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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你喜欢这种?”
陈劭珣趴在展柜上仔细看着那条细链天鹅吊坠项链,反光的玻璃倒映出他疑惑不解的脸。
“旁边那个也行。”
时尔手指向另外一条爱心吊坠的银项链,因为长期握笔,他的拇指和中指裹着厚厚的茧子,以至于指甲也略变形,斜向生长。
这俩小鬼光看手就知道是谁来买单谁是伴驾,估计是给女朋友挑的吧,小帅哥长得帅也舍得花钱。作为一名非常有眼力见的销售员,当柜员姐姐带着笑容,殷切地转向陈劭珣,那人却托着下巴,目光在时尔的脸与项链之间纵横跳。
“......”
陈劭珣嘴撇来撇去地做了一套广播体操,最后指向反方向的一条没有任何装饰,看起来更中性的素银项链:
“这个更好一点吧?”
橱窗里全方位展示的灯光显得玻璃锃亮,也让时尔低头时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并非出于自愿,但时尔还是仔细地回忆了一遍戴思缘那张纯白素净的脸,认为她还是更适合婉约的款式:“这两条更好。”
“......”陈劭珣把那俩条项链都要盯出洞了,捏着拳头满脸欲言又止:“可是...”
“让柜员帮你选吧。”时尔用中指扶着眼镜,头发隐没了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的嘴唇张合:“我去上厕所。”
今天这场无聊的选礼物也算是戴思缘的功劳。
在她的话问出口那一瞬间时尔突然反应过来,其实他对陈劭珣一无所知。一直是陈劭珣自顾自地招惹他,但他并不知道陈劭珣原来的生活轨迹。
他知道陈劭珣为了和他一起,推掉了原本每节体育课会和孙旭成他们打的篮球,却也感觉陈劭珣并不是真心想打;之前中午和自己凑在一起吃饭,本人却不怎么动筷子,除非点的真的多了,才会略皱着眉头把盘子里剩的全扫光,明明连嘴角粘的饭粒都会揩进嘴里,但听姚嘉朔的意思却是一点也不爱吃,在此之前都是吃家里带的饭;也更不知道陈劭珣的生日是几月几号,他没有可以相互祝贺生日的朋友。
时尔也理不清当时自己脑子里噼里啪啦地闪过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意识追上嘴巴的时候,他就站在门边上,脸上映照着同样的夕色,却依旧显得面无表情地开口道说: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他直截了当得有点冷冰,明明是他自己追着问了那么多,转头就给人一棒子算什么。戴思缘的面上更烫了,但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只是捂着脸讪笑道:
“没关系嘛,你方便的话...就帮我打听打听,或者帮我参谋参谋也可以。毕竟我要问的话不就没有那种惊喜的感觉了嘛...不方便也没关系...谢谢你,结束后我请你吃东西!”
一样的说辞时尔听到了第二次,戴思缘像是受不了这个尴尬的气氛,先一步跑没影了。时尔看着少女踩着铃声逆着人流左闪右躲地奔现楼梯口,忽然后知后觉有些愧疚。毕竟她用来感谢陈劭珣的零食都被陈劭珣塞进了自己嘴里,一时间他有种先收了人家定金不得不替人办事的感觉。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铁树开花啦?”陈劭珣才从办公室回来,呆呆地看着他。他咦了一声,感觉时尔可能是真的开窍了,给吃给喝还不够,现在还想偷偷摸摸给自己准备礼物,如此高超的关心手法!和家里的小臭狗走得好好地突然心血来潮跑来蹭了自己一下有什么区别。陈劭珣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
“嗯,你不知道也正常,毕竟我之前也没告诉你,不过没想到你这么想知道。”
“不说算了。”
“七月二十号!”因为生日在暑假,他其实很少能和朋友一起过,基本都是爸妈带着他和姐姐出去旅游庆祝。陈劭珣看着他的眼神带点幽怨:“我明年成年,现在告诉你了啊,到时候叫你来玩,你不许找借口说拒绝。”
属猪,时尔在心底速算,原来自己比陈劭大。陈劭珣看着他的眼神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虽然自己属猪,不过同龄的孩子都一个属相,小时候也没人不怀好意地拿这个开玩笑。再说,单凭陈劭珣的长相,谁会拿这个说他。除了家里人,也就是时尔会叫他猪头了。
他那么帅,怎么会把他和猪头联系在一起呢。陈劭珣都黯然神伤了:
“你是不是在想那个,不许说。”
“嗯?”
英语老师抱着作业进班了,时尔没打算再追问下去,只是笔在手里转了转,想起之前陈劭珣开玩笑说让孙旭成他们喊自己哥,一个不留神就说:
“那你确实可以喊我哥。”
“啊?”
“我比你大。”
“什么?”
“Now turn to page 73。”
时尔是一板一眼的小眼镜,上课的时候从来不理他,说到哪算哪,转过身就去拿笔记本了。好坏的狗,蹭完就跑了!陈劭珣的手气得手从课桌下爬过去,掐着他的膝盖窝拧了一把。时尔神色未改,只是左手伸下去,像掸灰一样,把他的手掸下去。
去,去。
好在陈大少大人有大量愿意放他好好学习,他在本子上涂涂画画,目光撇见英语老师脖子上戴了一条新的项链,隐没在领口中。
她们英语老师四十多岁,但依旧将自己维护得漂亮干练,坚持锻炼,中年人烦恼的身材走样一点挨不到她,现在穿得还是从前姑娘时候的衣服。做事风风火火,每天都对生活有各种各样的感悟,始终有着旺盛的思考与生命力。陈劭珣就爱上课听她说以前留学又怎么这么样,孩子怎么怎么样,绝不是为了浪费上课时间。不过今天,他的注意力都被她脖子上那条新的项链夺去。
下课时戴思缘又跑来找他,时尔看着陈劭珣一如既往地正常出去,又耳尖泛红地回来。回来后他对着虚空发呆,最后舔一下嘴唇,脸搭在手背上转过来对时尔说:
“周六我们补完课出去逛逛吧。”
时尔的余光里还留有戴思缘的影子,他盯着题目,从出神到重新看清字迹,眼镜一推又什么异样都消失不见问:
“为什么?”
陈劭珣也没有,肘弯里的脸笑得很肆意也很没良心:
“当然是给某人买礼物啊。”
当然是为了给戴思缘买礼物啊。
所以说来说去,时尔也算是间接还上了这份人情。厕所里,时尔靠在水池边摘掉眼镜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发丝滴着水,唇色发白,鼻根处的皮肤上留下了眼镜托脚的红印,抬眼向上看时眼下三白,显得面露凶色。
刚刚是不是对陈劭珣太不耐烦了?
时尔疲倦地捏了捏后颈,来之前他对陈劭珣说,就三个小时。他说服自己,因为陈劭珣替奶奶找的工作,多换给自己每天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所以他拿这三个小时允许自己随便和他胡闹。现在感觉起来好像什么防沉迷机制似的,又不是到点了就能强制下线了。
搞得他多余的时候都在分神。
时尔没意识到自己叹了口气,他只把心情不好归结为临近期末刷题的强度太大,注意力不集中啊。眼镜溅上了水,他扯过衣角轻擦。
陈劭珣选的眼镜很适合他,明明他当时给自己挑眼镜的时候也挺会挑,怎么一到给戴思缘选礼物时就眼光坏成这样?时尔对着镜子重新整理好表情,一个被水打湿衣襟的小眼镜又板着脸走了出去。
“挑好了吗?”
玻璃柜前的陈劭珣分明上一秒还在和柜姐讲得很投入,下一秒就背过身推着他的后背走:“走吧,今天先不买了。”
时尔不喜欢这些做无用功的事情,不免皱着眉头问:“为什么?”
“想要的那条没货了,要从别的店调过来。”陈劭珣像想装作平淡又压不住炫耀劲儿的臭屁小孩,语气神神秘秘的:“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可时尔就是那个本该无动于衷,却还是会被这样臭屁小孩的炫耀也不禁被勾得心难受的笨小孩。可是,到时候他不就能够亲眼在戴思缘的脖子上看到了吗?
一声回旋着的叹息又被咽进喉咙里,时尔抓着袖口,拇指边缘的死皮被抠得乱七八糟,他问:
“你要什么时候送?”
“这你也要问?”陈劭珣好像睨了他一眼:“这个就问得太多了吧?”
“......”
——“我准备晚会结束后向他表白。”
时尔的手里握着空水壶,他出来倒水,就看到了在班门口探头探脑的戴思缘。幸好水杯里是空的,什么声儿也响不成。所以时尔只是说:
“哦,祝你顺利。”
“...但是他说他那个时候有些事情!一定要回班。”戴思缘说:“刚好那时候我回班里拿礼物,你帮我留一下他,让他不要走,行吗?”
黑色镜框里那双眼睛的振动频率宛若蝴蝶振翅,或许是惊讶于自己竟然还可以幸运地见证到这段感情正式开始的前一秒。他看向自己的鞋尖,结着红痂的手指旋开瓶盖口又旋上。
心有灵犀的是,陈劭珣也为她准备了一份惊喜。
“可以吗?拜托了。”
时尔的嗓子眼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嗯。”
“谢谢你。”戴思缘长舒一口气,将手背贴在脸颊一侧,笑眯眯地问他:“你这几天有没有发现他想要什么东西,就准备一份礼物不保险,我还是想多做几个备选。”
这个动作——陈劭珣最近也有这个习惯,这样拜托着让自己陪他去给她挑礼物,原来是两个人在一起待久了互相传染。时尔又想起那天陈劭珣拉着自己离开首饰店,在小商品店里瞎逛时戴在头上的那顶狐狸帽子。
“他想要个帽子。”
“嗯?帽子?”戴思缘连忙追问道:“哪个牌子的?贵吗?”
“商场里卖的毛绒帽,带气囊,捏了耳朵会动,79块钱。”
那还是个牌子联名的帽子,陈劭珣当时戴在头上,对着镜子嘎吱嘎吱地捏。橘红色的狐狸耳朵动得越勤,他笑得就越傻。他拉着两个帽兜低下头怼住时尔,毛茸茸的耳朵对着他不停扒拉。他说:
“时尔,你能送我这个吗?”
“啊,那个啊。”戴思缘松了一口气,她知道陈劭珣家里很有钱,虽然自己也有不少零花钱,但是要是为某个奢侈品牌子大出血还是会舍不得。不过平时看那些零食辣条什么的陈劭珣都吃得很开心呀,戴思缘庆幸他能喜欢点廉价东西,好让陈劭珣没那么高不可攀,变成一个傻里傻气又能被得到的对象。她弯着眼睛:“是不是那个迪士尼联名的尼克?”
“嗯。”
“谢谢你,时尔。”戴思缘的脸颊紧紧倚在手背上,眼里都是对计划的雀跃:“谢谢啦!”
所以当时时尔说:“不要。”
陈劭珣撅着嘴把帽子放回去。这样欲扬先抑,他收到了估计会傻乐吧。
迎面的冷风吹向时尔,走廊上冻得厉害,冬天来的好快,再过两周就是双旦汇演了。时尔拿着水杯的手缩进陈劭珣外套的袖子里,本能地把脑袋缩进领口里,温热柔和的香气钻进鼻子里。陈劭珣隔几天早上就会把自己身上的外套扒下来,和他互换外套。这样他穿的就是陈劭珣新换下来的,还带着他体温的外套了。
但现在不是夏天,姚嘉朔也再不会带着人挨个往他身上闻闻有没有味道了,陈劭珣还有必要做这种事情吗?可每次开口要拒绝前陈劭珣已经刷啦拉下拉链,急着骑扫帚去当飞天的哈利波特了。能躲避早读报听写他就是打扫卫生也愿意,时尔没有非要追上去的理由。而等陈劭珣再回来,自己已经习惯了外套里的体温,也习惯了陈劭珣外套衣领里的香水味。
这次的晚会没有志愿者帮忙,是各班自己搬着椅子下楼的。徬晚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喧哗得像沸腾的水,只是这次时间长过了十分钟,也没有主任吼他们成什么体统。自打前几天圣诞节落了雪起学生就一直骚动至今日,再加上晚会结束后是元旦节,学生都急不可耐地盼望着放假。
时尔的反应一如既往地寡淡,他倒是不在乎什么周六周日,对他来说每天都是一样过,只是离期末更近一天的区别。这样的人太适合保守秘密了,陈劭珣让他别多问,他就不多问,对女孩缄口不言给她一个惊喜。戴思缘让他帮忙旁敲侧击,他又把消息抖给了女孩,给陈劭珣一个不期而遇。这样一个只知道学习的小眼镜,谁晓得他还两头卖命当双面间谍。
真是闷声干大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上辈子是鹊桥呢。
时尔借着操场的大灯把手缩在袖子里写着元旦节作业,陈劭珣的空椅子在班级队列最后,是孙旭成帮他搬的。所以前后同学都不太熟,勉强一个江文君在和他无声地比拼写题速度,时尔每翻一页他就啧一声。
“哎哟,陈大少,你这口红谁涂的?该不会是戴戴凑你面前亲自给你上的吧?”
“滚你爹蛋,全妆就看到个口红,眼瞎了吧,这次我爸亲自来的。”
“你爸来了?你爸不是大忙人吗?”
“他说要是我被画成猴屁股的脸被拍下来大图发公众号还被转发进家人群里被艾特说唉这是你儿子,”陈劭珣不带停顿地一口气说完:“我就再也不要进家门了。”
时尔戴着卫衣兜帽,在江文君又一声啧里听见了身后的打闹声,是陈劭珣化完妆从教学楼里冒头了。时尔没有回头,只一味打着草稿。江文君头都要盯到他卷子上了,他却只能听到鞋踩着假草的声音朝着他迫近,热乎的东西啪地贴到了时尔脸颊上:
“脸都冻成冰雕了,还写呢?”
是陈劭珣手心里攥着的暖宝宝。
时尔顺着他的动作抬头,陈劭珣裹着长到小腿的黑色羽绒服,敞开的拉链里头穿的是演出用的棕色西装。头发做了个半抓发的造型,每一缕发丝的弧度都被精心设计好,逆着光为他在清冷的天里勾勒出一圈棕色的轮廓。
陈劭珣抓住了他那一秒钟的松怔,哼哼着一脸嘚瑟,带着半点傻气对时尔抛了个稚拙的媚眼,张口,白雾便氤氲了他的下巴:
“帅吧?”
时尔验算的手很诚实地卡在了最后一步,除此之外眼神在飘走、脖子在发热、嘴巴在一贯冷漠地回复:
“上了台就别傻笑了。”
“说什么呢。”陈劭珣蹙着眉头,毫不客气地一屁股挤走了他半个板凳:“待会别写了啊,别人就算了,轮到我了你总得看吧,到时候我在台上盯着你啊,敢写你就完了。”
“......”
“还有,结束后你先别急着回班,到看台上来找我。”
“唉陈劭珣你别说话了行不?我俩忙正事呢。”江文君在一边抓耳挠腮,他自从上次不服气去找老师,却被老师说完后,对时尔已经是心悦诚服。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怎么能打扰他们学术派的正统研究!他凶完陈劭珣,立马变了脸,催促道:
“时尔,还有一个条件呢?怎么证明?”
“草...”陈劭珣痛心疾首,立刻勒住时尔的脖子吹耳边风:“我才不在几天你就和别人出轨?你跟他说,你更爱谁?”
“...别吵。”时尔终于重新看向自己笔迹的末尾,他在同一个地方顿了三个点,才磕磕巴巴地写了下去:
“已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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