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是宋栖迟是紧紧抓住她的手
“咔吱——”
门被打开一条缝。
山莺微微侧头,她看不清眼前男人的面容,只感到他那双恶狠又黏腻的眼黏在她身上,痴迷望着她。
鬼气森森,令人恶寒。
片刻,男人惨白冰凉的指节扣住门,缓慢打开。
又来了…
太恶心了。
山莺已经记不得她做了多少天了的清明梦了。
自上次被柳家人绑,被塞进棺材,她就不停梦到自己被某个不认识的男人怀着恶意的偷窥。
山莺自认自己一点没受到影响,能吃能睡能玩,可天天持续不断做这种诡异的梦,由不得她细想,肯定潜意识还是害怕,才会不断重现的这种状态。
男人靠近,轻唤:“山莺…”
他太兴奋了,说话时身体颤栗不断掉着肉碎,肉碎成渣,又融化成血水,逐渐一条条红线,不断流动在山莺身上。
“救命啊!!!!”
哪怕已经看了很多次,山莺依旧没有习惯,她扯着冰凉而柔软的似虫似蛇的红线,手脚并用的往外跑,男人轻柔抓住山莺的脚踝,欺身而上,头抵在她的肩膀,轻吸一口气,感叹:“山莺,跟我在一起吧。你愿意嫁我吗?”
嫁个大头鬼啊…
人鬼殊途!不是一路人啊哥们,快回家投胎吧您!
山莺牙齿发颤,她竭力扭头到一侧,尽量远离男人。
“…山莺,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是你有喜欢的人吗?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求求你,喜欢我吧,难道就因为我不是人吗?”男人卑微哀求山莺许久,见她无动于衷,油盐不进。
他口中溢出一丝冷笑,周身红线活跃,缠绕裹上山莺的手脚,越绷越紧,渗出血珠。
“不可以的。”
“你只能永生永世跟我,跟我在一起。”
“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山莺躺在床上竭力挣扎,简直比过年猪难按,她鬓发凌乱,眼尾泛红,手脚一圈圈的渗血,下巴被攥,被迫与男人越离越近。
终于得见男人真面目——
是宋栖迟。
“宋…宋栖迟。”
山莺停止了挣扎,下一刻,湿润冰凉的唇贴在了她的额头。
宋栖迟…
她为什么会梦到宋栖迟…
山莺眼睛眨啊眨,手不由自主的捧上他的脸,并将额前的遮挡容貌的碎发挽起,他哭得血泪遍布脸颊,灼伤山莺到手掌,她心也被刺痛,轻声安抚,“宋栖迟你别难过了,也别哭了,我愿意嫁给你的。”
“铮。”
红线轰然断裂。
是截断的失去生命,只剩下还有活跃的神经系的虫蛇,如倾盆的红雨而下,本能蠕动,深钻在山莺身上脸上。
山莺惊愕醒来。
今夜无月,周遭昏暗无光。
一片漆黑中像是隐藏了什么鬼魅,似流淌的墨汁,浓稠而粘腻,流淌占据每一寸空间。
宋栖迟站在床边,居高临下俯视山莺,与梦中那个鬼气森然的他并无二致。
“山莺,梦到了什么?”
“你说梦话了。”
“你说,‘我愿意嫁给你的’,‘你’,是谁?”
山莺心蹦蹦狂跳,“我我我,”半天又不说口,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梦到宋栖迟不但是鬼,还爱她爱得如此卑微病态。
再结合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山莺免不了思考,凭什么其他人是鬼她不能接受,而宋栖迟是鬼她却欣然。
她喜欢宋栖迟吗?
还是所谓吊桥效应,宋栖迟把她从恐惧危险的棺材中解救,给了她足够安全感,哪怕在梦中,在潜意识中,山莺也知道,宋栖迟是不会伤害她的。
“你是做噩梦了吗?都出汗了。”
黑暗勾勒出宋栖迟的轮廓,他坐在床沿边,掏出手帕,轻按山莺被汗浸湿的碎发的同时,另一手瞬间捏碎一张藏匿于发丝中的要喊救命的包含他和山莺生辰八字的南柯梦符。
“别怕,我在,”宋栖迟起身又点上蜡烛,他衣着整洁,长发束起,明显是还未睡觉的状态,烛火温暖明亮将他眼眸晕染成琉璃色的暖调,他靠近,一下又一下轻缓拍山莺晕出汗湿的衣衫,“今晚我在这里陪着你,好吗?”
“啊?”山莺仰首欲摇头,见宋栖迟一脸担忧,遂将错就错,怂怂点头。
又觉做个噩梦就要陪睡的行为大题小做,十足的作,她聊着自己很多都记得不幼年时期,原想解释,只是越描越黑,“我就是胆小嘛…我小时候都是跟我外婆一起睡觉的。”
宋栖迟点头理解,并展颜一笑:“我小时候也是跟我弟一起睡觉的。”
山莺好奇:“你也害怕?”
“不是,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不过我弟的确也很胆小,最爱黏着我。”
长夜漫漫,安宁寂静,烛火勾勒出两人缠绵在一起的倒影,山莺的心也如愿平静,她揉了揉惺忪的眼,人躺下片刻入睡。
一瞬,她又惊醒。
怕宋栖迟偷偷离开,山莺挑开一条缝的眼,指尖慢慢从薄被子冒出,也不知道勾住哪处带着檀香味的衣衫,顺带扯过一缕冰凉的长发。
宋栖迟疑惑的“嗯?”一声。
山莺也被感染疑惑,她记得,宋栖迟是没有洗漱的状态,那他,掉落在床铺上的蜿蜒长发…
违和感让困意消散,可脑子还没开始思考,山莺就感受到宋栖迟抽离出自己的衣袖,她失落一秒,什么都忘记了。
片刻,掌心又附上酥麻冰凉带来的心悸。
是宋栖迟是紧紧抓住她的手。
“睡吧,我在。”
宋栖迟共陪睡山莺半个月左右,其实到第二天,山莺就再没做过什么关于鬼的清明梦了,只是面对怀着善意坐在她床沿边的宋栖迟,她实在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而到第十天,宋栖迟再次询问山莺还做噩梦吗?
只是这回,山莺没有像第一次那么想拒绝,她被宋栖迟的问题问卡壳了,人呆呆的,跟个哑巴张不开嘴,半晌,鬼使神差“嗯”了一声。
完毕,山莺自己都窘迫尴尬的不行。
她又不是什么真需要陪睡的小孩,只是看到见宋栖迟神色柔和寻常,刚升起的后悔纠结悄然飘散,剩下的都是愉悦。
为了感谢这段时间宋栖迟陪伴,山莺想到上回在万安观,就看到好多不愿露面示人夫人小姐,想起林间茂密枝杈,镇上嘴碎人们,她下山买布料,准备给宋栖迟做个帷帽。
在织衣坊时,山莺遇到一个好心人。
他是穿着青衣,眉心红痣,手摇折扇的青年,模样文质彬彬,见山莺有些不知和局促,笑问山莺买布做什么。
山莺答之。
他摇头指出山莺选择布料的不合适,道出应该买更轻便透气,更遮光防晒的布料,并热心肠的陪着山莺一一比对,挑选出最合适的一款雨丝锦。
山莺笑着感谢,闲聊了几句就此告别,经过一周左右的努力,她终于成功,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怀揣忐忑不安敲响宋栖迟的卧房。
支棱窗外是错落有致的翠竹,微风从缝隙吹过,桌案角落有一瓷白红梅香炉,清幽淡雅的檀香飘散其间,半掩墙壁上挂着一幅龙飞凤舞的字画。
山莺难为情地把自己的成品递给宋栖迟:“你觉得怎么样?”
那是一个帷帽。
用了两层薄如蝉翼,触感冰凉的雨丝锦制作,既轻透凉爽又遮盖阳光。
唯一遗憾就是山莺针线活歪斜生疏,能看到很明显扭曲不平的缝线。
“送给我的?”
山莺点头,高举:“你试试这个。”
宋栖迟放下手中的含着檀香味的土罐,戴上帷帽。
“能看到路吗?会闷会热,能顺畅呼吸吗?”
“…”静静等待片刻,宋栖迟应声,“可以。”
“那就好,”山莺安心,和宋栖迟闲聊许久,终于想卧房矮几她还没收拾的乱如麻布料针线,她道,“你继续忙,我回去收拾一下。”
宋栖迟点头。
视线默默的,静静的跟在山莺身后,隔着似雾非雾一般的雨丝锦,盯着宛如隔了一层壁垒的山莺,许久,他抬手,骨节分明的指尖撩开帷帽,露出她清晰的容颜。
半晌,红墙绿树完全遮挡她的人影。
宋栖迟最终忍耐不住,脚步也情不自禁跟随山莺。
“山莺。”
山莺头也不抬:“嗯,怎么了?”
“山莺。”他再次轻唤。
山莺停下收拾布料针线的手,她一手撑桌,对于站在门边,不厌其烦呼唤她名字的宋栖迟也不恼,笑得打趣:“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手艺了得,帷帽做得特别棒。”
宋栖迟抚摸帷帽。
指尖摸到凸起的线团,是一个缺一角的圆形和一个弯月形状连接图形。
他问:“这个是什么?”
“人鱼。”
“鲛人吗?”宋栖迟按名称勾勒物品,联想多了也便真觉得丝线一团是一个望天张嘴,尾巴翘起的鲛人。
总是,以山莺连正常的平整针脚都做不到的技艺,这个扭曲鲛人,她一定拆拆改改、缝缝补补很久。已经很棒,值得鼓励,宋栖迟溢美之词开口就来,许久又问:“只是为什么要缝一只鲛人呢?”
“因为啊…”山莺凑近,盯着宋栖迟。
因为她当时做的时候,一心想着他,觉得他神仪明秀的容貌,再戴上帷帽,半遮半掩间,更像以美色诱骗,食人性命,伪装上岸的人鱼。
可她如何把这一通色迷心窍的话讲给宋栖迟,她不要面子来啊!
原想编个正经理由,可山莺望着丑萌的Q版人鱼图案,她当场破功,狂笑不止,笑得直不起腰。
宋栖迟歪头疑惑脸:“…?”
“我的设计…”山莺捂脸忍笑,指尖戳了戳人鱼,“这叫什么…”她仰着似繁星灿烂璀璨的杏眼,拖长音,一字一顿道:“山莺制作,标识。”
“标识,”宋栖迟舌尖卷起这两个字细细咀嚼,“我知道了,”他望着桌案上还有许多裁烂裁碎的布料,想到了那罐不敢送,不能送,也不该送的东西,他眼神晦暗不明,轻笑道:“我也给你做一个,作为回礼。”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