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养成黏人精青梅

　　张翠翠试探着问道：“小鹤呀，你那么聪明，你有啥办法没？”
　　叶子香也探头：“小鹤姐姐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

　　“咳……”林鹤被捧得两颊发烫，想了想，道，“我，只学过一点做饭，不知道怎么做得好吃。但是，如果要卖得便宜一点，我倒是想到了一些办法。”

　　“什么办法呀？”叶子香好奇道。

　　林鹤道：“第一种，是在肉馅里掺一些素菜，不做纯肉馅的馄饨。这样馅料不会少，也能有肉味。”

　　“第二种，是把肉馅缩小，皮儿也擀薄，做成稍小一点的馄饨来卖。这样个头虽然缩小了，但味道应该不会变差。”

　　“第三种，就是把一碗馄饨拆开来卖。比如县里头卖馄饨，是一碗十五个、三角钱。咱们卖，就按个数卖，一个也卖。但一个一个卖，就卖得稍微贵一点。这样，买的人看起来，觉得更便宜了。”

　　叶子香这时问：“十五个三角钱，那一个几角钱咧？”

　　张翠翠也有些窘迫：“这咋算呀，要是一个一分钱，那十五个就是一角五分钱……”

　　林鹤默了片刻，道：“一个两分钱。姨，不打紧，这个可以交给我来算。”

　　“诶！”张翠翠感激地点了点头，“多亏了有小鹤！”

　　林鹤的办法，张翠翠母女两个都觉得好，于是准备从第一个法子开始试。

　　三人一道想：往这馄饨里放什么菜呢？
　　张翠翠：“冬天最多最便宜的，是油菜。”
　　叶子香：“可油菜一股菜味儿，放进馄饨里指定不好吃！”
　　林鹤：“要是经过腌制呢？咸香的腌菜剁碎包进馄饨，怎么样？”

　　叶子香咽了咽口水：“听着就好吃咧！”
　　张翠翠想了想，喜道：“屋后头就有咸菜咧！”

　　于是取来了咸菜，三人花了几分钟时间，包了六个咸菜并肉沫馅儿的馄饨。
　　六个一包完，张翠翠便叫：“停！”
　　然后心疼地把那六个馄饨下了锅。

　　三人围着热气蒸腾的锅，闻着面皮煮熟的味道，眼里都亮晶晶的。
　　馄饨煮熟了，张翠翠拿锅铲蹭着锅底，把最后一点儿汤也给舀了出来。

　　六个馄饨，分了三碗。
　　张翠翠吹凉了馄饨，小心地咬了一口，然后边嚼便观察着馄饨的卖相。
　　叶子香则吹也不吹，就要一口包圆，被林鹤制止了。

　　林鹤给她吹凉了，才将勺子还给她。

　　叶子香嘿嘿一笑，一口吃下了馄饨。

　　林鹤也从自己的碗里舀起一颗馄饨来。
　　面皮煮出的淀粉将汤染成浑浊的白色，看起来让人没有什么食欲。
　　县城里的馄饨摊对此的解决办法，似乎是加上一些猪油，增加汤的鲜亮程度。
　　但那样，成本价就太高了。

　　林鹤咬开一口馄饨。
　　咸菜并肉沫馅的馄饨，在林鹤吃起来已经是绝佳美味。
　　但比起县城里全是用肉做的馄饨来说，还是差点味道。

　　这时叶子香也道：“娘，俺觉着前些天在县里头吃的好吃咧！”

　　张翠翠愁道：“这哪能行……村里这些人，到县里一趟都舍不得买东西吃的。”
　　“咱们做的要是还不如县里，他们指定不会买。”

　　叶子香听了，脸也皱成一团。

　　林鹤心里虽然沉了些，但还是道：“姨，再试试第二个法子呢？”

　　于是三人又开始包馄饨。
　　只不过这次，是先将原先的馄饨皮撕了两半，然后再擀开，成原来一般大小。
　　这样，皮儿就薄了一层。

　　肉馅儿也比之前放的少，包起来与其说像馄饨，倒更像一朵金针菇。
　　张翠翠这次照样是包了六个，下了六个。
　　包出来的时候，她便有些不看好：“长这样，看起来就抠门的很。”

　　下下去了，更是担忧：“这么小的馄饨，没见过哩，别在水里一煮就化了！”

　　可十几秒过去，水里的馄饨不仅没化，还展开了皮儿。
　　那叠起来的薄薄的皮儿一展开，就在汤水里显得晶莹剔透了。
　　因为皮儿薄的缘故，煮开了之后，汤也并不浑浊，反倒十分清透。

　　叶子香高兴道：“娘！好漂亮咧！这馄饨，看着比县里的还漂亮！”
　　张翠翠也兴奋地将馄饨盛出来，分做了三碗。

　　她看着碗里的馄饨，一拍手，绕到厨房后头去。
　　回来时，手里掐了一把葱。

　　哒哒哒几下，葱便成了葱花。
　　张翠翠把葱花搓捻着往三个碗里一撒：
　　薄得剔透的皮儿，清亮的汤，鲜绿的葱花——

　　叶子香口水咽得咕咚响。
　　林鹤的喉头也滚了滚。

　　三人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吃完了六个小馄饨，都咂摸。
　　叶子香最先道：“皮儿薄薄的，吃起来可舒服了！但是，但是好像没啥味儿呀！”

　　张翠翠也点头：“肉太少了，放盐也不成，尝不出肉鲜味儿。”
　　而后发愁地来回踱步：“这可咋整。”
　　“加肉？那也忒不划算了。而且加肉皮儿就要擀厚的，又煮不出来这漂亮的汤了！”

　　林鹤与叶子香也沉默着思考起来。

　　不久，林鹤抬头道：“姨，家里有没有蘑菇？”
　　“蘑菇？”张翠翠道，“有是有，要那玩意儿干啥？”

　　林鹤：“磨粉。”

　　说磨就磨。
　　林鹤举着朵蘑菇，在石板边缘研磨起来。
　　叶子香则举着个小碗，小心翼翼地将掉落的蘑菇粉末都给装住了。

　　磨完一朵蘑菇后，林鹤将粉撒进剩了些汤的碗里。
　　“叶子，你再喝喝看。”

　　叶子香听话得很，端起汤碗就是咕嘟一声。
　　然后，咕嘟咕嘟咕嘟。
　　一碗汤都给她喝完了。

　　叶子香一抹嘴，眼睛亮亮的：“小鹤姐姐，好好喝啊！”

　　林鹤眼里生出些笑意。

　　如法炮制，又煮了三碗馄饨，往里边撒上蘑菇粉。
　　三人吃完了，都忍不住再砸吧砸吧回味。

　　“这也太鲜了！”张翠翠惊喜道，“这指定一天能卖个十来碗！小鹤，你是咋想出这么干的？”

　　林鹤沉默片刻，答道：“从前……听人说过。”

　　张翠翠想起什么，噤了声。

　　叶子香却不懂，还乐呵道：“小鹤姐姐，你也太厉害啦！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呀！”

　　好在林鹤听完叶子香这么说，却眼睛弯弯地笑了。

　　三人吃了三碗馄饨，又喝了一碗汤，肚子都有些饱了。

　　但这会儿快到中午，家里头还有个老人，张翠翠还是得生火做饭。

　　林鹤与叶子香，一个帮着烧炉子，一个帮着洗菜。
　　很快，炉子升起来，锅烧热，菜下锅。
　　刺啦一声，烟火味升腾在整间厨房。

　　就在娘仨和和睦睦地做饭时，厨房边顶上那间阁楼，老太太的声音透着门板又传了出来。
　　都是些骂人的声音，林鹤听到的第一时间，就捂住了叶子香的耳朵。

　　从叶福被何大伯的车拉回来开始，叶婆婆的情绪波动就越发大了。
　　她似乎把叶福昏睡的事完全怪到了张翠翠的身上，每天只要醒来，就在阁楼里骂人，骂得从叶家门口过路的人都能听见。

　　内容无非那些：张翠翠是个倒霉精，从叶福娶回来她开始家里就在倒霉。生的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又把钱花光了带回来一个女孩儿，害得叶福醒不过来。

　　林鹤能捂着叶子香的耳朵，却无法捂住张翠翠的耳朵。
　　她只好用眼神安慰张翠翠。
　　而张翠翠也回了她一个“都不是事儿”的眼神。

　　张翠翠摆摆手，示意林鹤带着叶子香离开厨房。
　　林鹤想了想，便将叶子香带去了房子外头，墙角处放着的一个废旧小铁笼子旁边。

　　被用布袋带回来的小鸡崽，又被放进了小铁笼子里。
　　笼子里丢了些虫子，是叶子香捉进去的，但小鸡崽不知是不饿还是吃不动，虫子分毫未少。

　　叶子香蹲在笼子旁边，却没有刚将小鸡崽带回来时的兴奋。

　　林鹤问：“叶子，你不想和小鸡玩吗？”

　　“小鹤姐姐，我有点没有心情玩了……”叶子香却道，如果她身后有条尾巴，估计也耷拉下来了。

　　她看着小鸡崽，眼里都是沮丧：“小鸡小鸡，你说，奶奶她为什么总是对娘那么坏呢？”
　　“明明爹那么喜欢娘，爹娘又都对奶奶那么好，奶奶却总是朝娘发脾气……”
　　“奶奶还总是说，爹娶了娘之后就变了。可是，别人都说爹和以前一样孝顺。还说娘之前可好看，爹娶了娘是大福气呀。为什么呢？”

　　小鸡崽歪着头，黑眼珠子直愣愣地看着叶子香。它当然无法回答叶子香的问题。
　　林鹤听完叶子香的疑惑，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但她也不能把那些答案告诉叶子香，那对她来说太复杂、太黑暗了。

　　但叶子香好像听见林鹤的心声似的，扭过头来，又问林鹤：“小鹤姐姐，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她的眼睛里真的满是困惑，她真的什么也不懂。

　　林鹤心里软了软，她轻轻摸了摸叶子香的脑袋，先没有回答。
　　想了想，才道：“奶奶其实有点害怕，因为现在家里唯一一个和她有关联的人也不在了。”
　　“人害怕的时候，就会像刺猬一样，长出一身的刺。”

　　叶子香懵懵地想了一会儿，鼓着脸道：“好吧……可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好。害怕的话，想办法保护自己就好了嘛，为什么要去欺负别人呢？”

　　林鹤被她天真的话语勾起一抹笑意：“嗯，你说得对。”

　　屋里这时传来饭香，叶子香道：“小鹤姐姐，我们快回去吧，别让娘被奶奶欺负太久。”
　　说着，便朝屋里飞奔：“娘——吃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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