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不才,掐指一算

作者:雪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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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皮面具2


      柳拾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紧闭的门口,厚厚的纸糊窗上,隐约贴着个人影。

      柳拾月:“……”

      这人偷听得未免有些明目张胆了吧。

      “这女子就是个麻烦,方才在楼下,若不是你一脸心疼的模样,我都不会出手相助……”

      裴景明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一行字——

      ‘玉春楼?’

      青儿一愣,也学着他的模样沾了茶水。

      柳拾月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外的人影,配合裴景明唱二人转:“那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呀,我不是看她可怜嘛……你干嘛这么凶,好像都是我的错一样,你要是不想管,干嘛动手?最后动手吓跑他们的是你哎!”

      青儿已写下一行字:

      ‘不知道’

      “……”

      裴景明头有点疼。

      一旁的柳拾月演上瘾了,拿胳膊捅捅他,继续道:“你干嘛不说话!你不说话你就有理吗?我告诉你,天下最没理的就是你了!”

      为求逼真,她还往地上摔了个茶壶。

      圆圆的铜器在地毯上滚了好几个圈,撞到门槛,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响。

      柳拾月吓了跳,忙去看那偷听的人影——

      那人还老神在在地躲着,好像还贴得近了些,那纸上都隐隐印出个耳朵的轮廓了!

      柳拾月暗暗摇头,又捅了捅裴景明。

      “……”

      裴景明:“你别胡搅蛮缠好吗?”

      ——‘玉壶缘?’

      青儿皱眉。

      柳拾月还在尽心尽力地吵给门外人听:“我哪里胡搅蛮缠了?你竟然说我胡搅蛮缠!我……”

      对面的少女突然直起身,吓了她一跳。

      青儿不知想到什么,着急忙慌地沾水想写,手却抖得不成样子,写了半天也没写出个完整的字。

      她胡乱擦去水渍,用气声道:“玉春楼的东家有很多产业,他似乎格外偏爱‘玉’字,名下店铺都以‘玉’字打头,像什么玉锦轩、玉金坊……我不知道玉壶缘是不是,但……”

      裴景明面色变得凝重。

      若玉壶缘和玉春楼同属一家,掌柜的目睹了方才的闹剧,为何还要给他们开雅间?又为何要派人来偷听?

      裴景明总觉得背后有双看不见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他想到那块被人偷去的金字腰牌,又想到潜伏在金陵的某个神秘组织……

      敌在暗我在明,属实吃亏。

      他示意柳拾月和青儿继续说话,自己则起身,踱步至窗前。

      楼下就是酒楼的马厩,此时正值饭点,伙计们都在前厅忙碌,这后院冷冷清清,只偶尔有马儿喷气甩尾的声音。

      裴景明看着正下方堆得厚厚的干草堆,决定赌一把……

      “公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一盏茶后。

      柳拾月从草堆上爬起来,掸掸身上的灰,习惯性地询问裴景明:

      “要去找那位惜白姑娘吗,我觉得那个玉春楼确实有点问题,不然干嘛要偷听我们讲话?”

      她没看到两人方才在桌上写的字,想着自己跟裴景明初来乍到,除了玉春楼应该没得罪过别人。

      “那也不对啊……”柳拾月觉得这事处处透露着古怪,“他们想抓青儿姑娘,打不过我们,大可以直接报官呀!干嘛要偷听,就好像想从我们身上知道点什么一样……”

      “玉春楼和玉壶缘都不是关键,”裴景明开口,“他们背后一定有一个人,只是针对的,不一定是青儿姑娘……”

      柳拾月冷不防对上男人的眼睛。

      山上多日,她都快忘了他作为指挥使时是什么样子——

      冰冷,犀利。

      裴景明:“也可能是我。”

      话落,他不着痕迹地看了青儿一眼。

      柳拾月竟神奇地懂了他的未尽之意——

      针对的是他,针对的是紫衣司。

      可是她不太明白,哪个嫌命长的会跟天子心腹过不去?

      裴景明接着道:“我要去查些事情,会有些危险……”

      柳拾月不由看向他,目光落在他紧蹙的眉宇间。

      她从没见过他如此凝重的神色。

      她印象里的裴指挥使,好像任何时候都是游刃有余的,哪怕上次狐妖案,去追查杀了三条人命的凶手,他策马的身影都不见丝毫慌乱急迫……

      “姐姐……姐姐!”

      少女的呼声骤然将她拉回现实。

      柳拾月才发现裴景明早已离开。

      青儿:“那位公子先走了,说如果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到老地方找他。”

      “老地方?”柳拾月拧眉。

      她和裴景明之间,有什么老地方?

      手里蓦地被塞进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柳拾月低头,看着躺在手心的金钗,愣了一瞬。

      青儿抿唇,脸颊微红:“这是我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了,感谢姐姐方才的救命之恩……我知道这东西不足为道,等我……”

      头顶隐约传来什么响动。

      柳拾月心中一紧,拉着青儿钻回干草堆里,捂住她的嘴:“嘘——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不见了……”

      青儿一双眼瞪得圆圆的,一动都不敢动。

      两人就这么缩在黑漆漆的草堆里,等听到雅间里骂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柳拾月压着嗓门:“此地不宜久留,得快点走……你有没有什么落脚之处?”

      “没有……”青儿苦着脸,“而且我刚才从缝隙间看到外面,都是玉春楼的小厮……”

      “……”柳拾月叹气,“这玉春楼的势力还真是大啊。”

      “对不起啊姐姐,都是我拖累你了……”

      “别这么说!”柳拾月见不得漂亮姑娘难过,更何况这漂亮姑娘还给了自己一支金钗。

      她安慰人的话张口就来:“没有你我也会陷入危险的——刚才那位公子是京城来的,得罪了很多人,走到哪里都有仇家……门口偷听的那个,就是冲他去的!”

      “可是……”

      “先不说这些,”柳拾月拉住青儿的手,“姐姐问你个问题,金陵城这五年,有没有兴建道路,或是改道拆房之类的?”

      青儿想了会儿,摇摇头。

      “那就好办了!”柳拾月眼睛一亮,“你姐姐以前住在哪里,她的房子要是还空着,我们可以先去避避!”

      青儿:“可是外面都是玉春楼的人……”

      “所以走小路呀!这金陵城每条巷子有几只老鼠我都记得,保准他们抓不到我们!”

      “……”

      青儿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姑娘。

      她顶着一头草,形容狼狈,却生机勃勃,像个会发光的小太阳。

      ·

      柳拾月领着青儿,在城中阡陌交错的巷道中穿行,偶尔遇见玉春楼的人,也都能找到地方躲避。

      两人七弯八拐,绕了小半个时辰,到了惜白和甄兼从前的住所,南柯巷。

      传说有个貌美女子路过此地,在树下睡了一觉,时人便引了“南柯一梦”的典,将此处命名为南柯巷。

      狭窄的巷弄蜿蜒曲折,两旁是低矮破旧的茅屋,墙体斑驳,屋顶覆盖着稀疏的茅草。

      时而有孩童在巷弄间追逐嬉戏,多衣衫不整、瘦骨嶙峋。

      柳拾月往青儿脸上糊了些泥,遮住她打眼的容貌。

      “这跟姐姐信上说的,一点都不一样……”青儿呢喃,眼角已有泪光闪烁。

      柳拾月叹息,拦下一位挑着扁担的青年:“小哥你好,麻烦问问,这里有没有一户姓甄的人家?”

      “不清楚。”

      青年操着一口土的不能再土的乡音:“以前有个姓甄的秀才住在这边,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就是他就是他!”青儿迫切地看着他,“你可知道他们——他和他娘子,现在何处?”

      青年:“走了有大半月了吧,不知道去哪了。”

      青儿沉默,高高吊起的弯眉耷拉下来。

      柳拾月:“小哥可还记得他们大概住在哪个方向?”

      “……喏,就在这!”青年环视四周,抬手一指。

      二人看向面前那栋破破旧旧的小茅屋——

      屋子门前长满了青苔,两旁还贴着去岁的春联,一条已脱落了一半,在风中苟延残喘,似垂暮老翁。

      柳拾月走到近前,打量着门环上结的蜘蛛网:“……这儿确实已经空置很久了。”

      青儿:“……我想进去看看。”

      “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身后蓦地一声响。

      两人吓了跳,转头看去,只见一背着箩筐的妇人叉腰站在几步外,气势汹汹:“头一次见到来我们南柯巷偷东西的贼,脑子有没有的哇!”

      “婶子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贼!”柳拾月连忙解释,“我们……是外地人!来寻亲的!你可知道住在这儿的惜白姑娘?她是我姥姥的舅舅的外孙的侄子的女儿!”

      “……甄娘子的亲戚?”妇人满脸狐疑,“我怎么记得,甄娘子好像是风尘之人?”

      “风尘之人如何了!”青儿蓦地提高嗓门,“你只说你知不知道!”

      妇人被青儿吼得愣了下。

      她是个挑软柿捏的性子,青儿表现得如此泼辣,她倒是软了下来,配合应道:“知道的,甄娘子性子和善,又会做家务又会赚银子,邻里的单身汉都羡慕甄秀才娶了个好媳妇。”

      柳拾月:“你可知他们现在去了何处?”

      妇人:“进京去了呗!那甄秀才旁的不说,肚子里墨水是真的多,这回进京,要是当上大官,甄娘子就成了诰命夫人,也不枉她平日那么苦了!”

      青儿闻言追问:“她过得很苦吗?”

      “住在这种地方的女人,哪有不苦的,”妇人感慨,“相夫教子,操持家务,还要提防来来往往的地痞流氓……”

      “这小夫妻俩刚搬来时,那叫一个蜜里调油,甄秀才是日日甜言蜜语,句句都是心疼甄娘子来陪他过苦日子。”

      “后来不知怎的,经常关起房门吵架,最凶的一次,小院里那张桌子都被男人踢翻了!我们整条巷子都听到,甄秀才骂他娘子是青楼里出来的下贱货……”

      “岂有此理!”

      青儿攥紧拳头,眼眶通红:“我就说那姓甄的不是好东西!没有我姐姐这些年流水一样倒出去的银子,他哪里来的束脩,又哪里能去考那么多次!还次次落榜!”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嗳,小姑娘,”那妇人插嘴,“话也不能说这么难听,夫妻间过日子嘛,哪有不吵的?嘴皮和牙齿还打架呢……”

      她的声音在青儿的怒目圆睁里越来越小。

      “……哎呀你瞪我干嘛!”妇人搓了搓衣角,没兴致再跟二人说下去,“我就知道这么多了,你们要想打听甄娘子的事,去问后街的翁老太太,她跟甄娘子熟!”

      妇人说着匆匆离去,念叨着要回家做晚饭。

      “……”

      柳拾月没体会过男女之情,可光是听妇人的话都忍不住生气。

      设身处地想想,若是自己为了情郎的学业掏心掏肺、呕心沥血,而那男子却拿自己最在意的事来捅自己的心窝子……

      柳拾月眯眼,下意识想去包袱里掏刀子。

      “姐姐,”

      方才起一直沉默的青儿开口:“我想去找那位翁老太太。”

      “去!”

      柳拾月撸起袖子。

      若那甄兼现在在这,她定要狠狠揍其一顿,替惜白姑娘出气!

      妇人口中的后街,其实就是南柯巷的一条小分支,住在这儿的都是孤寡老人,冷冷清清,甫拐进来就能闻到一股酸臭潮湿的气味。

      两人十分费劲地跟一位大爷比划了半晌,才问出翁老太太的住处。

      “呵呵呵……”

      一阵笑声突兀响起,嗬哧嗬哧,像腐朽的风箱。

      柳拾月侧眼,就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妪坐在路边,混浊的眼里闪着奇异的光——

      “小姑娘要去找老翁?”

      她的嗓子像是被炭烧过,哑得吓人:“她可是个老怪物,有时疯疯癫癫,有时又安静得像死了一样……呵呵呵呵……”

      “咦……”青儿缩着肩膀往柳拾月身后躲,悄声道,“我看她才像个怪物……”

      柳拾月拉着她的手,快速离开。

      她总觉得那老妪看青儿的眼神有点奇怪,就像是……

      看见猎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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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星期前 来自:浙江
    更新频率:一周两更,每次字数3500左右
    (作者码字慢,加上最近备考实在肝不动…等放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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