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来客

　　网吧里，周晏戴着耳机打着游戏，手速飞快，游戏画面眼花缭乱不忘和旁边的纪钟虞搭话，“你和高君娆认识多久了？”
　　“除了小学不在一个学校，初中高中都是一个班的，算起来也有五年了，怎么？对那家伙的陈年旧事感兴趣啊？”纪钟虞视线一刻也没离开过游戏界面，听到周晏的话挑了下眉，“左边右边！来人了来人了，打它打它，狗日的敢挑衅我们！对对对把它一击毙命！”
　　和周晏配合默契打起游戏得心应手，纪钟虞眉眼带笑，“想知道他什么事儿都问我，我和那家伙穿一条裤子长起来的，这家伙看起来正正经经的，心眼子细腻的哦，没眼看。”
　　周晏笑眯眯的，仰头灌了口饮料，“是吗？说来听听。”
　　似乎又被周晏戳到了让他唏嘘不已的陈年旧事，纪钟虞伸了个懒腰，长时间打游戏后的疲惫困倦一下子消失不见，他来劲了，满脸幸灾乐祸，“我记得十多年前，我搁家里无聊，牵着我家黑熊找这家伙玩，掀开被子，嘿，你猜怎么着？高君娆偷偷摸摸藏被子里哭，你可别说是我透露的啊，高君娆记仇，我打不过。”
　　正仰头灌饮料的周晏哽了下，咳咳了两声，凑过头来问，“真的假的？保密保密，我是那种人吗？”
　　高君娆那家伙整天淡着张脸，游刃有余的板正样，小时候还会偷摸藏被子里哭哭啼啼？稀奇。
　　周晏舔了下腮帮子下的小虎牙，问，“谁把他惹哭的？快说。”
　　纪钟虞一笑，“谁能欺负他啊，之前城里来了一个小弟弟，时间到了人家回城了，他舍不得人家一个人藏被窝里憋屈的哭，我哄了好久这家伙才和我说实话，好玩吧？你可得答应我啊，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了。”
　　他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口风跟喇叭裤一样，当天答应帮高君娆保守秘密，隔天就憋不住告诉了邵明湛，邵明湛小时候跟个智障一样，啥事都得报告父母求发小红花，最后高格乐也知道了，为此，高君娆小时候见他就放狗咬他。
　　“放心，我口风紧。”
　　……
　　“脸怎么这么红？”
　　考试结束铃声一响，密密麻麻的深蓝小人从教学楼里涌出，考场里出来的少年鹤立鸡群，高君娆随着人流直奔周晏走过来，见周晏面色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粗喘着气，他拧了下眉，抬手就要摸周晏的额头探探温度。
　　周晏向后撤了下脑袋，笑眯眯的，眼睛里满是坦诚，“热的热的，没感冒没发烧，我们两个无聊围着操场跑圈锻炼来着。”
　　周晏不知道，他考试位置临着操场，扭头就能俯瞰操场全貌，高君娆敛着眉，长睫遮住了黑黝黝眸底的情绪。
　　高君娆扭头看向纪钟虞，淡着眼神询问。
　　纪钟虞单手提着袋子，他脸红脖子粗，额角的汗水滴滴答答砸在地上，抬起手自然摸了下鼻头，“多锻炼身体好嘛哈哈哈。”
　　废话，打游戏上瘾忘了时间，他们两个掐着考试结束提前五分钟的点从网吧连滚带爬回来的，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把之前剩的共享单车骑走了，他们只好一路狂奔回来，能不脸红吗？
　　纪钟虞总感觉周身温度冷了些。
　　周晏眨巴着眼睛，守护着最后的饭，烤羊腿的小腿，“我们给你留了饭。”
　　高君娆接过，笑了声，“谢谢。”
　　抱着被啃得狗爬一样的羊腿，他抿着薄唇，多次尝试无从下嘴，视线凉飕飕扫过扒拉着最后一个竹筒粽子的纪钟虞。
　　“看我干嘛？我可没动烤羊腿，小孩啃的，我还嫌弃你啃的呢。”
　　高君娆放心了，对着明显残留着牙印的地方啃了下去。
　　无意间扫过去的纪钟虞瞳孔骤缩，天灵盖劈下一道惊雷，将他炸得体无完肤。
　　高君娆他，爱啃人家小孩剩饭，还专挑痕迹多的地方啃，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
　　“高君娆！来啊来啊，跑起来，追上我你就赢了！”
　　夕阳余晖，那提拉草原被肆意染成金红色。身后青葱群山连绵起伏，耳侧长风呼啸，周晏身上那米棕色交织的长衣衫猎猎翻飞，他尽情奔跑着时不时回头冲身后的人挑衅着，劲风吹拂起额角乌黑的碎发，裸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就那样驰骋在那绿绒海洋里，比飞鸟还要自由几分。
　　“慢点跑，看着脚底下别摔着！”
　　被少年远远甩在屁股后面的高君娆拉着缰绳，冲前面跑成残影玩疯了的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追我追我，快追我！”
　　“长那大长腿当摆设的吗？是不是不行？”
　　周晏不尽兴，折返回来逗弄这人一下又跑，逗狗一样。
　　“追不上。”
　　高君娆在不远处笑看着他，不急也不恼，激将法显然对他没用。
　　周晏“啧”了声，许是跑热了，双手一沾领口沿就要脱，不知道什么时候高君娆牵着马走了过来，不轻不重地拍开了他的手，“不许脱，一冷一热容易感冒。”
　　周晏看了他一眼，没再脱，跑得瘫软，懒散地往草地上一躺，仰视着这人说：“你这人怎么爱唠叨。”
　　高君娆撒开了马，也往地上一躺，头对头。
　　“只对你唠叨。”
　　周晏：“咦，忒肉麻来，从哪里学的？”
　　“无师自通。”
　　高君娆没说谎，一见了他，心里就装满了说不完的话，合事宜的，不合的，通通都想让他知道。
　　周晏没再说话，他阖上眼，感受着风拂过他脸上的清凉，惬意又安心。
　　日落而息的人井然有序地驱赶着牛羊群。
　　疯跑的马穿梭在草浪里，马蹄踏碎了静谧，泥土与草屑被溅了起来。
　　“你饿了吗？”
　　周晏：“不饿。”话落，肚子咕噜咕噜起来。
　　高君娆笑了声，扭头看着周晏侧脸说：“口是心非。”
　　周晏笑眯眯的抬起脚踢了高君娆一下。
　　“阿爸和周叔叔应该等急了，咱们得快点回去了。”
　　周晏躺得瓷实，嗓音含含糊糊，快睡过去了，“急什么，丢不了，玩腻了再回去。”
　　不远处的蒙古包升起了炊烟，狗吠声一声盖过一声，由远到近，是受命出来迎接他们的达吾勒和班布尔。
　　“哎呀，靠！去去去别舔了。”
　　狗一来就热情洋溢的舔舐上了周晏的脸，原本被困倦笼罩的静谧被舔了个精光。
　　周晏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抬手抹了把脸上的口水，一手挡着冲他跳跃过来得寸进尺的两只狗。
　　“行了，起来，回家吃饭了，”高君娆站起身来，拍了拍沾在身上的草，抬手吹了个清亮的口哨，“马塔琼飞，回来。”
　　“高君娆！你管管它两，我鼻子都被舔歪了！”
　　高君娆：“你舔回来，扯平了。”
　　周晏：“凭什么，那我不成狗了？”
　　“你慢点走，饿死鬼投胎啊你！”
　　高君娆：“阿爸今天晚上做好吃的，晚了没有。”
　　周晏一改懒散，连滚带爬地追，“靠，你怎么不早说啊？背着我想独吞是吧？这么阴险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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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炊烟袅袅，两个男人忙碌着晚饭。
　　“哎嘿，被我超过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高叔叔，老爸，今天晚上做什么好吃的啊？”
　　将高君娆远远甩在屁股后面，周晏粗喘着气凑过去。
　　高格乐笑眯眯的，利落淘着菜，“湖虾酥炸白灼两做，香辣丁香鱼，清炖羊肉，蒜泥韭菜花蘸料。”
　　周纪梁嫌弃的看着儿子，说：“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吃，过来帮忙打下手。”
　　高格乐拦着他，说：“孩子还小呢，让他干什么活儿？君娆来就行了。”
　　高君娆接过菜，熟练切着，问：“阿爸，哪里来的湖虾和丁香鱼？”
　　高格乐笑眯眯说：“回来遇到了一老熟人，人家送的，硬塞到怀里，推也推不了。”
　　周纪梁问：“君娆考得怎么样？”
　　高君娆：“还好。”
　　周纪梁看向撅着屁股猛敲韭菜花的周晏，问：“感受到人家重高那浓厚学习氛围没有？还调皮捣蛋不学习？到时候进不去看你怎么办？”
　　周晏抬头，笑眯眯的说：“感受到了。”
　　周纪梁心想儿子终于开窍要浪子回头了，下一秒就听见他说：
　　“重高门口的小吃摊好吃，震撼！美味！”
　　“……混账小子！没出息！”
　　高君娆唇角微扬。
　　周纪梁搅拌着铁锅里的羊肉，浅尝了口羊肉汤，说：“君娆考了一天耗精力不少，今天晚上多吃点好好补补身体。”
　　高君娆斜着菜刀将配菜收进盘子，笑了笑，“谢谢周叔叔。”
　　周晏蹲坐在草地上抱着蒜坛子敲着提前清洗好了的韭菜花和蒜，不忘挡着狗筒子驱赶几只狗，“去去去，一韭菜花闻什么闻？没有你不感兴趣的真的是。”
　　高格乐说：“放着吧小晏，我一会儿去敲，跟着君娆跑了一天也累了，进屋睡觉去，醒了就吃饭了。”
　　周晏抱着蒜坛子不撒手，“我来，小意思，我一会儿就敲出来让你们都尝尝我手艺。”
　　高君娆笑了声，说：“慢点敲，小心手。”
　　“今天，你们父子俩尝尝我们草原上的海鲜。”
　　酱油葱香交杂着柴火焦香，高格乐颠着锅忙碌起来。
　　“酥炸，白灼湖虾。”
　　“香辣丁香鱼。”
　　“清炖羊肉。”
　　周晏端着韭菜花蒜泥酱压轴出场，“韭菜花蒜泥灵魂蘸料。”
　　“还有两菜。”
　　见高格乐又端了两盘买的荤菜上来，周纪梁笑着说：“简简单单吃饱肚子就行，搞这么复杂我真不好意思待了。”
　　高格乐说：“你们父子俩好不容易住草原天数多，不得让你们都尝一遍再回去啊？”
　　高格乐心知人家周家百年世家，家大业大的，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也就是个客套话。
　　周纪梁：“草原风味的家常便饭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到的，来这里可享福了。”
　　周纪梁又把好酒提了上来，“好菜配好酒。”
　　高格乐一瞧，瞪大了眼睛，这酒是黑珍珠，“干什么这是，搞这么贵的酒，这菜显得寒酸了。”
　　周纪梁摆摆手，“哎？酒就是配菜喝的，管它什么酒，喝就是了。”
　　“有好酒好菜不叫我？不仗义啊老高。”
　　老远闻到菜香的库兰提着酒晃悠过来。
　　周纪梁调侃他，“你婆娘又没给你留饭？”
　　库兰摆摆手，“别提了，一天到晚就会生闷气，婆娘生气不好哄，唾沫星子快哄干了还不解气，随她去吧，老子不哄了，不给吃饭就不给吃，跟着老高饿不死。”
　　高格乐：“你这个老家伙天天蹭饭蹭上瘾了，正好人齐了，来，喝！”
　　“来来来，都吃好喝好！”
　　“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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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回来，人家君娆都熄灯了你还进去干什么？天天闹腾别打扰人家休息。”
　　周晏抱着抱枕背着他就往高君娆房间里窜，被周纪梁一把拽住胳膊。
　　“库兰也走了，你搬回来和我睡，正好我也检查检查你最近学的怎么样了。”
　　“我不要和你睡，天天问我学习头都要炸了，再说了，人高君娆才不嫌弃我闹腾呢。”
　　周晏甩开周纪梁的手，撒欢往高君娆屋里跑。
　　周纪梁气急败坏，“回来，臭小子！你轻点别把君娆吵醒了。”
　　高格乐单手抱着班布尔，拿鸡毛掸子扫着它因调皮沾染了满身的绒毛，笑眯眯说：“孩子们愿意一起睡就一起睡呗，还有几天你们就回去了，让他们再好好玩几天吧。”
　　“就重就重！我才不和你一起呢。”
　　周晏嘴里说着气他爸的混账话，到了屋里又蹑手蹑脚下来，借着窗户外透过来的昏黄光亮，观察这人睡了没有，对方背着身，他看不到少年的脸，入眼的是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顺着那人的宽肩流淌下了床榻。
　　真是的，今天怎么睡这么早。
　　高君娆身高腿长骨架大，整个人躺在那里让他无处落脚。要是把这人腿搬起来放一边，动作一大肯定把人吵醒。疯玩了一天，困倦疲惫笼罩着他，周晏虔诚无比的想念这张柔软舒适的床榻，他只能扛着抱枕，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从床尾钻入毛毯。
　　少年细微的喘息引得闭着眼睛假寐的高君娆浑身发麻，他睡眠浅，周晏一站在门口他就清醒了，他装睡没醒，就是想看看他凑过来又想干什么坏事儿，没想到少年毫不避讳地钻进了他的毛毯。
　　钻了半天毛毯，周晏的脸闷得通红，满头黑发凌乱颓废，他半撑着身体，看向旁边那人压低嗓音试探问，"高君娆，你睡着了嘛？"
　　高君娆没应，他的薄唇轻扬又克制压了下去，喉结滚动了下，胸膛平稳起伏着。
　　周晏上手扒着高君娆的眼皮，像是找到了新颖的玩具，“真睡着了？奇怪了，今天怎么睡这么早？”
　　高君娆面上的平静险些破功。
　　周晏精准捕捉到了这人因不舒服紧抿的唇。
　　好啊，装睡，他坏笑一声，心痒痒起来。
　　周晏钻进这人怀里，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在床上翻来翻去，不停换姿势，大长腿砸得高君娆忍不住闷哼一声又没了动静。
　　“挺能装。”
　　心上一计，周晏一迈长腿，翻身跨坐在了他的身上，屁股还动了动找个了舒服位置。
　　腰间触感沉重温热，宣软中带着少年独特的馨香，他怎么敢跨坐到在他的腰上？这么胆大包天又不计后果，黑漆漆里，高君娆瞳孔骤缩，心脏怦怦地跳，整个人像一块烙铁，燥热又紧绷。
　　不坐不知道，一坐吓一跳，周晏俯身看过去，视线黏在了身下这人身上。
　　身下人满头乌发随意散落在身后，编在耳廓的麻花辫早已经松散开来，额间黑碎发凌乱美，光洁深邃的面庞因屋内暖和泛起红润，瑞风眼尾嫣红如霞，唇瓣饱满泛着色泽，领口开到了锁骨处，锁骨性感丝滑，喉结滚动与胸膛起伏相得映彰，屁股下的人在他跨坐上去的瞬间明显僵硬住了，还在一声不吭竭力装着熟睡，却不知道已经他微拧的眉头无情出卖。
　　挺能装，这家伙隐者神龟啊。
　　周晏喉结滚动了下，纳闷心口处那突如其来的滚烫，烫得他发慌。
　　掀眼皮捏鼻子耳朵吹气，折腾了许久，身下这人纹丝未动固执装死，天色渐晚，又觉得对方反应没想象中好玩，周晏像个卸了气的皮球，磨磨唧唧撑着上半身后退了两步，想从这人身上撤下去老实补觉。
　　脚心下的触感梆硬诡异，他倒霉地踩到了不知道什么鬼东西，脚一歪，伴随一声惊天动地的鸭叫，周晏瞪大眼睛臭骂了句“靠”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嗯……”禁忌部位被屁股结结实实的一坐，身下的高君娆闷哼了声唰地睁开眼睛，和身上已吓傻的这人面面相觑。
　　“高君娆，你没睡啊，你听我狡辩不是听我解释，都怪那死鸭子！小屁孩来玩天天忘收玩具！”
　　周晏硬着头皮对上高君娆幽深平静的眼睛，他一激动，屁股就抖动磨蹭个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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