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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绝(一)
“站住,天牢重地闲杂人等不能随意进入...她是什么人?”狱卒生的一双吊梢眼,眼里含着打量审视,今日轮到他值守,瞧着一宫女身后还跟着位身着斗篷的女子,心下狐疑,拦下二人。
暮枝扬起笑容,朝着狱卒走进几步,压低声音:“狱卒大人,我身后这位只是想去见见被关押在里面的丽妃,这里是一些小东西,大人你拿去和兄弟几个尽兴喝上几杯。”
狱卒露出迟疑,撇了一眼她身后女子,那女子整张面容都隐藏在斗篷中,但凭借他在天牢当差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观那女子从斗篷中露出来的一角衣裙,便知身份不简单。
只是迟疑一瞬,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脸上立刻露出几分为难,“这...上面人交代过丽妃是重要囚犯,换平时就是借我一百个胆,都是不敢的。”
“不过,既然看你们这么着急,定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半个时辰,你们便要出来。”狱卒颠了颠手中荷包,感受到重量,笑的越发真切,话毕,便让开了去路。
“一定一定,就几句话的功夫,劳烦大人带路。”
狱卒自是十分受用,被一句句大人叫的心里格外舒贴,再加上那宫女挺会来事,也没有拒绝,他瞧着袖中敞开的荷包里白花花的银子,眼中露出几分贪婪。
随栖眠自始至终都是一言未发,沉闷的跟在暮枝身后走进天牢大门。
走进天牢,墙侧上挂着的烛火散发出幽幽的光,人的身躯则会在狭小的通道内被无尽拉长,形成黑长的瘦影,因着常年昏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烂铁锈的古怪味道。
随栖眠走的有些急,脚下踉跄险些没站稳,还是多亏紧跟的暮枝伸手在背后扶了把。
随栖眠心下焦急不已,只想要赶紧见到齐婉,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穿过阴暗的甬道,两侧是身着囚衣蓬头垢面的囚犯,见着有人来,便如同眼睛发红发绿的饿狼,猛的扑到牢门上,嘴边嘶哑叫嚷。
“救救我...”
“我不想死...”
“我要出去...出去...”
“冤枉...我是冤枉的!”
两人每经过一间牢房,诸如此类的喊叫不断上演,随栖眠亲眼瞧见就在她刚刚走过的一间牢房内,囚犯蜷缩在干草堆上,不知死活,身下的干草堆动了动,从缝隙里爬出好几只大耗子,在昏暗的牢房内,那一双双泛着血红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猎物,如同饿急的野兽,齐齐朝向那囚犯身上爬去,迫不及待的想要饱餐一顿。
随着吱呀吱呀的声音响起,囚犯开始剧烈挣扎,干瘪的身躯似乎无法满足耗子的胃口,转而飞快朝着蓬头下的一张脸而去,顷刻间被啃的血肉模糊,一股难以言说的恶臭弥漫开来。
暮枝看到这活生生血腥的一幕,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喉头恶心感不断涌上,她干呕一声,面色难看。
瞧见自家娘娘始终未变的脸色,心下稍缓。
随栖眠并没有暮枝想的那么镇定,直到再次转过一个甬道,攥紧的手心这才缓缓松开,在烛火的摇曳下,手心早已布满薄汗。
狱卒早已见怪不怪,带着二人走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便停下,打开牢房大门,与暮枝交代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这牢房比外面的要宽敞干净不少,墙壁上挂着几盏火烛,摇摇晃晃间,随栖眠看见齐婉侧对着牢门,整个人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边。
她身上套着白色囚服,纤瘦的身躯笼罩其中,衬得囚服格外宽大,仿佛失了生气般静静蜷缩在角落,对牢房外的动静,充耳不闻,浑身透露出一股死气沉沉。
随栖眠惊骇,目光怔怔,如今的齐婉与从前判若两人,什么珠钗绫罗、环佩叮当,通通都见鬼了去。短短几日,就仿佛过了大半生,走马观花,那日一别,再见便是殊途陌路。
她捏紧手,才能强压下那点颤意,步子迈的极为艰难,狭小的牢房,她与齐婉之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路崎岖难走。
随栖眠蹲下身,眼眸里,不知何时有了几分湿意,缓缓伸出手,抚上她苍白虚弱的的侧脸,哽咽道:“阿婉...”
听到熟悉的声音,齐婉那双毫无焦距的眸子眨了眨,迟缓的抬起头,带着镣铐的双手在空中不断摸索,空寂的牢狱中,铁链摩擦碰撞的声响格外刺耳,击打在人的心上,顿生哀殇。
“栖眠,是...是你吗?”当暖意包裹住双手,齐婉像是察觉到什么,侧过身子,空洞的眼神无所依,宛若水中浮萍。
随栖眠盯着她的那双眼,语气不住颤抖,“阿婉,你的眼、眼睛怎么回事,你怎么看不到我了...”
“别哭,别哭啊。”这次,齐婉的手终于摸到了实物,察觉到指尖下湿热的触感,她瞬间慌了神,着急的用手背替她擦泪。“只是眼睛暂时不能视物,不要紧的。”
“什么不要紧,这可是你的眼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眼睛怎么会变成这样...”随栖眠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脆弱,在看到齐婉身形单薄,独自畏缩在角落时,泪意便如汹涌奔腾的洪水,挡也挡不住。
也因此看清了齐婉的模样,女子唇色苍白,巴掌大的小脸透露出深深地疲惫,黑曜石般的眸里,有惊喜、疲惫、悲伤、不舍却唯独没有对生的渴望。
随栖眠心里顿时萌生出源源不断的慌张,此时的齐婉像极了一只断了线的纸鸢,没了束缚,便只待乘风而去,虚虚实实,不会在落到原点。
齐婉低低的嘶了一声,面色愈加苍白,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将齐婉的手腕攥的太过用力,深可握骨。
随栖眠心里自责不已,连忙压下那些想法,垂眸,一言不发的将她的衣袖撩开,却看见了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密密麻麻,遍布整个手臂,有的伤口长如条形,甚至皮肉翻卷,深可见骨,这一番动作下来,惨白囚服上渗出点点滴滴的血迹。
很明显这些伤痕已经存在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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