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

　　早上，余温是被护士叫醒的，护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提醒她下午记得去复查，余温迷迷糊糊地点头，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电话吵醒的，她接起电话：

　　“喂，有事吗？”

　　“余温同学，说好的看海，这个点了怎么还没起呀？”陆川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余温困意散去一大半，开心地撒娇：“你来接我嘛，来的时候带点吃的。”

　　“好！那你先躺会儿，我马上来。”

　　“嗯嗯！”

　　挂掉电话，余温立马就不困了，外婆进来看见她脸上挂着笑，在镜子面前照了又照，自己也跟着笑了。

　　外婆走进来，轻声开口问：“我们家乖乖今天是要去哪啊？这么开心。”

　　“外婆。”余温挽住外婆的手，轻轻晃动，甜甜地开口，“陆川说今天要带我去看海捡贝壳。”

　　“难怪哦！出去玩要注意安全哈。”

　　“我知道，外婆。”

　　正说着，病房门被推开，陆川一手提着水果篮，一手提着零食袋子，余温一见是陆川，立马飞奔过去，两眼放光，盯着陆川手中的水果、小吃。

　　“辛苦你了，嘿嘿。”

　　“水果是买给外婆的，零食是你的，不过，要按时吃饭，让我知道你不吃饭，那我下次就不给你带了。”

　　“保证完成任务！”

　　陆川没回答，只是笑笑，转头对外婆说：“外婆，给您买的水果。”

　　“来就来嘛，还买什么水果呀！人来就行了。”外婆笑得合不拢嘴，把袋子接过。

　　余温拿了一袋薯片，坐在躺椅上，余温冒了一句“还是家里的躺椅舒服”

　　因为余温的一句“想念家里的躺椅了”外婆就赶忙地回家去拿躺椅来医院，外婆还特意把椅子放在阳光能照进来的地方。

　　余温悠闲地坐着，看着和外婆聊天的陆川，也放下手中的薯片，拿起手机，对着外婆和陆川按下了快门，

　　外婆和陆川说了好久，时间被定在这一瞬，等她放下手机时，陆川已经走到余温身边。

　　“走吧，小朋友。”陆川挂着笑，温柔的目光看着余温。

　　“啊？”余温一时没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外婆，外婆不说话，朝着余温点头。

　　“怎么？不去了？”

　　“怎么不去，走啊！”余温起身就径直朝门口走去。

　　陆川收回手，跟了上去。被甩在医院的俩人，沉默不语，陆川率先开口打破这寂静的空间。

　　“刚才为什么不牵我？”陆川带着委屈的声音质问余温。

　　余温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过一会儿才弱弱地说：“我外婆还在嘛，所以就没牵……”

　　“外婆知道的。”陆川语速极快。

　　“你和外婆说了？”余温感到意外。

　　“没有，外婆自己看出来的。”陆川平静地说道。

　　“你觉得我信吗？”

　　“说你傻，你还生气，你想想看，外婆年纪那么大了，就这些情情爱爱的小事，怎么可能不知道。”陆川和余温解释着，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余温被说服，选择相信陆川所说的。

　　俩人不急不慢地走着，边走边谈边看，他们谈论生死，谈论花草，谈论世间万物，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bug，相遇，离开，相遇，又离开，我们能做的就是每天重复着同一件事，我们太过渺小，不能与世界自然抗衡。

　　陆川思考着，又再次想起沈秋的话“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我们也只能接受，与其每天沉浸在悲伤里，还不如在剩下的时间里去享受世界”。

　　陆川转身，坚定地看着余温，余温也停下了脚步，与陆川对视。

　　“怎么不走了？”余温转头疑惑的看着陆川

　　“余温，我有话想和你说。”陆川的语气异常坚定。

　　“我听着呢！”

　　陆川深吸一口气，做好了一切，此时此刻，树上的鸟不再叽喳的叫，也像是在期待陆川开口。

　　他们说，表白要当面说，所以，我现在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陆川说完，紧张地看着余温，期待她的回答。

　　余温象征性地思考了一下，开口：“那好吧！勉为其难答应你的告白，虽然说词很无厘头，但还是能接受。”

　　听完余温的话，陆川开心得像个孩子得到了自己渴望的东西一样，将余温紧紧拥入怀中。

　　一滴温热的泪水落在余温的肩膀上，余温知道他在哭，轻拍他的后背：“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我高兴你答应了我。”

　　“好了，好了，嗯……再不去看海，捡贝壳就没有机会了。”

　　陆川双眼湿润地看着余温：“会有的，我们都还年轻，机会还有很多。”

　　“嗯…，那你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记得我，无论走到哪，都要带上我。”余温声音哽咽，红了眼眶。

　　“会的，一定会的。”

　　此刻，无论多么伟大的诺言都显得无用，他们用最朴素的语言对彼此承诺，并完成承诺，比起那些甜言蜜语，更多的人还是愿意去相信能够一直相伴的。

　　余温主动牵起陆川的手，开口问：“嗯……还去看海吗？”

　　“你想去吗？”

　　“想，我想去捡贝壳。”

　　“都听你的。”

　　俩人像所有小情侣那样，牵手，拥抱，到了海边，发现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一整天了，当看到海的那一刻，余温眼里装满温柔，她拉着陆川小跑到沙滩上，嘴角挂着笑。

　　“我之前居然没发现，我们这还有那么好看的海。”

　　“现在知道了，以后天天带你来。”

　　“好！”

　　余温独自去捡贝壳，陆川就这么看着她，余温自顾自地捡，等捡了差不多了，捧着贝壳坐在海边的小店前，挑选着。

　　陆川知道，从出来到现在，余温一直没吃东西，就先去买了一个椰子给余温垫垫肚子，余温一边喝一边挑贝壳。过一会儿，陆川又买来了一些烧烤和一碗粥，看着认真挑贝壳的余温说：

　　“先过来吃了，再慢慢挑。”

　　余温手上动作不停，应着陆川：“我还不想吃。”

　　陆川不管那么多，伸手一抓，贝壳全部拿走了：“吃了再拿给你。”

　　“知道了，我吃，还不行吗？”

　　“嗯！这份没有辣椒，可以吃。”陆川特意给她单独留了一份，没有放辣椒的，因为他知道，余温吃不了。

　　等吃完，天已经暗了下来，远处的天空，只剩一点点米分，余温还在挑贝壳，时不时又跑去海边捡再找一些回来，陆川没有催促，也没有不耐烦，就是宠溺地看着余温。

　　“好了，”余温低头看着手中的贝壳，又一边说着“走吧！”

　　“好！”

　　他们牵着手，一起走在热闹的街头，余温很疑惑，不是要回医院嘛？怎么来这里了？余温转头问陆川：

　　“怎么来这里啊！我说的走是回医院。”

　　“带你散散步，还早，不急。”陆川目视前方，并没有看着余温。

　　很快，陆川带着余温来到一家小铺，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手串，店家见有人来，赶忙迎上去。

　　“欢迎光临。”店家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她声音很细，很尖，见陆川身边还有一个人，便客气地说到。

　　她把陆川二人领到专柜前，介绍着，陆川都没瞧上，余温不懂，但也乖乖地跟着陆川。很快，柜子里的手串都看完了，陆川还是没有看见心意的，退出店铺，转过来对余温说：

　　“这里的手串都不好，等我回去亲手给你做一个。”

　　“嗯……不用，你去年给我的还在呢！”说着，还露出手腕上的珠子。

　　“不一样的，亲手做的意义更好。”

　　余温笑着：“那就做吧！我等着。”

　　“好。”陆川伸手揉了揉余温的头发，“走吧，回去了。”

　　“我走不动了，陆川。”余温撒娇地说道。

　　陆川一眼识破：“想让我背就直说。”话这么说，可膝盖还是自觉地弯下去，“上来吧！”

　　余温借力，整个人趴在陆川身上，还不忘补充：“哼！我是真的走不动了嘛。”

　　“好好好，这不背着的。”

　　俩人有说有笑，小巷里时不时传来低笑，说着说着，背上的人没了动静，陆川喊了几声，才意识到背上的人睡着了，无奈摇摇头。

　　到了医院，余温像是被闹钟吵醒一样，突然醒过来，她胡乱地揉着眼睛，陆川感觉到余温的动作，确认醒了以后，才开口：

　　“你醒的还真是时候。”陆川带着调侃，像是在说余温装睡。

　　“医院的药水味太重了，好刺鼻。”余温没完全清醒，迷迷糊糊地说。

　　“的确。”

　　陆川背着余温上了电梯，背上的人又变回原来的样，陆川还以为余温又睡着了，无奈开口：

　　“又睡着了？”

　　“没有，醒着呢！”

　　“马上到了，坚持会儿，到了以后就赶紧睡吧！别看手机了。”

　　“你要马上走吗？”

　　“什么？”

　　余温沉默一小会儿，说出了一句她之前想说却又不敢说出的话：“想你陪我。”

　　“好！陪你。”

　　意外之喜，余温眼里立马有了光：
　　“真的？”

　　“我是什么时候骗过你？傻子。”

　　到了病房，余温已经醒了，他们小心翼翼来到床边，正准备去开灯，转过身，灯已经开了，外婆笑眯了眼，看着他俩。

　　“来了也不开灯，我还以为是谁。”

　　余温害羞地低着头，整个人不在状态，过一会儿开口：“外婆，您还没睡啊？”

　　“你们这么晚才回来，我怎么睡得着！”外婆一边说一边去倒水。

　　“有陆川在，不用担心。”

　　“你呀！就是喜欢依赖别人。”外婆叹了口气，又担心地说：“一定累坏了吧？快，喝点水。”

　　余温接过水杯：“谢谢外婆。”

　　“好，既然回来了，那我就不担心了，我就先睡了，你们也别坐的太晚。”

　　“知道了，外婆。”

　　外婆转身去了另外一间病房，余温住的是双人房，因为临床的病人在前不久去世了，那床空出了空间，外婆也就睡在了那里。

　　病房有过短暂的安静，但安静转瞬即逝。

　　余温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学校了，她好奇地开口询问陆川：“你们什么时候毕业？我有时间想去看看。”

　　“快了，明天我再带你去。”
　　余温想了想，终于开口：“算了，不去了，想一直待在你身边。”

　　陆川认真地看着余温开口：“那就一直待在我身边。”

　　“会的。”余温转过头对上陆川那双桃花眼，猛然凑近，“你说真的给我做手串真的假的？”

　　“真的。”俩人的距离很近，陆川乱了套，一点点地向前靠近，再快要碰到余温的嘴唇时，余温站起身来，径直朝床头柜走去。

　　打开柜子，只见里面有个福袋，袋子里面装着一张平安符，余温拿在手里，转身就一头撞进陆川怀里。

　　“你这人怎么走路没声响啊？”

　　“那么大人影是真没看见啊？”陆川伸手指向地上的影子。

　　“哼！怪我咯？”余温气鼓鼓地问道。

　　陆川毫无抵抗能力，轻轻地抱住余温：“不怪你。”

　　依靠在陆川怀里的余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使劲地回头蹭着陆川的脖颈。

　　陆川被她这么一蹭，心里暖暖的，别提多开心了。

　　余温抬头，注视着眼前少年，将那个福袋放到陆川眼前：“这是外婆庙里求来的平安符，现在给你，让它保佑平安。”

　　陆川伸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口袋里：“好，我会好好保管的。”

　　“好！等过两天送你个东西。”余温神秘兮兮地说。

　　“什么礼物？”

　　“现在不能说，等两天就知道了……”

　　“行，我等。”陆川松开余温反手扶住她的肩膀，“不过余温同学现在，我们该睡觉了。”

　　“嗯……你帮我削个苹果。”

　　陆川挑挑眉，应了声。余温躺在床上，陆川则是坐在床边削着苹果。不一会儿，一个完整的、没有皮的苹果出现在余温眼前。

　　余温伸出手去接苹果，还不忘夸赞陆川：“哇！陆川哥哥削的苹果真好看。”余温咬了一口，又夸道：
　　“真甜。”

　　很显然，陆川不吃这一套，还是催促着：“吃完赶紧睡觉啦。”
　　余温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委屈巴巴地开口：“明天我生日……”

　　“怎么？要我卡点送祝福？”

　　“不可以吗？”

　　“太晚了，熬不了。”

　　“好吧！”

　　“我先走了，你赶紧睡吧！晚安。”

　　“晚安……”

　　陆川转身走出了病房，还随手关了灯，房间里鸦雀无声，余温心里一阵疼痛，她先看向那扇窗，陆川也正好走出医院大门，他并没有立刻走，而是坐在外面的休息椅上，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又把它吐出来。

　　他微微把头往后仰，整个人无力地靠着休息椅，余温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转身上了床。

　　窗外的月光照了进来，微弱的光照在余温那张苍白的小脸，黑夜中，滴晶莹的泪划过脸颊

　　窗外狂风四起，像是在无声宣告死亡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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