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我妈妈吗？

　　午饭是在学校附近的墨雨楼吃的，也是秦落晖名下的产业。
　　秦落晖做老师可能还不是很合格，却是个十足的商人。
　　兰蹊中学周围的大多数产业，背后都有秦落晖的操手。
　　说到底，还是学生的钱最好挣。

　　包间是陈澄早就定下的，墨雨楼的美食在南城乃至全国都是能排上名号的，可偏偏又位于学校附近，价格上就不是很贵，比较亲民。
　　于是，每到饭点，墨雨楼几乎都是爆满的，想要在这儿做点什么，基本都要提前预约的。

　　秦落晖的产业遍布全城，民以食为天，从学校到小区再到商业街，总有那么一家饭店背后刻着秦落晖的名字。
　　而秦落晖的朋友们，也习惯了总是来秦落晖这里吃饭，因为，能打折，甚至能赊账。
　　是以，当秦落晖站在自家饭店门口时，嘴角抽搐了一下，“花你点钱真费劲。”

　　温知君没有理她，刚想扭头对蔡远黛说什么，突然见身后几个打闹的姑娘跑过来，眼疾手快地将蔡远黛拉进了怀里，就这样，蔡远黛还是被撞了一下肩。
　　“啊！对不起，你没事吧？”
　　撞到人的女孩先是看了一眼边上站着的两个大人，这才对蔡远黛说道。
　　蔡远黛还没反应过来，呼吸依旧已经被一股柔和的香味侵袭，好像是茉莉的味道，这样的味道她曾在她妈妈身上闻到过，是她妈妈最常用的一种香水。
　　蔡远黛忍不住抬头看向温知君，却在与温知君对视上的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连忙从温知君的怀中退了出来，站稳了，朝着对她道歉的女孩摇头。
　　女孩看着她，又朝着蔡远黛身边的两个大人说了句“不好意思”，这才又跟着她的小伙伴们打闹着走远了。

　　“都怪你，让我撞到人了！”
　　“这怎么能怪我呢？跟你说了你后边有人，你还不停下。”
　　“诶？我怎么看着刚刚最边上那个阿姨有点眼熟呢？”
　　“我也感觉……”
　　“兰蹊的校长，小学开学典礼的时候她讲过话，你忘了？”
　　“有吗？不记得了，每次开学典礼我都坐在最后面玩手机，看不清。”
　　“……”

　　声音渐行渐远，很快就混进了吵闹的人群，秦落晖撇撇嘴，侧头去看不知道为什么又红了脸的蔡远黛，“进去吧？”
　　温知君点头，下意识地牵起了蔡远黛的手，“小心点，人多。”
　　蔡远黛愣愣地看着那只抓着自己的手，小幅度地点头，可是并没有谁看到。

　　为了避免无意义的等待，饭菜都是提前订好的。
　　是以，三人落座不久，各色菜品全部上桌，秦落晖盯着拿到专门摆放在她面前的鱼，笑弯了眼睛，“小陈还是这么体贴，你得给她加工资了。”
　　温知君先给蔡远黛倒了一杯热茶，这才嘀咕了一句“饿死鬼投胎。”
　　秦落晖没有听到，但是蔡远黛听到了，她诧异抬眼，与温知君对视上时，温知君朝她笑了笑。
　　蔡远黛莫名地，也跟着笑了。

　　蔡远黛，笑了。
　　温知君愣了一下神，手中的茶壶歪了一下，烫到了自己的手。
　　她皱眉，立即将手缩了回来，手中的茶壶被秦落晖抢了去，蔡远黛刚刚伸出去的手在这一刻也收了回来。
　　秦落晖站起来抓着温知君的手看了看，说：“拿凉水冲一下吧。”
　　温知君点头，起身离开了包间。

　　蔡远黛看着她们这熟稔的一幕，沉默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秦落晖倒是毫无负担地接替了温知君的工作，给剩下两个杯子倒满了热茶。
　　“你这个妈妈，毛病太多，吃个饭还不喜欢有人伺候，自己干吧，倒个水还能把自己烫到。”
　　蔡远黛听着，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那只是……意外……”蔡远黛突然开口，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脸红到了耳朵根。
　　秦落晖扬眉，看她一眼，笑着说：“多大的人了，还能出这种意外。”
　　“意外……就是意外……你喝水不会被呛到吗？”
　　刚准备喝水的秦落晖顿住了，她放下了杯子，看向秦落晖。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秦落晖不过玩笑般的一句话，却不知道怎么戳到了蔡远黛的心窝子，让蔡远黛夹枪带棒地来了这么一句。
　　更神奇的是，说这话的是蔡远黛，那个从见面以来甚至不敢主动问一句好的蔡远黛。

　　第一次这么正式地打量蔡远黛，虽然年纪小还没有长开，可她的眉眼间，确实有了几分蔡慕青的影子。
　　突然间，秦落晖有些恍惚，她第一次见到蔡慕青还是在大学的颁奖典礼上，蔡慕青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代替主任给她们这群学弟学妹颁奖。
　　在这种大会上，很少会出现学生代替老师的，这种越级行为几乎就是直接宣告了蔡慕青在学校的地位。
　　她是天才，难得一见的天才，昙花一现的天才。

　　良久的沉默下，蔡远黛的头越来越低。
　　秦落晖冷笑，虽然知道蔡远黛是在维护温知君，可这丫头的话也太不客气了。
　　“小蔡同学，我以你未来校长的身份劝告你一下，对长辈，尤其是像我这种有点权力的长辈，说话时还是要客气一些的。”
　　“听到了吗？”
　　见蔡远黛一直没动静，秦落晖又恐吓似地补充了一句，蔡远黛这才点了头，可她攥在一起的双手与紧抿着的双唇，充分暴露了她的恐慌与不安。
　　秦落晖敢打赌，蔡远黛一定快哭了，她的眼泪一定在眼眶中打着转，只是不敢掉下来。
　　她倒也没有逼着蔡远黛说话或是抬头，毕竟才见面第一天，真把人欺负哭了不好交代。

　　等到温知君回来的时候，只觉得包厢内的氛围有些凝重。
　　秦落晖一如平常，毫不顾忌地吃着自己喜欢的菜，倒是蔡远黛，一直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这些菜不喜欢吃吗？”
　　听到温知君的声音，蔡远黛像是突然回过神一样，身体抖了一下，这才摇头，拿起筷子夹了一根离自己最近的青菜。
　　温知君又去看秦落晖，秦落晖却只是耸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温知君有些不耐烦地轻叹了一口气，除了长得像，蔡远黛跟她师姐真的是没有一点相像的。

　　蔡远黛听到了，听到了那声叹息。
　　她克制着手抖，尽量将筷子抓稳，眼前却是越来越模糊，直到另一双筷子闯进了她的视野中。
　　是公筷，温知君给她夹了一块鱼肉。
　　“多吃点肉，你太瘦了。”
　　蔡远黛沉默着，点了点头，乖巧地将那块肉放进了口中。

　　她海鲜过敏，可她还是将那块嫩滑的鱼肉咽了下去。
　　只有妈妈知道。

　　闭了闭眼睛，将快要掉出来的泪水串在了睫毛上，蔡远黛这才表现得正常了一些，乖巧地吃饭。
　　温知君与秦落晖依旧在讨论着一些她听不太懂的话题，蔡远黛吃完饭就乖巧地坐在那里，双手却在互相掐着胳膊。
　　有些痒。

　　两个大人并没有聊多长时间，她们道别后蔡远黛便跟着温知君回家了。
　　车子停在了楼下，温知君却并没有下车，她看了一眼站在车旁的蔡远黛，说：“我先去公司处理点事情，下午我让小陈姐姐过来带你买点开学用的东西，晚上回来吃饭。”
　　蔡远黛没想到，她们这么快就又要分开了。
　　目光下意识落到了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上，那里中午吃饭的时候被烫到了，现在已经红了一片。
　　为什么不休息？为什么不能留在家里？
　　蔡远黛抿唇，点头，转身走进了楼里。
　　第一次，她没有等温知君离开，第一次，她比温知君走得快。

　　温知君看着蔡远黛的背影，愣了一下，小孩子发什么脾气呢？

　　可惜，蔡远黛并没有等到和温知君一起吃饭，刚回到房间她就感觉有些呼吸不上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却因为手抖，杯子砸在地上碎了。
　　蔡远黛蹲了下来，从桌子的抽屉里摸出了之前蔡远黛给她的手机，盯着通讯录里的几个号码，犹豫着拨给了司机。

　　司机是个有些年纪的女人，姓卫，温知君叫她卫姐，家里有个生病的小孩，温知君把她派给蔡远黛也是想着蔡远黛只需要上下学的时候接送一下，事儿不多，能让卫姐多照看一些孩子。

　　“喂？蔡小姐？”
　　“卫……卫姐，能来接我一下吗？我有些难受，需要……去医院。”
　　“啊，哦，好，好，您别急，我马上到。”
　　“慢、路上、慢点……”
　　她话未说完，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卫姐其实也就住在隔壁楼，很快就到了家里，她看到趴在床上几近昏迷蔡远黛，心里猛地一揪，立马小跑过去将蔡远黛抱了起来。
　　突然一阵眩晕，蔡远黛睁开了眼睛。

　　她其实没有看清楚是谁，却感觉到这个可靠的怀抱，于是靠着肩又睡了过去。

　　卫姐的电话打过来时，温知君正在开会，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将手机倒扣在桌面，继续主持着会议。
　　连着两个电话都没人接，卫姐犹豫着要不要再打第三个，可是医院这边催得紧，蔡远黛那边也耽误不得。
　　她犹豫着，还是关掉手机，先去缴了费。

　　这一程会议将近三个小时，等到温知君结束会议的时候，手机上显示有十几个来自卫姐的未接来电，她开了屏，又看到了卫姐发来的微信：

　　【温总，蔡小姐难受被我送来了医院】
　　【温总，我先给医院缴了费】
　　【温总，查出来了，是海鲜过敏，现在正在输液，住院部七楼703】

　　温知君一条条看完，还没来得及坐下，又猛地站直了身体。
　　“小陈！”
　　她一边往外走着，一边拨了卫姐的电话。

　　“温总。”
　　陈澄走进来的时候，电话同时拨通，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我去一趟医院，今天下午的其他安排都推了。”
　　温知君说着，拿起外套走了出去，“卫姐，远黛的情况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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