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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宴席之间,顿时寂静下来。
献舞奏乐的歌伎们已经被屏退,喧闹劝酒的武将们都停了动作,正襟危坐的汉臣们更是把头垂得更低,恨不得当场化作一尊石像。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叫孙志白的年轻人疯了。
尤其是王允王司徒。
抓获曹操,这是何等泼天的功劳。董太师又是何等地位,千金、封侯,这泼天的富贵,无数人耗尽一生也无法企及。
他居然不要。
他要一个女人。
而且,还仅仅是王司徒府上的一个歌伎?
歌伎是什么?是宴席间的点缀,是打点关系的礼品,是随时可以转赠的“物件”。
谁会用唾手可得的地位、财宝,去换一个随手可丢的玩物啊!
这简直、简直是……
“色胆包天”,董卓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他微微摇晃酒樽,拇指与食指上的黄金扳指与青铜杯壁摩擦,发出“沙沙”的细响,一下下刮在众人心上。
虽然是骂,但是语气里听不出怒意,反而带着一丝玩味的欣赏。
那双一直半眯着的眼睛,此刻彻底睁开了,精光四射,如贪狼般锁定了目标:“一个?一个够否?”
孙墨一愣,但她反应迅速。
这年头,谁对纸片人老公们不是见一个爱一个、一眼即钟情啊。
谁会觉得一个就够啊。
笑死。
想起众多“老公们”,孙墨的目光变得无比真诚与热切,她挺直脊背,掷地有声地答道:“禀太师,美人养神,那自然是,多多益善!”
再次语惊四座,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响起。
将军们先是震惊,而后竟有人开始挤眉弄眼,色眯眯地眼神交流起来;而右侧的老臣们,有几个气得胡须发颤,胸膛剧烈起伏,嘴里无声地念着:“蛮夷!竖子!何等粗鄙!”
主位的董卓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眼睛睁得更大了,似乎要将眼前这个口无遮拦的人,看个透彻。看他是真的色胆包天,还是另有所图。
但他什么也没看出来。眼前这年轻人眼神坦荡,甚至带着一丝对“赏赐”的渴望,毫无演戏的痕迹。
孙墨当然不是演的。她对“老公们”这件事,向来是真心的。
她真的想要貂蝉,也真的对池塘鱼儿个个都充满爱。
片刻之后,董卓粗壮的手臂一伸,将身旁侍酒的歌伎猛地拽进怀里。
“啊~”一声娇鸣,只见歌伎喜笑颜开,顺从着投入了董卓怀里。
温香软玉入怀,董卓闭起眼睛,低头深深吸了一口美人香。他哈哈大笑起来,粗野的笑声回荡在众人耳边:
“哈哈,哈哈哈哈。”
“好一个多多益善,多多益善。大丈夫当如是!”
他睁开眼,贪婪的目光扫视全场,
“想要女人,那就去抢;想要黄金,那就去夺!有欲望,有欲望好!有欲望才能明白这世间什么最有用!”
董卓抬手,缓缓握紧拳头,手上的扳指折射出光芒。
“金银,赏;侯爵,赏;女人,也赏!什么欲望,我董卓,都能给!”
“我要让天下人知道,顺吾意则生,逆吾心则死。孙志白,你既然跟从我,就有数不尽的好处!”
“一个貂蝉算什么!”董卓扭头,盯着冷汗涟涟的王允,“王司徒,那日曹操行刺所献的宝刀,可是你家的七星刀?”
王允身体猛然颤抖,当即离席伏地,一个弯腰就把脑袋狠狠磕在了地上:“臣不知、臣不知!曹贼来我家做客,见宝刀欣喜不已,臣便……”
“呸!”一位将军将酒樽重重砸在案几上,开口便骂,“分明是你与那曹贼勾结!”
“臣冤枉、臣冤枉!”王允抖如筛糠,眼泪哗哗往下掉。
“呵呵,我董某人行事,从不冤枉一个好人。”董卓咧开一个笑容,看的台下汉臣们心惊肉跳,“我儿奉先!”
“诺。”吕布粗犷的声音响起,一声简简单单的诺,竟带着滚滚杀意。
“去审曹操,细细的审。凡事审出来,不用回报,都诛了九族!”
“诺!”
下令完,董卓才恍若想起什么似的,语气温和下来:“司徒莫慌。只是我的大功臣要你家的歌伎,该当如何啊?”
“……”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说服决定性人物一次。奖励:指定紫卡一次。】
【日常任务开启:以理服人一次,奖励:抽卡一次。】
成了,看来好色如命的人设立住了,董卓也相信自己是个好色之徒了。
孙墨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指定紫卡,第一步完成。
这笑容落在董卓眼中,便成了“心愿得偿”的喜悦。他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一个被欲望支配的年轻人,最容易掌控。
一场宴席,宾主尽欢。至于那些不高兴的汉臣们,又有谁会在意呢?
“满朝公卿,夜哭到明,明哭到夜[1],无一人有计。”
宴后,孙墨婉拒了董璜派车相送的好意,独自漫步在清冷的街道上。她一边消食,一边回想宴上那些公卿大夫们的表现,曹操那句悲愤的骂声不自觉地浮现在脑海。
别说反抗了,连敢正视董卓的都没有几个。
就更不要说从中斡旋了。
曹操敢于先委身于董卓,再借献刀行刺,无论后世评价如何,此时的他,确称得上智勇双全。
可惜,他失败了。
但是之后,有一位奇女子成功了,她用自己的方式,让董卓身首异处。
而自己,应该马上就能看见她了。
貂蝉。
貂蝉本在院里弹琴消遣,忽然就见主人王允踉跄着冲了进来,对着她扣头就拜。
她一惊,赶忙起身还礼,伏身于地:“主人何故行此大礼!若有用得上贱妾之处,万死不辞!”
于是王允老泪纵横,细说了宴上诸事。董卓最后的那个笑容,那句关于“诛九族”的命令,如同梦魇般在他脑中回荡。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满门人头落地、血流成河的惨状。
“我自待你如亲女,万望救命!”
王允眼角溢出惊恐的泪水:“望你与那孙志白委蛇,让我见曹操一面。”
“这是我全家老小,唯一的机会。”
“……”
貂蝉木然。
你说待我如亲女,转头就将我送进了龙潭虎穴?
笼中鸟养得再好,也不过一只鸟而已,上不了“人”的那一桌。
只是笼中鸟再怨,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鸟就是鸟。
正如歌伎就是歌伎。
貂蝉低头,隐在阴影下的面容看不出表情:“主人放心,妾自有道理。”
眉目传情、郎情妾意,自幼学的就是这番道理。
然而这道理在见到大步走来的孙墨时,彻底碎裂了。
十六岁的貂蝉开始怀疑人生。
寻常男子看不出来,身为女子、又自幼学习如何吸引男子的貂蝉,还能看不出来,眼前这位身姿挺拔、眉目俊朗的索亭侯孙志白,明明是一个扮男装的女子吗!
她的容貌,她的身段,她的技艺,足以让天下任何男子心旌摇曳。
可……对方是个女人啊!
这让她如何“侍奉”?这又成何体统!
貂蝉笑容微僵,掩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袅袅上前,将酒杯递到了孙墨面前:“君侯,请用。”
孙墨坦然接过酒杯。以孙墨有限的词汇,若要她形容貂蝉,那就是美,很美,真的太美了。温婉可人,媚,但不狐媚。
标标准准的美人。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孙墨真心实意的赞美:“司徒,貂蝉一人足矣,怎么还送了这么多美人,这多不好意思~”
堂下二十多个舞姬个个身姿曼妙,看得人目不暇接。
王允目送董璜带走了三个舞姬,然后一身浩然正气地说道:“君侯能看上她们,是她们的福气。”
天知道自己调教她们费了多少银钱,如今,正是她们报恩的时候了。
“什么君侯。天子还未封赏,怎么能称侯?”
王允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在抽自己的耳光,却不得不躬身道:“太师表奏,怎有不成之理?恭贺志白高升!”
老夫愧对大汉啊。
又是一顿恭维之后,王允终于表明了来意:“……老夫与那曹贼多年同僚,谁知他竟然狼子野心行刺太师。”王允一拍案几,案几上的盘子纷纷弹跳了一下,“叮当”一声响,彰显着他的“愤怒”,“还望君侯应允,允老夫见他一面,当面问清!”
上钩了。
孙墨心中暗笑,爽快地点头应允。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曹操盘膝而坐。他手中拿着一柄短剑,借着墙缝透进的微光,一遍又一遍地仔细端详。从剑柄到剑锋,每一寸,每一道纹路,他都看得无比专注,仿佛要将这柄剑的模样,永远刻进自己的骨血与灵魂。
“吕布明日便会亲自审你。”
“落入豺狼之手生不如死。我不忍见忠义之士受辱,冒死来见你。”
言罢,王允从衣摆下摸出一柄短剑,丢进牢房,“请君自重。”
“请君自重。”
曹操喃喃自语。
他突然很想笑,于是他真的笑了出来,低沉而苍凉。
牢门门外,蔺治平静静站着等待着这笑声结束。
[1]出自《三国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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