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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侄严争论屈呆华年
婴齐却想不明白,加之赵剑铮没碰到个好夫君此时对赵剑书要嫁出去的事更多疑惑。陈难缘终究是外人,她按下疑惑,待人走了才问。
"为何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他父母待他又不好。"
赵剑书心里惴惴,不耐道:"落叶归根呗,还能为何。"
婴齐道:"等他死在这里,我送他归根登州有何不可?我死的肯定比他晚呀。"
"什么死不死的,小心你娘打你。"赵剑书劝她:"自古成亲都如此,夫君在哪儿,娘子在哪儿。"
婴齐又想了个主意:"那你做夫君不就好了。"
赵剑书气得将迎枕扔向她:"只有男子才是夫君,是女子的天,你新爹没教你么?"
婴齐一整正经道:"教过,我还记得,听我慢慢讲与你听。夫者,除去成年男子的通称,还称从事某种体力劳动维持生活的人,被统治者迫去做苦工的人,还有姓。君者,君主,敬称,也有姓。天者,天空,位置顶部,凌空驾设。这便是爹教我的。"
赵剑书听完更烦,反问:"知道意思,你就还不明白夫君是天么?"
婴齐又反驳:"我以为不是,原本不同的几个字,先人定义了字的意思,但夫君未必就是天。若我来讲,夫君便是两个人中,那位才能、谋划、为人高于另一方的称谓,而不是以性别界定。"
赵剑书皱眉:"这都是温华年教你的?"
婴齐承认:"是,爹知道我笨,把字拆开讲的。古语有云,夫为天,天凌驾于一切。故而我以为,在一个家中,有力统筹家中大小事物便是天。"
赵剑书听后反问:"他怎教得你成这样?"
婴齐放下糕饼,严肃道:"爹要我成为君子。"
赵剑书摇头:"你不是君子,男子才是。"
婴齐又解释:"子是代称。男女皆可用。君也是,我必成为君子。"
赵剑书彻底不耐烦,喝道:"他是疯子,疯了十几年,你休听他的话。疯子能教出什么来,你别是下一个疯子。"
"他不是疯子。"婴齐为温华年辩解:"他只是魇住了,醒了便好了。"
赵剑书拉过婴齐,禁锢在两手中:"听着,你娘临走前把你送来这里,就是因为她知道温华年是个随时发疯的人。不然你以为你怎么在这儿?怕他发疯打你,懂了么?"
婴齐乱扭起来:"他不是疯子,顶多是个痴子。我在这儿是为着祖父祖母,不为别的。他从没打过谁,只打过自己。晚间用了饭我就要他来接我过去,他绝不会打我!"
赵剑书将她推给瑞玉,烦闷不言语。
婴齐还嚷着:"姑姑心里明明不高兴,却又要用别人留下的规矩劝自己,为何要帮别人劝自己!"
赵剑书摇手,失意她安静:"路得走过才知道好不好走。"
婴齐听完果然闭嘴,随瑞玉回了赵剑铮的院子。又命人去温家送信,今夜要回家。
温华年听到口信,饭也没用忙着盯人准备,下午驾着车亲自过来。赵剑铮还有几日才回,婴齐又终究是个孩子,温父温母派人寸步不离盯着温华年,生怕他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婴齐十分在意赵剑书所言,心中颇不痛快,命监视者退下,但无一人肯听。
温华年似乎过惯了被监视的生活,没事人一般,将身边人视为空气存在。
婴齐撂下书册,怒道:"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温华年听完起身劝解:"那爹出去走走,这样就没人一直盯着婴齐了。"
婴齐无名火更甚,怒而摔桌:"他们把你当成犯人对待,你让他们出去!"
温华年出声极低:"我是疯子,他们仅是听命行事罢了。"
婴齐更窝火,将鞋胡乱踢了爬到塌上闷着。
温华年用了大夫给的安神药,也在婴齐卧房长榻躺下。扭来扭去,婴齐实无睡意,将熟睡中的人推醒:"以前你做什么发疯?"
温华年半眯着眼,缓半天仍不清醒,迷茫道:"我也不晓得,直到有一日吃了药,大夫就说我疯了。我起初不信,后来好像真的疯了。"
婴齐盘腿挨他坐下:"我看你说话做事挺有条理的,不像疯子。"
温华年原想坐起来,但使不上劲儿,只好躺着:"前几年疯,现在好像不疯了。"
婴齐疑道:"这么说,你还可能疯?"
温华年点头,有些愧疚:"没好透呢吧,大夫是这么说的。"
"你干嘛只听大夫的话?"婴齐双手撬开他闭上的眼皮,态度十分强硬:"我不要一个疯子爹!往后别家女公子笑我可怎么是好?"
"那我不疯,不给你丢脸。"说了会儿话,温华年找到身体控制权,自己用手撑着眼皮:"这也不是我说了算,大夫叫我吃药,我便吃了。"
婴齐长叹:"别人家都是娘陪着孩子玩儿的,以前那人不中用,没想到你也是。我好久没看到娘了,虽说家里什么都不缺,可姑姑也要去别处了,真没意思。"
温华年听完,一骨碌爬起来:"怪我无用,你想娘了,我们去找她?"
婴齐指向屋外的人,问:"带着她们去找么?"
温华年低声道:"晚上就我们俩去,我知道娘子在哪儿,你别睡太熟等我。"
夜间时,温华年果真带个包袱过来,他给婴齐换好衣裳,又扎了两个简单的小辫,摸着黑两人出去了。
当晚之事,用婴齐的话来讲,那就是疯子有疯子的主意。正常人永远想不到疯子的想法,所以困不住疯子。
婴齐在温华年背上趴了半宿,次日天明时,走到郊外,温华年认着方向,在两个时辰后找到赵剑铮。
赵剑铮拥住婴齐,叫了好一会儿的"肉儿小心肝",温华年在一旁傻笑,自己用了茶饭。
赵剑铮原本就记挂婴齐,如今孩子过来了,便讲手脚慢下来。家那边忙递了信,更不着急。
温华年二人跟在赵剑铮身旁,事危急时,温华年带着婴齐在庄子里。几日过去,温华年都如常人一般,赵剑铮渐放下心来。
此事过后,温华年似想证明自己没病,将药倒了不说,家里生意也重接管下来。更有一次,在婴齐教唆下,两人偷备船出海。家中发现之时,已然来不及,幸而他们平安且满载而归。
赵温两家一面觉得温华年疯了,一面又觉得他醒了。用赵剑铮话来,便是:一个人,大则主持,小则照顾孩子,这两样都信手拈来,那么疯与不疯,已无所谓。
自此,再没有人寸步不离守过温华年。一切步入正轨,如温华年病中所构造出哄自己的梦境一般,赵剑铮与自己成了亲,生了一个女儿。其中尤其重要的是,女儿像妻子。
这梦做了十几年,可喜到底是成真了。
陈难缘并未食言,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方法,央求家里来下了聘书。那日婴齐看两家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十分不安。
陈母给的聘礼折算下来,不足赵剑书嫁妆一半。与此前说好的两千两也缺了三百。
赵父气极:"若陈家不愿,那边算了,缺斤少两的,什么意思?"
陈母脸上毫无愧色,不饶人道:"实话来讲呵老亲家,陈家怎可能缺这三百,只是家底不如你家殷实。路远一直需打点,我们家有够多少使的?我家两个儿子,自比你们两个女儿费银子多了。再多的,也没有了。"
婴齐听着,温华年悄领了她与英粲出去,口中道:"这不是小孩子该听的,和爹去荡秋千。"
"为什么要缺那么一点儿,她家又不缺,为什么要让人不高兴?"
温华年自不能将婆家算计讲与她听,三百两就是一个试探。她真不想给,对半拿钱就能把这事搅黄了,扣除小小三百,赌的就是赵家会看在女儿份上同意。她陈家不缺三百,赵家更不缺。
赵父疼爱孩子太甚,自不会叫孩子为难,暗中补够便罢了。
温华年因用路费为借口说过去,让婴齐放心:"祖母会给她们二人打点好的,你不必怕。"
婴齐觉得这事哪儿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后续步骤都照常进行,自陈家人走后,府中又一派喜气。
出嫁之时。赵家支了船只送嫁。赵剑书带着赵母补齐的两千聘礼,五千两银票与十七抬箱子作为嫁妆,远赴登州为陈家妻。
赵剑铮夫妇替赵家送嫁,婴齐也要跟着去,权当认路。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往后赵剑书倘若过得不顺心,她便自己来登州接她回家。
她又将船只人数记下,风光送嫁出去的人,若要回家,需得用更大的排场接回去。那时婴齐忽然放松,因为作为家主,她知道赵温两家银钱全由她支配。
挂红绸的船身庞大无比,婴齐踏上甲板那一刻,又转身朝家望去,心内想:这是我的船,那是我的地,它们都冠上了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永远属于我,永远不会背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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