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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考上A大
高三是最难熬的。
课桌上堆积如山的习题册，试卷和资料，像一座座小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黑板右上角，用红色粉笔写的数字每天都在无情地递减，提醒着每个人，高考正步步紧逼。
一道数学压轴题已经困了她很久了，思路像打了死结的线团，越理越乱。
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翻书声和偶尔压抑的咳嗽，沉闷得让人心慌。
“呼......”
她终于泄气地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视线有些模糊。
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地瞟向旁边的人。
裴青砚坐得笔直，侧脸线条清晰。他正专注地盯着一本厚厚的习题册。
眉宇间是惯有的沉静。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注视，裴青砚微微偏过头，目光正好对上桑榆有些茫然疲惫的眼神。
他没说话，只是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桑榆摇摇头，示意没事，重新低下头。
-
周五下午，年级组织了一场名为“未来·选择”的动员演讲。
礼堂里挤满了高三学生，同学们在下面窃窃私语。
主讲人是学校请来的一个据说很成功的校友，大谈特谈名校光环，热门专业，就业前景和年薪几何。
“......所以，同学们，选择比努力更重要！目标清晰，才能有的放矢！你现在的每一分努力，都是在为未来的高度奠基！想想你们梦想中的学府，那是你们人生腾飞的平台！”
校友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一种极具煽动性的亢奋。
梦想中的学府......
桑榆坐在靠后的位置，听着那些宏大的词汇，感觉有些遥远，也有些空洞。
她忍不住又看向隔着几排的裴青砚。
他坐姿依旧挺拔，侧耳听着，但脸上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演讲终于进入尾声，主持人邀请学生代表上台分享自己的目标和心路历程。
学生代表是裴青砚。
他站起身，步伐稳健地走上台。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简单的校服也掩不住那份清俊挺拔。
礼堂里安静了不少，很多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他拿起话筒，没有客套的开场白，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清晰平静，甚至带着点他特有的那种散漫感。
“刚才老师校友们讲了很多，目标啊，选择啊，平台啊，都挺重要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乎只是随意一瞥，“不过，我觉得吧，想太多太远，有时候反而容易把自己绕晕了。”
台下开始有低低的议论声。
“高三嘛，压力大，正常。看着倒计时一天天少，看着卷子一张张堆，谁不烦？”他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莫名让人觉得真实，“烦归烦，但该做的题还得做，该熬的夜还得熬。现在想破头要去哪个学校，选哪个专业，不如先把眼前这张卷子做好。”
一旁的老师抛出了一个问题：“那......裴同学，对于你的未来......你的目标是什么呢？！”
“至于未来？”他微微歪了下头，似乎在认真思考，“对我来说，目标就一个：A大。”
A大......
桑榆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A大，国内顶尖的综合性学府，以自由开放的学术氛围和强大的基础学科著称，也是无数理科尖子心中的圣地。
原来，他的目标是那里。
“理由？”裴青砚继续道，语气轻松，“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嗯......如果真的要说理由的话...我觉得那里可以学到点真东西吧。”
他完全没有提及校友强调的光环，就业和薪资，理由朴实得甚至有些任性。
台下传来几声善意的轻笑，气氛似乎松弛了一些。
“所以，对我来说，‘未来’就是把手头的事一件件做好，然后争取能去那个能让我学到点真东西的地方待几年。”
他总结道，声音里带着一种笃定。
“至于再以后？路还长着呢，走一步看一步呗，想太远容易累。”
他的发言很短，没有豪言壮语，没有精心设计的励志故事。
演讲结束后，人群涌出礼堂。桑榆故意放慢了脚步，在人流的旁边磨蹭着。
终于，看到裴青砚也随着人流走了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快走几步，追了上去，与他并肩。
“裴青砚。”
“嗯？”
他侧过头，看到她，眼神里没有意外。
“刚才......你说要去A大？”桑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像是随口一问。
“嗯，是啊。”裴青砚点点头，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步伐依旧不紧不慢。
“怎么？你也想去啊......？”
他笑着随口问道。
桑榆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摇头：“没......没有，就是问问。A大......很难考的。”她低下头，掩饰着瞬间的慌乱。
“嗯？桑大学霸这么没信心吗......？”
过了一会，他轻轻叹了口气。
“嗯，是不容易。”裴青砚承认得很干脆，“分数线挺高的。不过，试试呗，考不上再说。”
他的态度依旧随意，但那份随意里又透着自信。
“哦......”桑榆应了一声。
“你呢？”裴青砚反问，“有想法了？”
桑榆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声音有些轻：“还没......想那么多。就觉得......先把眼前的关过了再说。”
她下意识地重复了他刚才演讲里的意思。
裴青砚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只是“嗯”了一声。
桑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盘旋在心头很久的疑问问了出来：
“你画画那么好......为什么......没想过走美术专业？”
“嗯......想过。”他的回答很平淡。
“那......”桑榆更疑惑了。
以他的能力，走艺考的路，顶尖的美院应该不是难事。
“后来觉得，不太划算。”
“不划算？！”桑榆对这个答案感到意外。
“嗯。”
裴青砚点点头，语气依旧随意，“你看啊，首先，我爸妈那边，虽然不至于强烈反对，但你知道的，搞艺术在他们眼里......嗯，风险系数有点高。”
他耸耸肩，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我爸妈就盼着我学个‘稳当’点的，‘稳当’，是他们字典里排第一的词儿。”
桑榆沉默地点点头。
她能理解这种来自家庭的期望和压力。
“其次嘛，”裴青砚继续道，“我自己琢磨了一下。把兴趣变成吃饭的家伙，感觉......有点悬。我怕哪天画不出东西了，或者画的东西没人买账了，连饭都吃不上，那多惨。”
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
“可能是我这人比较俗，也比较怂吧。总得先保证有口饭吃，再谈别的。”
桑榆听着，觉得这理由挺现实的。
“可是，”桑榆还是有些不甘心，“你画得那么好，放弃了不可惜吗？而且，学物物理......跟画画感觉差好远。”
“谁说放弃了？”裴青砚挑眉看了她一眼，“我又没说不画了。画画是画画，专业是专业，两码事。就像......”他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比喻，“就像你喜欢看书，难道非得去当作家或者编辑？喜欢听歌，非得去当歌手？”
桑榆一愣，好像......有点道理？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最后回到了教室。
-
回到家后，桑榆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书桌靠着窗，桑榆并没有立刻去翻那堆成小山的习题册，而是在书桌面前坐下。
她发了会儿呆，脑袋有些放空。
“我也想去......”一个极其微小的声音，在她心底怯怯地响起。
她烦躁地拉开抽屉，想找支笔，指尖却碰到一小叠便利贴。
是那种普通的方形便利贴。
鬼使神差地，桑榆抽出了一张。
她打开了桌上的小台灯。
笔尖悬在便利贴上方，犹豫了一会。
笔尖落下。
她写得极慢，极用力，很专注，很认真。
目标：
“考上A大。”
写完，她自己都怔住了，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脸颊微微发烫。
随后，她将拿起张小小的，承载着巨大野心的纸条，小心翼翼地贴在了书柜的一角。
然后桑榆才又装作神色自然地将练习册打开，认真地看着。
她好像对裴青砚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是很早之前就有了的，但是她一直不确定也不想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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