。那种要命的、令人几近窒息的感觉终于结束了。
沈川几乎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能呼吸了,仿佛被放进水里的鱼,却又隐隐觉得哪里空了一块。
风继续吹着,沈川火热的脸颊在风中缓慢降温,可胸腔里的心跳声,却依旧乱得不像话。
他正要找话题缓解那一点难以言说的局促,却见远远地,前方路边站着两个人,像是在门口说话。
沈川微微侧过头,低声说:“是我妈。”
姜蕊从他身后探出头去,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中年女子,和一个穿着浅粉色连衣裙的女孩。女孩个子不高,留着齐肩短发。
再近一些,轮胎碾过雨水,发出声响。
门口说话的两人听见动静,转头朝这边看来。
沈川减速,缓缓停下车,唤了一声:“妈,你怎么在门口?”
王兰英笑着迎过来:“小茹来找你,你不在,我正送她出来。”
站在她身边的女孩抬起头,朝沈川甜甜地喊了一声:“川哥。”
沈川神色如常,轻轻点了点头,侧过身朝姜蕊一引:“妈,这是姜蕊。”
又转头看姜蕊,“姜蕊,这是我妈。”
姜蕊早已从车座上跳下来,乖巧地走上前:“阿姨好,我是姜蕊。”
王兰英拉住她的手,细细端详,眼里满是笑意:“你就是蕊蕊啊,我以前经常听姜叔和李婶说起你,说你从小漂亮得像画里走出来一样。现在一看,真是比画里还漂亮。”
姜蕊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岔开话题:“阿姨,您的腰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王兰英又关切地问,“小川做的饭还合你口味吗?他这个人闷,不爱说话。哪儿不喜欢,你说就行。”
姜蕊偏头看了一眼沈川,唇角扬起:“阿姨,沈川做饭特别好吃,是不是跟您学的?”
王兰英一听这话,笑得眼睛都弯了:“你要是爱吃什么,跟他说,他会做。”
说着,她又转头叮嘱沈川:“你带蕊蕊去画画,路上注意安全,别光顾着自己,照顾好蕊蕊。”
沈川在旁边笑着应了一声:“知道了。”
姜蕊重新坐回车后座,正准备出发。
忽然,旁边那个叫小茹的女孩又开了口:“川哥,昨天你给我讲的那道题,我还是不太明白……你哪天有时间,能再给我讲一讲吗?”
她语气温软,看向沈川的眼神带着点不加掩饰的期待。
沈川回过头,语气平稳:“行,等我有时间。”
姜蕊察觉到,那女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有一瞬间的停顿——探究,又有点隐隐的戒备。
姜蕊唇角一勾,眉尾微挑,扬了扬下巴。
心里轻哼一声:川哥?
呵。
她重新坐上自行车后座,却不去扶车座下的支架,反而两只手轻轻抓住沈川衬衫的两侧衣角。
沈川感觉到了,回头看她,只见身后的女孩扬起一张猫一样娇媚的脸,娇娇一笑。
沈川的心里“咚”的一声,再次晃了神。
姜蕊却又侧过脸,笑着冲王兰英挥手告别:“阿姨,我们走啦~中午沈川在我们家吃饭,您不用等他了。”
她故意加重“我们家”三个字。
王兰英和那个女孩的身影渐渐落在后面。
姜蕊的小脸慢慢沉下来,松开抓着沈川衣角的手,依旧去扶车座支架。
沈川感觉到衬衫那种轻轻拉扯的感觉消失了,他微微侧过头,那两只白嫩的手已经离开了他的衣角。
他的心底蓦的窜起一阵失落,转回头,握着车把的手心更紧了些。
自行车很快就驶出村口了,风吹得裙摆轻轻荡起,刚刚落过雨的土路还有些湿润,轮胎碾过去,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一路上,姜蕊再没主动说过一句话。
沈川清晰地感受到她情绪的低落,却猜不透缘由。明明刚才她还那样扬着一张明媚的脸对着他笑。
出了村口,前方就是月牙河。
虽然不是周末,但是在暑假,而且雨后凉爽,河边已经聚了些人。三三两两,有带孩子的家长,也有结伴游玩的年轻人。
沈川载着她绕过人群,在一片清净的林荫下停了车。
姜蕊默默跳下后座,站稳后没看他一眼,径直往前走了几步,背影透着股说不清的疏离。
月牙河的风景确实不错,不是那种被人工修整过的公园式精致,而是一种保留了原始气息的自然生长。
河水宽阔,波光潋滟,岸边野花杂草肆意生长,空气里还有雨后青草的味道。
是一个野生的、明亮的,像未加修饰的清晨。
姜蕊站了一会儿,弯腰摘了一朵开得正艳的小花,插进草帽的缝隙里,偏过头看他,语气听不出情绪:“好看吗?”
沈川望着那朵衬得她眉眼更娇俏的小花,点头:“好看。”
“哼,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看。”她立刻抬手扯下小花,手一甩,把那朵花丢在地上,抬脚踩过去,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往前走,背影依旧绷着。
沈川愣在原地。
刚开始,他还只当她是在耍点小性子。可走了几步,他就慢慢意识到不对。
姜蕊今天,明明不像只是随口赌气,而是带着点不讲理的执拗。他知道,她平时是有点小脾气的,但平常她闹,也闹得有理有据,可今天……
沈川不明所以,只好拎着画材,默默跟在她身后。
她停,他也停。
“在这里画吗?”他问。
姜蕊往那一站,双臂环胸:“不要,这个角度差极了。”
沈川不声不响地换了个方向,问:“那这边?”
她看也不看:“太阴了。”
“……那那边?”
“风太大。”
他不吭声了,默默跟着她,陪着她在河岸绕来绕去。直到她再次停下来。这是一株柳树下面,面对开阔的河面,垂柳依依,草地平整。
她回身打量草地,声音淡淡:“这湿乎乎的,怎么坐啊?”草地上还挂着微微的露水。
沈川没说话,抬手脱下身上的白衬衫,对折两下,平平整整地铺在草地上。
姜蕊回头暼了一眼,昂着头坐下了,然后整理了一下裙摆。草地很软,当然,也许是他的衬衫很软。
眼前视野很开阔,河水静静流淌,波光映着柳枝的影子。不远处还不时地飘来小孩子清脆的笑声。
沈川把画材放在她身边,姜蕊打开画本,拿出颜料盒,指尖刚碰到画笔,她忽然抬头:“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沈川垂眸,目光在她紧绷的侧脸停了瞬,轻声应道:“有事喊我。”说完,他退开几步,在几步远的一株柳树下站定。
不远不近地守着,既能看见她,又不打扰她。
姜蕊低下头,看着画本上空白的纸页,握着画笔的手悬在半空,却迟迟落不下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烦什么——风景是她喜欢的,天气也合适,蓝天洗净了昨夜的雨痕,柳叶被阳光染得通透,河面波光粼粼,一切都该是宁静而惬意的。
她拿着笔,在颜料盒里胡乱地蘸来蘸去。原本清亮的钴蓝被她不经意掺进了一点赭石,又压上一笔熟褐,颜色迅速变得浑浊、黯哑,失去了原本的通透感。
那一小块调色盘角落,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说不清的烦乱。
忽然,一阵清亮悠扬的声音破空而来——不像笛声,也不像口哨,轻轻的,带着点律动。
姜蕊抬头循声望去,只见沈川正靠在不远处那棵垂柳下,背光而立。手里拿着一片柳叶,贴着唇,柳叶在他唇边微颤。
那声音,像风扫过水面,又像雨落在伞上,清清浅浅,悠悠扬扬。带着草木与水汽的味道,在空旷的河岸边回响着。
她从不知道,原来柳叶也可以吹出这么好听的声音。
姜蕊心里忽然就静了。
手中的画笔,轻轻落在画纸上。
不同于以往写生时对风景的专注,这一次,她画得很快,却格外投入。
笔尖调过几次颜料,蘸着不同深浅的绿色与灰蓝,在画纸上勾勒出柳树的垂影,再一点点渲染出少年安静伫立的身影。
那身影背对着光,脸侧的线条干净而清晰,仿佛整个人都融在了这一片静谧的河岸风景里。
直到最后,她微微一顿,在少年侧脸的位置,用极细的画笔,轻轻点了一下。
点在左眼角下,一颗痣的位置。
她怔了一瞬,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画的是沈川。
心口仿佛被什么悄悄点了一下,柔软又隐隐发烫。
这时,那边吹柳叶的声音停了。沈川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转过头来。
他的视线穿过低垂的柳枝,和她的目光在空中撞上。
明明只是平常的一眼,姜蕊心跳却倏地漏了一拍——都是那颗痣的错。
她立刻傲娇地移开视线,假装去看河边的芦苇。
沈川望着她故作镇定的侧脸,喉间溢出一声低笑,随手丢掉了嘴里衔着的柳叶。
目光落在草地上,触目之处,野花星星点点点缀在草地上,粉的、黄的、白的,透着野趣。
他俯下身,采了一小束野花,又拔了一根狗尾巴草,笨拙又认真地绕着花茎扎成一束,转身放进了自行车筐里。
姜蕊眼角的余光早把这一切收进眼底,心里嘀咕着:吆,挺大个男生,还喜欢采花呢。
她装作若无其事,又铺开画本,刷刷几笔,河光、柳影……跃然纸上。重新画了一幅纯粹的风景画。
方才堵在心里的那团湿棉花似的闷意,不知何时已经散了,心情轻快了不少。
画完最后一笔,她收起画材,站起来,踩着草地上的光斑,走到河边。
只见河水清澈见底,波光粼粼,水底是一层细柔的沙子,夹杂着几颗光滑的鹅卵石。
姜蕊心中一动,玩心忽起。她干脆脱了凉拖,双手拎起裙摆,赤脚踩进水中。
冰凉的河水刚没过脚踝,水底的沙细软绵滑,她忍不住又往前踏了一步。
沈川在不远处看到了,赶紧三步并两步,快步走过来,“姜蕊。”他喊她,“小心,河边很滑。”
姜蕊头也不回,“要你管。”
她抬脚继续往里走,却没注意到水底有薄薄一层苔藓,她脚底一滑,整个人失去重心。
还没来得及惊叫出声,身旁已如闪电般冲过来一道身影。
水花四溅,沈川只顾得去扶姜蕊,自己也踩到了青苔。
两人都身形一晃,眼看就要一起摔进水里。千钧一发之际,沈川反应极快,双手猛地托住她的腰,硬生生将她稳住。
“扑通”一声,他自己却结结实实地跌坐进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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