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故人归

　　待夜千雪再次睁眼，已是第二天的辰时。
　　她睡在床上，旁边是云铃。薇翎正坐在木椅上等着两人醒来。

　　夜千雪什么都记不得了，但她知道这昆仑的结界就是踏雪令碎片。

　　她迷迷糊糊坐起来，云铃也渐渐苏醒。铃铛摇晃的声音让夜千雪骤然头疼。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今天要练剑修，你觉得你能去吗？”薇翎看见夜千雪起来，问道。

　　“去。”她有什么不去的道理。

　　薇翎蹙了蹙眉，她也只是害怕夜千雪身体吃不消而已。但夜千雪从来不关乎自己的身体，她只想早点找到踏雪令碎片，回到青丘而已。

　　“昨晚是谁送我回来的？”夜千雪发现自己换了一身衣服，身体内的灵力平稳不横冲直撞地在她体内运转，她终于感受到轻松。

　　薇翎抿了抿嘴：“我带你回来的。”

　　夜千雪“嗯”了一声，她记不得那个带她回来的人是谁，只是觉得那人像月亮，看见他好像被月光照亮似的。
　　既然薇翎说带她回来的人是她，她也不再想其他，是薇翎便是薇翎吧。
　　自己问出的问题，哪有不信的道理。
　　只是送她回来的人，怎么回忆，都像是个男子。

　　夜千雪下了床，又重新易容成“云雪”的样子。

　　云铃一夜无眠，睡的很是安稳。她慢慢悠悠洗漱，头上的铃铛总是被她晃来晃去，夜千雪每次都被她的铃铛声弄的厌烦。
　　只不过这次，不是厌烦，而是难受。

　　夜千雪觉得自己定是少了什么记忆，可之前她也是这样，时不时忘记什么。为什么这次她好像忘记什么重要的、不想忘记的。

　　“我收拾好了，我们走吧！”云铃收拾好，准备出房舍。这也把夜千雪从思考中拉出来。

　　来到前院空地，这里只有和他们一行的几名弟子，其他弟子也去其他地方修炼了。

　　夜千雪发现每一行的弟子，都不会超过十五人。
　　而他们这一行也只有十三人。

　　烈阳当空，昨晚下的雨带来的寒意也不再存在，地上湿漉的痕迹也渐渐褪去。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二师姐，我叫温雯。”

　　夜千雪认得站在不羡殿前的这位女子，她眉宇间透露着温柔，眼神中却有不同常人的野心。
　　一身朱樱色，没有钗子作为装饰，只有一把佩剑，英姿飒爽。

　　而她正是上次温枫在云铃写名字时偷偷观看的女子。

　　温雯做完自我介绍，温枫便迫不及待说：“师父们最近在忙着突破四重境，所以这一个月内的修行就由我和你们的温雯二师姐带你们吧！”
　　温枫笑的很开心，但不见温雯嘴角动一下。

　　温雯道：“今天我们学习剑修，这一门修法只需要大家记住招式即可。”

　　温雯刚说完话，温枫又说：“对对对！练剑啊最重要的就是耐心，你一点你们要和你们二师姐好好学一下。”

　　温雯：“……”
　　谁让你说话了？
　　众人：“……”
　　谁想听你说话？

　　温雯白了一眼，拿起自己的佩剑开始向大家展示要学习的招式。

　　第一式——凡尘景！

　　剑式起，松柏上的薄雪被吹落，醉花亭旁花树上的花也被吹起，流水潺潺，锦鲤跃起。云雾截在昆仑半山腰，莺燕歌啼在后山。

　　不念此间凡尘景。【1】

　　剑式一气呵成，剑未出鞘却能让人感受到剑气带来的震撼。

　　温雯演示完，做了个谢礼。

　　温枫看见直拍手叫好，众人也惊叹不已。

　　夜千雪认真地看着温雯演示，这凡尘景是雪三神女所创，夜千雪记得夜清雨一直让她练雪三剑式，这些动作她早已熟练于心。

　　“此剑法只有一式，是因为我们凡人修仙最多在三重境，凡、尘、景刚好对应三个修为境地。”温雯做完一套动作还能不大口喘气说道。

　　夜千雪对她感到佩服，一个凡仙竟然能将凡尘景练到这个地步，方圆百里外，再无一人能与她相比。

　　有人不服，问温雯：“为什么我们凡人修仙只能到达三重境啊！”

　　众人跟着起哄，都抱怨着：“天道不公，为什么我们只能达到三重境！”

　　为了不暴露身份，夜千雪、薇翎、长熠也跟着抱怨。
　　云铃夹在他们中间显得像是自愿的。
　　其实她自己也有这个疑惑。

　　温雯看着众人抱怨不知道怎么办，温枫说道：“各位莫急，我们凡人之躯本就和天生灵躯不同，我们能开识海修炼已经很不错了。再者，凡人寿命不过恍惚百年，修仙之后还能多活三千年，各位知足行乐吧。”

　　天地无终极，人命如朝霜。【2】

　　温枫说完还不忘向温雯挑一下眉。

　　温雯挤出微笑，小声朝温枫说道：“谢谢你啊。”这看似是道谢，其实觉得这个温枫怎么那么爱出风头。

　　“不用谢啊师妹，师兄就是要照顾师妹，看师妹有难怎么能不出手呢？”温枫贱笑。

　　温雯看不惯他，使劲踢了一下温枫：“那你还不快去把木剑抱来？！”

　　温枫：“……”
　　师妹好凶。

　　雪三剑式，为什么昆仑的人会这一剑式？雪三神女当真和他们交好吗？
　　给他们踏雪令碎片，叫他们自创的剑式，雪三神女和昆仑山派到底有什么关系？

　　温枫抱来木剑很快，夜千雪也没思考多久。

　　清新的空气在阳光下变得干燥。

　　每人拿一把木剑，夜千雪迟迟没有拿起。她拿剑多年，如何拿剑也手到擒来，她只是在观察别人是怎么拿剑的，好营造一种她从未拿过剑的假象。

　　待所有人都拿起剑，夜千雪才拿起在地上的最后一把木剑。

　　她右手正握，很是用力。起身想回到队伍中却发现温雯一直在盯着自己拿剑。

　　夜千雪以为自己暴露了，都准备与温雯大战一场，好好了解对方的实力。但温雯却说：“云雪姑娘身体不好，练剑能强身健体。如果师父还没出关，云雪姑娘是否愿意成为我的第一个徒弟？”

　　夜千雪：“？”
　　为什么是我？

　　温枫听了好生气，走到两人面前说：“师妹不要当着我的面抢人！”

　　“哪里和你在抢人，明明是我先找的云雪姑娘。”温雯也不甘示弱，和他吵了起来。

　　夜千雪趁机溜走。

　　薇翎问她：“温雯和你说了什么？”

　　夜千雪冷冷回道：“让我做她徒弟。”

　　云铃差点没憋住笑，小声凑到几人中间说：“让一个妖做她徒弟，温雯姐姐要是知道千雪姐姐的真实身份不气死。”

　　夜千雪：“……反正我会拒绝，然后在你们修炼一半时谎称身体不好下山的。”

　　长熠慌了，压着声音问为什么，要去哪儿？

　　夜千雪没有回答，看着温雯和温枫吵完架，开始一步一步演示凡尘景的招式动作。

　　“凡尘景”是以天地万物的景色来运作灵力，使用时周边的环境也会跟着变化。
　　“凡”为平凡，没有修炼也没有灵力，即凡人。“尘”为凡尘，刚刚修炼，可以看清凡尘人世。“景”为景色，修炼渐渐有了自己的风格，世间的景色在人各是不同的，能用修炼的灵力看遍千山万水的风景，凡仙的一生也就这样度过了。

　　温雯做一个动作，弟子们就做一个动作。夜千雪做的很别扭，有一部分原因是她习惯连起来，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没有关闭识海，灵力海水因为这剑式开始波澜起伏，夜千雪为了抑制住灵力海水的汹涌，要分一些神识去识海平息。
　　一心不能二用，夜千雪也认命了，自己开昆仑明明是为了踏雪令碎片，可现在的自己为什么那么狼狈。

　　一个时辰过去，时间也快到正午，凡尘景这一式众人都学的差不多了。
　　温雯解散众人，让大家回到房舍可以用午膳，云铃之前的劳累也杳如黄鹤。

　　“终于能吃饭了！”云铃高兴道。

　　夜千雪和薇翎跟在云铃身后，夜千雪不经觉得云铃怎么能有那么好的精力。她是妖，在青丘时修炼一天也不会累，为什么在昆仑做一个凡尘景招式，让她疲惫不堪。

　　薇翎见她精力不加：“做做动作也会累？”

　　夜千雪又做得像精力旺盛的样子：“没有，只是一直抑制住灵力不使用出来有点难受。”

　　薇翎轻笑：“幸好我不练剑。”

　　夜千雪反驳道：“可我记得在你的记忆树树叶里看见你会用剑。”

　　薇翎不说话了，嘴角的弧度没有降下来，却给人一种淡淡的忧伤。

　　“从前了，现在早已不用剑了。”薇翎淡淡开口，看着云铃吃饭。

　　夜千雪也不再说什么，谈及从前夜千雪都会感受到痛苦。
　　薇翎痛苦自己也跟着痛苦。

　　云铃吃着小厮早已准备好放在房舍的午膳：“修炼那么累，你们还是不吃吗？”

　　薇翎拿起筷子，小口品尝着菜肴。

　　夜千雪看着两人都吃着，自己也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吃起来，还不让人怀疑。

　　吃着饭云铃的好奇心还是填不饱：“九重境到底是什么啊？”

　　薇翎看着夜千雪，想让夜千雪解释。

　　夜千雪挑着眉施了法术，不让外面的人听到，说道：“天下分为六界，六界分为三界。九重境就是三界里的修行者修为境地，三个境地为一为界，每到一个境地，你就能适应那个境地的天境。而九重天是九重境的天境，一重天是一重境的天境，两个天境相隔万里，两个境地也大相径庭，所以有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说法。”

　　云铃一整个震惊：“还有呢？”

　　“第一重境名为‘凡’，平凡。第二重境名为‘尘’，凡尘。第三重境名为‘景’，景色。第四重境名为‘身’，神身。第五重境名为‘心’，圣心。第六重境名为‘一’，归一。第七重境名为‘忧’，忧愁。第八重境名为‘情’，念情。第九重境名为‘忘’，忘生。”

　　云铃目瞪口呆道：“好厉害啊！”

　　夜千雪冷冷回道：“嗯。”然后拿着筷子，开始品尝每道菜，她的味觉已经彻底丧失。

　　云铃不厌烦问夜千雪道：“今天学的剑式你会后面的招式，我好想看啊！”

　　云铃恳求夜千雪比试给她看，夜千雪也想趁此看看云铃的识海怎么样了。

　　她抓住云铃的手，进入了云铃的识海。

　　虽然这里乱石嶙峋、灵力海水也干涸不堪，但云铃在昆仑受到踏雪令碎片灵力的影响，她的灵力开始慢慢运行。

　　夜千雪看见云铃识海的灵力安稳运作，自己也安心拿起折梅剑开始向云铃展示雪三剑式的后两式。

　　第二式——身心一！

　　剑式起，夜千雪的眼睛没有睁开，她正在让自己的身体和心灵统一在一起。每一个动作都带有灵力，慢慢地灵力融入剑里，剑散发出无穷的力量。

　　此生只愿身心一。【3】

　　第三式——忧情忘！

　　夜千雪骤然愣了一下，她还未达到三为界。平时练功，没有刻意去练过忧情忘这一式，她对于这一式只有零星几点的记忆。

　　论忧，她有，她忧的有很多。论情，她没有，她习惯没有感情的生活了。论忘，她有，她忘了太多太多。

　　如今她只差情，她看向期待眼神的云铃不知所措。

　　“忧情忘……”夜千雪看向折梅剑。
　　是忘记忧和情啊！

　　没有情，那她只差忘忧。
　　之前触摸到忆忧草，忆忧，如今她要忘忧。

　　剑式起，折梅剑剑身照映出夜千雪的眼睛。夜千雪不想任何，她的脑海里也没有任何，她只是跟从内心，像是和折梅剑融为一体使出剑式！

　　最终奈得忧情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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