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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金色的马车上在王城的大街上疾驰,上面挂着的玉石珠帘叮叮当当地响了一路,泽维尔面无表情地坐在马车里,待得马步渐缓,最终停下来。他掀开珠帘,两个侍卫下马,单膝跪地,示意泽维尔下车。
泽维尔抬眼一望,沿着车头,身穿灰色神袍,头戴金黄色面具的神职人员分列在一条红毯的两旁,勾着腰恭迎,两排神职人员的身后又站着两排侍卫,同样披着黑色铠甲,手中拿着长戟,他们挨得很近,长戟偶尔发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红毯的尽头,便是一座极其雄伟的建筑,通体用金色的矿石砌筑而成,矿石一块块层叠堆积,形成庞大的主体部分,向上逐渐收束,形成陡峭的尖拱。建筑门头的拱券一层层往内堆积,最中央是一道向外打开的暗金色大门,隐约能看见里面灯火通明的情景。
泽维尔沿着铺设好的阶梯缓步走下马车,旁边的黑甲侍卫亦步亦趋,铁靴子走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好像伺机而动的猎人,只要前方的猎物有一点不对劲,就随时准备扑杀。
泽维尔却一眼没有看他们,也没有看两边迎接的人员,径直便进了门。
走到门内,才是另外一副光景。穹顶上,高高挂起许多个明亮的水晶灯,大厅墙上挂着许多火炬,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要跳出来,大厅内灯火明亮,摆设却很少,中央摆放着一具金棺,表面刻上精致的符文,还在发出时明时暗的光亮。
初次之外,不同于室外的人群众多,空旷的大厅里面,只孤零零地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抱着臂,斜眼看着泽维尔的里奥,另一个人则身穿黄金的法袍,脸上带着一张灰白色的面具。
大厅的最前方,立着一个灰白色的高大石雕,雕了一个手拿长剑指天的男人,他的下巴扬起,神色高傲,头发形成飘扬的姿态,像是被狂风吹散了一样。
下方的王座上,就斜斜地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赤红色的眼眸,神态自然平和,却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气势。泽维尔就知道,这是当今绯瑟的皇爵,埃维斯。
王座上传来声音,又像是一种叹息:“终于等到你了,祭司。”
“美人,我们找你可是找的好苦!”帕鲁修笑着说:“却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原来你是被我可爱的弟弟藏在自己的庄园里面。”
“来吧,要不我们先来讲讲你是怎么在这么几天的时间里,就能让我的弟弟鬼迷心窍地不愿意交出你?”
泽维尔眼神越过他,面向王座,行了一礼:“陛下,您好。”
“你好,“皇爵缓缓说:“来自北方的外族人。”
“你到绯瑟来,想要做什么?”
泽维尔说:“陛下,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确实来自北原雪族,却是被人掳掠来的,我被二王子殿下救下来之后,只等养好伤,就打算回去,但是,被您请到了这里来。”
“可是,北原的雪族已经覆灭了。”一个柔和的声音说,来自那个带着面具的神官,外面的神官都身穿厚重华丽,绣着金丝花纹的神袍,这人却浑身都被灰扑扑的衣袍包裹着,但声音悦耳而动听。
“您好。”神官说:“我是永燃神殿所的大神官,伊泽。”
“不久前,陛下命我到密卷处,查看里面的几卷史料。我翻阅之后发现,早在绯瑟历574年,当时的绯瑟皇爵和他的独子身上出现狂躁现象后,皇子带队前往鸣神雪山,来到雪族的聚居地的时候,那个时候雪族就已经人口凋敝,就已经只剩下他们的祭司还活着了。”
“后来,祭司在绯瑟死去,皇爵又派过很多批人前去雪山,寻找可能存在的雪族遗民,但都再也没有找到,直到皇爵晚年时,他最后派出的一支队伍也无功而返时,才终于确定了,雪族已经彻底灭绝了。”
“从此,在之后的历史中,就再没有关于雪族的记载了。可是,到了今天,您和我说您是北方的雪族子民,这不得不让人生疑。对此,您有什么需要解释么?”神官礼貌地问。
泽维尔说:“可我确实是雪族的子民,我从小就在鸣神雪山脚下长大,也确实是从雪族的祭司处学习到很多知识,我不知道你们的历史为什么要这样写。”
“哈哈哈!“帕鲁修说:“你有一套好说辞,我的弟弟一定听信了你的这番话语。可惜,这对我们并没有什么用处。”
语罢,他轻击掌两声,只见从右边的侧室里,两个侍卫押出来一个人。
只见这人衣衫不整,神情涣散,口中喃喃自语些什么,却连站都站不直,被两个侍卫一路架着过来。
帕鲁修饶有兴致地问:“美人,你可知道,这是谁?”
泽维尔定睛一看,沉默了片刻后,说:“这是当时绑架了我的佣兵。”
“不错,按照这人原本的记忆,你这样说确实也对。”
大神官走到佣兵跟前,用手按住他的额头,那人的呼吸立刻粗重起来,只听见“砰”的一声,自大神官的手心向上,燃起好大一团火焰。
这火焰越燃越旺,焰心却逐渐稳定下来,随后竟然在火焰中央浮现起一幅幅模糊的画卷,正不断的循环翻转着。
画卷上显示的正是在雪地中,泽维尔被一手打晕之后,便被一路带走,送到山下。
帕鲁修说:“可惜,你们伪造记忆的手法很高明,但还是被大神官看穿了。”
他说罢,只见大神官手掌向内抓,呈现出鹰爪状,缓缓往上提,那佣兵立刻惨叫起来,他拼命地蜷缩自己,似乎想要保护什么,整个人像煮熟的虾米一样弓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的惨叫声便断断续续的,再过了一会儿,身体也放松了,伏在地上,只有面孔呈现出狰狞的模样。
此时,那神官手中,火焰里面的画面也变了一番模样,上面正显示了佣兵一行人夜半遇到泽维尔,天明让他带路,却遭遇埋伏,全军覆没的场景。
泽维尔轻轻呼了一口气,帕鲁修含着笑看他:“如何,现在人证物证都在这里,还打算怎么解释呢?”
泽维尔说:“引魂之术,把人的灵魂提取出来作为材料,用灵焰灼烧,以催出人生前的记忆,它的优点在于人的灵魂没有伪装,所以得到的永远是最真实的记忆。你很厉害,即使在过去最辉煌的年代,掌握这项能力的神官也不多见。”
“谢谢夸奖,”大神官的声音里仿佛带着笑意:“为尊敬的绯瑟皇族服务,是炎神大人许下的旨意。”
“但是,这种法术的缺点在于,承受者及其痛苦,而且,人失去了自己的灵魂,便没办法再转生,所以,从此以后,世界上就永远地少了一个人。”泽维尔说:“你们还是一如既往地残忍,无论是对其他人,还是对自己人。你们如此肆意地践踏生命,长此以往,整个绯瑟帝国将被你们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我纠正一下,没有长此以往。施展这种法术只是不得已而为之,要不然,我们怎么能够发现,一个威胁到帝国稳定的危险分子,已经悄悄的潜入到皇宫里来了?这人只是用自己的灵魂作为代价,就为帝国带来了如此重要的消息,他的死为帝国作出了贡献,是值得的。”大神官说。
“可你们并不在意他愿不愿意这样做。”
“是的,这毕竟无足轻重。”
帕鲁修的眼睛里闪起来嗜血的光芒:“美人,这下,你可抵赖不成了。“
“说,你的同谋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必要问这些东西呢?” 泽维尔说。
他看看周围,大殿虽然空旷,却始终萦绕着一股强劲的威压,那是神殿的法阵,随时预备着启动对他进行镇压,身后,黑压压的背影往他身上投来无数目光。他说:“你们把我送到这里来,应该也不需要再听我说什么话了,毕竟我说什么,你们应该都不会相信了。“
帕鲁修笑了一声:“这倒是真的。“
“不过我知道你们找我的目的。”泽维尔直截了当地说:“你们无非就是想知道我有没有解决你们说的狂躁症的能力。”
“那我告诉你们,我有。”
指向他的目光立即变得火热起来。
他转头面向帕鲁修,斩钉截铁地说:“你身上的炎祀现象出现已经很久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压制你魂能的躁动,但已经快要抑制不住了。如果没有我的治疗,你今年必然会因此而死。”
“你!”帕鲁修一下子暴怒了:“我直到今年才得了这该死的病,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就要快死了!”
他“哗”地一声拔出剑:“胡说八道的杂碎,老子一剑宰了你!”
“安静!”
皇爵终于说话了,盛怒之中的帕鲁修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举着剑就要向泽维尔劈下来。
下一刻,大神官虚空往上点了一点,泽维尔立刻感受到神殿上方降下来一股奇异的威势,随后,帕鲁修便如同定住了一般,无论如何也劈不下去了。
泽维尔看着他,用手比划了一道手势,一束冰蓝色的魂能打在帕鲁修身上,他猛地震了一震,过了会儿,居然慢慢地把剑放下来,身体也变柔软了,他退后了两步,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没有缓过来。
泽维尔这才望向皇爵。皇爵看着他,缓缓道:“你很聪明。”
“到了现在,我确实不太在意你的目的了。不管你是不是北境雪族的人,到绯瑟来有什么企图,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你跑不掉。”
“而且,看来我没有找错,你确实有治好诅咒的能力,”皇爵说:“我不是一个小气的人,而且我也和我的二儿子保证过了,只要你能让帕鲁修的状况稳定下来,我可以让你一直活下去,而且过得很好,你也不用担心帕鲁修会对你再做什么。”
“看起来,似乎我并没有拒绝的权力。”泽维尔说。
“当然。”
泽维尔沉思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神殿里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直到似乎要完全爆发的时候,他突然说:“我同意救助大王子殿下。”
那股奇怪的威压才减弱了些许,皇爵满意地点点头:“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这时,大神官伊泽走到帕鲁修跟前,主动搀扶着有些神志不清的大王子来到神殿中央的金棺处。
这个奇怪的棺椁仿佛感受到人的接近,主动亮起来自己身上的诸多符文,上盖慢慢划开,自然悬浮在一旁,露出里面金黄色的内壁。
大神官伊泽柔和的声音开口了,也不知道是说给帕鲁修还是泽维尔:“神殿的炎棺具有安定绯瑟人的灵魂的作用,为了确保更好的治疗效果,这次治疗需要让殿下躺在炎棺中进行。”
“殿下,您现在可以进去了。”
帕鲁修这时候仿佛已经没有了神志,听话得如同傀儡一般,主动躺进棺木里。
随着盖子缓慢地合上,伊泽向泽维尔指了指炎棺侧面的一处地方:“待会儿,烦请阁下从这一个地方输送魂能。”
泽维尔向下望,便看到炎棺的侧面,还有一个手掌大小的方洞,说是洞也不准确,因为它被一种透明的材料填补起来,只能看到里面的状况,却不能把手伸进去。
泽维尔摸了摸方口,上面的材料十分莹润,他输入一些魂能,材料很快便吸收进去,里面帕鲁修皱着的眉头似乎稍微变得平整了些许。
治疗正式开始。
泽维尔盘腿坐下,一只手掌贴着方口,蔚蓝色的魂能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手掌流出,那方透明的材料吸收进去,都变成了淡淡的蓝色,经由它的转化,魂能被均匀地分散到棺木的整个空间,像一层又一层薄纱,轻轻盖在帕鲁修泛着红光的身上,帕鲁修的呼吸变得平稳起来。
看起来,这具棺木确实对治疗帕鲁修的诅咒有些帮助。
大神官满意地向皇爵埃维斯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帕鲁修彻底平静下来,紧皱的眉头松开了,泽维尔感受到他身上不受控制的魂能慢慢平津下来,逐渐回到体内,也轻轻吁了口气,正想把手收回来时,大神官却用手抵住他的手,带着笑意说:“请继续,阁下。”
泽维尔皱了皱眉:“他的情况已经平复下来了。”
神官说:“是的,您的魂能确实很有效,已经帮助大王子殿下暂时平复了身体状况。但是,您知道,这并不能维持太长的时间。”
“按照过往您的族人治疗这种病症的经历,这种只在身体表面的压制并不能维持太长的时间,尤其是对于王子殿下这种纯正的绯瑟皇族血脉,长则一两个月,短则几个星期,就需要重新进行压制。所以,我希望,您能用魂能深入到殿下的体内,慢慢梳理他体内躁动不安的魂能,让这次的治疗时间能够维持地更久一点。”
“毕竟,您也不希望一次治疗没过多久,就需要再进行一次,是吧?”
泽维尔看着大神官那双抵住自己的手,似乎只用了轻轻的力道,神官在他的身旁笑意盈盈,大有你不答应,就不松手的架势。
“我知道了。”泽维尔平静地说。神官满意地缩回了手,但依旧逡巡在他的身后,一双眼笑眯眯地在他的背上游走。
泽维尔深吸了一口气,把双手都叠放在那方口上。更多的魂能从他的手中倾泻而出,棺木里蓝色的魂能颜色变得越来越深,像浓雾一样在棺木中翻涌。
大量魂能如丝如缕地侵入帕鲁修的身体中,他的身体居然也开始发出淡淡的亮光,皮肤变得有些透明,几乎能隐约看清楚他皮肤下强健的肌肉,一条条筋脉里开始闪起来更加亮眼的红色光芒,它们星星点点地亮起来,似乎想要燃烧自己,抵抗外物的入侵。
泽维尔的脸色立即变得苍白,大量精纯的魂能的流失,让他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帕鲁修身体里的绯瑟皇族魂能一遇见入侵者,变得更加狂躁起来,它们不仅大口大口地吞噬着蓝色的入侵魂能,还在像疯了一般在帕鲁修经脉里横冲直撞,似乎想要拼命地挣脱帕鲁修身体的束缚,然后逃逸出去一样。
太奇怪了,泽维尔敏锐地感受到,帕鲁修身体里面的魂能似乎带有某种自主意识,它们汇聚在一起,给泽维尔传来一种奇怪的冲动,或者说……是情绪。
是害怕,他感受到了,这些魂能在害怕他的魂能,或者说,在畏惧他。这是为什么?
但时间容不得他细想太多,眼下,帕鲁修身体里的魂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变得更加躁乱起来,连处于昏迷中的帕鲁修都感受到身体中的变化,眉头又紧皱起来,身体有些稍稍颤抖。
泽维尔双手用力往前一推,将几乎全部的魂能都压入棺木里,帕鲁修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他经脉中剩余的魂能亮的几乎要烧起来,但冰蓝色的光芒也愈加耀眼,一步步生生地把红色光芒逼得汇成一团,最后一抹极致的蓝调如同一把锐利的刀,狠狠刺入那团刺目的光芒,终于让他熄灭下来。
帕鲁修的身体不再发光,又平静下来。
泽维尔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后背已经全部打湿了,他的魂能从为用得如此干净过,体内空空荡荡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十分难受,连双手都颤抖着,完全的脱力让他几乎不能继续把手支起来。
然而,就在他抖抖索索地想要收回手时,那双手再次覆盖住他。
“还不够,阁下。”大神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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