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浮生

　　天色阴沉下来，雪下大了。
　　绍謋拱了两下，抱着破旧的毯子睁开了眼。
　　山洞口被封住了，两团小孩儿趴在不远处，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沉默的像两尊雕像。
　　突然，沉默的雕塑翻过身，挡在红袍小孩儿身前，双眼迷离的望向了绍謋。
　　刚睡醒的绍謋过了两秒才反应了过来，睁大了眼睛。
　　怎么多了一个人？他是小水妖吗？
　　绍謋吞了口唾沫，拿出一颗饭团，试探性的伸出手。
　　“嗨……你饿了吗？”
　　他又向前跨了一步，见小孩儿没有什么反应便露出了一个笑：“我饿了…想吃热的可以帮下忙吗？”
　　他小步小步的向前走着，看起来像是在走神的小孩儿慢慢把眼神聚焦在他手中的饭团之上。
　　他伸出手，从绍謋的手中拿过饭团给他“加热”。
　　他把饭团递给了绍謋。
　　做完这一切不过是十几秒的时间，小孩儿沉默的坐回了红袍小孩儿身旁。
　　“……唔……太好了你会化形了，我在这儿你也可以陪我玩儿……”
　　绍謋吃着饭团，说话有些含糊，口齿不清。
　　“……我叫绍謋，你叫什么？”
　　小孩儿安静的坐着，没有出声。他似乎在思索绍謋问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就在绍謋以为他不会得到回复时，一排冰晶凝结成的数据印在了地面———
　　34780314。
　　绍謋看看那行数字，又看看身旁的小孩儿，有些不确定的疑问：“这是……生日还是什么……嗯，这是你的生日吗？”
　　小孩呆呆的坐着，瘦弱的身躯似乎因为不习惯陌生人的靠近而在微微颤抖。
　　他低下头，忽然将自己的衣领扯开，一片伤痕累累的后颈暴露在空气之中。
　　伤痕之上刺着一行醒目的数字———009. 34780314
　　绍謋垂眸看着，默了默。那小孩儿终于不再是那副呆呆的样子，他很快把衣服整理回原位，动作有些仓皇。
　　绍謋忽然很突兀地朝小孩儿张开双臂，笑着眼睛里似乎有泪，双眸亮晶晶的：“好巧，我也是3478年出生的！但比你小两个月。”
　　“我们都跟从前不一样了……在这里我们能成为一家人吗，哥哥？”
　　小孩一言不发，定定的看着绍謋，忽然伸手……
　　鲜血飞溅而出，粘在了绍謋的脸上。
　　他将自己后颈那块皮肤连着肉一起撕了下来，半边身体瞬间鲜血淋漓。
　　绍謋抿着嘴角，指尖微微蜷缩起来。
　　小孩儿就那样半身是血的张开双手，环住了绍謋的肩膀。
　　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包裹住了拥抱的二人。
　　鲜血滴落在地上，落入了一片暗色的阴影之中，大片的暗影在地面上连织成片，像一片黑暗汪洋。
　　源源不断的鲜血溅落，暗流泛起涟漪，以鲜血溅落之处为中心荡漾开来。
　　-
　　哥哥…哥哥……
　　尽管绍謋口头上这样叫着，心里依旧喊着小水妖“小孩儿”。
　　因为他实在是太瘦小了，而绍謋带的吃食有限，想要把小孩儿养的白白胖胖，着实任务艰巨。
　　但是，留给他们的时间，仅仅是短短的一周。
　　-
　　那一天，下山想去打野兔子回去改善伙食的绍謋发现了一队身着白衣的人。
　　他清楚的听到那些人提着的箱子里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他早年的生活常识太少，不知道那些人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小水妖浑身是伤是因为他本身是实验体。
　　他只是忽然想到了小水妖手腕上和脚踝上那圈消不掉的痕迹，直觉觉得不能让那群人看到小水妖，不然他会被伤害。
　　绍謋钻进影子里，迅速回到了山洞。
　　小孩儿看到他，眼睛似乎亮了亮，从红衣小孩儿身旁站起，看着神情慌张的绍謋，伸手想要安抚他。
　　伸出的手蓦然被绍謋抓住，他指尖轻轻扫过那一圈红痕，声音透露着不自在。
　　“小水妖，你不能在待在这儿。”
　　“你们是精怪，我是人，人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人会伤害你们。你得离开这儿！”
　　小孩儿垂眸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不能呆在这儿，你不能待在这儿你知道吗，有人来了，他们会伤害你，你不能待在这儿，你走！”
　　“不许走前面，从后山出去！”
　　绍謋着急的说着，似乎想伸手去推他，语气被他刻意加重，听起来多了一分不满和生疏。
　　他想表现的很不喜，这样能让小水妖死心，走的干脆。
　　……他尽力了。
　　小水妖还要带着他昏迷的姐姐，如果要逃，生存的几率也不大。绍謋知道，他不忍心，却没有办法。
　　他只是有种非常强烈的直觉，绝对不能让他们被那些人发现。
　　小孩儿后退一步，看着绍謋，眼神是平静的。
　　他抱起他的姐姐，半身化水，包裹住二人在绍謋眼前消失了。
　　绍謋望着山洞，没有了小水妖姐姐的供暖，凉气争先恐后的涌进山洞。
　　他狠狠的用手背抹了把脸，冲出了山洞，一脚踩进了影子里。
　　—
　　后来，捕捉出逃实验体从无败绩的西北研究所在寒渊山首次碰壁，被一团神出鬼没的影子耍的团团转。
　　最后影子逃入圣佛山，西北研究所坚持搜山，却未能找出那团“影子”，还因此得罪了通天寺。
　　—
　　五年后，暗网冲出一匹黑马，以暗杀闻名，能力据说与影子有关，神出鬼没，只要他不想就没有人能抓住他。
　　他加入了民间杀手组织幽生所，此后几年一直在做同一件事———虐杀身份不明的实验研究人员。
　　他的代号“黑无常”一度被挂上了暗杀榜榜首，通缉令在整个暗网疯传，但从未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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