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雨晚晴

　　“干嘛呢你。”
　　随意敲了两下门，不待里面人回应，萧慕阳直接推门而入。

　　左其琛习惯了他这做法，已经懒得再提醒了。
　　他翻动书页，不受打扰。

　　把装着玫瑰山药糕的盘子放到桌上，萧慕阳凑上前，发现又是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他头疼。
　　没办法，他总成绩是不错，如果没有语文英语的话，会更不错的。

　　将糕点推近，他说道：“我妈跟着曼姨学了一下午，尝尝？”

　　闻言，左其琛瞥一眼糕点，合上了书。
　　去洗了个手，他回来又坐下，才夹起一块品尝。

　　“怎么样？”萧慕阳俯身，很是认真观察着对面人的表情，一脸好奇，“这糕点样子还行，我妈能被教成这样，真是佩服曼姨啊。”

　　左其琛手一顿，无语地抬了眸。
　　“你没吃？”

　　萧慕阳憋着笑直了身：“开玩笑，我妈可是厨房杀手啊，她让我尝，我就说带来和你一起分享，我从小到大承受得太多了，这次你就替我试试毒吧。”

　　“呵。”
　　冷哼一声，左其琛将剩下的糕点放进嘴里，后抽纸擦了手，又翻开了书。
　　“拿去给楠楠吧。”

　　萧慕阳惊讶了，他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卖相不错的糕点，心里怀疑，难道这次不只是能看了？
　　“给楠楠，你确定？那说明味道是真不错？”

　　等不及对方回答，他也拿起一块，先咬了一小口。
　　习惯性地皱着眉轻嚼，不过这次渐渐松了眉头。
　　“不错啊，我的母亲大人这次居然做得真能吃了。”

　　不过两口，萧慕阳吃完一块糕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左其琛轻啧一声，投来一个不爽的眼神。

　　萧慕阳赶紧摆手道歉:“抱歉抱歉，忘记这是你房间了。”
　　他又快速转移了话题：“对了，我总感觉你今天态度不对啊，按理说你都替季攸宁出面了，不应该是把她当朋友了吗，怎么今天让你帮忙还不情不愿的，还要颜可灵求你。”

　　左其琛看书的视线不移。
　　可文字依旧入眼，却逐渐不明了其意。
　　突然想起了，她紧握着那根带污渍的手绳模样。

　　安静了片刻，萧慕阳才得了回应，只是对方表述平淡，且情绪不明。
　　“和她做朋友，是可以，但还是算了。”

　　.
　　送季攸然上了校车，季攸宁才去搭乘往市里的大巴。
　　关于手绳的遭遇，她没告诉妹妹，虽然季攸然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心思也绝对细腻，她不想让她担心。

　　听着MP3里的英语听力，车上的时光也不算难熬，晃晃悠悠就到学校了。

　　把衣物放回宿舍，季攸宁去了班级。
　　只是才坐回位子，就有人找了过来。

　　程月跟在何雨盈身后，脸色难看。
　　季攸宁对她只是一瞥，然后看向了何雨盈，无言。

　　“季攸宁，关于上星期你手绳被弄丢一事，我替程月给你道个歉，她可能是一时糊涂，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她这一次吧。”
　　说完何雨盈拉过程月的手，将她牵了上前。
　　“程月，你道个歉，真诚一点儿。”

　　季攸宁全程没有插话，但也没有不理会，至少有看着她们。
　　现在教室里人不多，颜可灵和柳烟都还没来，她只能独自面对。
　　但她不是怕，只是遗憾两人看不到这出好戏。

　　其实季攸宁对程月的印象只有她第一次针对自己时的披发形象了，但学校不允许披头散发，所以她后面就扎起了高马尾。

　　现在，季攸宁第一次对程月这个形象进行了打量。

　　虽说外貌不重要，可大部分人还是会对第一次见的人一眼判断出好看与否，主观的。
　　程月，在季攸宁眼里，长相一般，可惜，心也不好。

　　对方一直垂着眼眸，不愿或是不敢直视季攸宁，嘴里嘟囔着话，含糊不清。
　　季攸宁没有打断，直至程月说完松了些气时，才开了口：“无论你说了什么，反正我是一点都没听清楚，想必真诚这词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可刚才你的表现跟这词毫无关系......”

　　女生平静地回答着，没有愤怒，没有嘲讽，可即便如此，程月还是越发感觉难堪。
　　她启唇想要反驳，可季攸宁不给她机会，毕竟她厌烦和人争论。
　　“如果真心要道歉，晚自习在老师和所有同学面前解释清楚，一来证明你的真诚和承担责任的勇气，二来让同学们了解事情的真相，以免他们胡乱猜测，我并不想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季攸宁说完便开始做自己的事了，她并没有想要等对方的回复。
　　而程月也终于再绷不住，备感委屈地看向何雨盈，希望她能想个办法。
　　何雨盈却知多说无用，直接转身离开了。

　　窗外，层层云朵挡不住漫天霞光，万物皆醉其中，羞红了脸。
　　季攸宁临窗而坐，周身泛着一层淡淡粉意，她认真翻阅着手中的书籍，偶尔执笔书写片刻，丝毫没有被刚才的事所影响。

　　很快，教室人多了起来，颜可灵和柳烟也到了，但她们没有去打扰季攸宁，打过招呼后便回了位子。

　　“你说萧慕晚扯不扯，就因为楠楠说她上次来我们学校碰上一个漂亮姐姐，就一直跟我嚷嚷着要来这儿看看，我真服了，首先，她要见漂亮姐姐网上搜一下不都是了，其次，她来了就能见上吗，再者，见上了又能怎样，上天吗，最最重要的是，我压根不认识那人好不好......”

　　萧慕阳在耳边叨叨不停，左其琛倒是听进去了，毕竟关于这事，左莱也跟他提过。
　　只是在进入班级的那一刻，他仿若自动屏蔽了四周，瞥了里侧一眼......

　　上课预备铃响起，所有还在外晃荡的同学都迅速回了位子。

　　回校日的晚自习都是班主任的，所以季攸宁暂停了阅读，拿出了数学相关的学习资料。
　　她没有去观察程月，也不确定程月会不会当众道歉，但那又如何，她来找自己时教室里已经有其他同学在了，这事肯定会传开的。
　　如果她退缩，那受损的只会是她自己。

　　果不其然，程月虽然万分不情愿，但她已经在做上讲台的心理准备了。
　　只是那涨红的脸颊，紧皱的眉头以及嵌入手心的指甲，使她的抗拒和狼狈一目了然。

　　“可灵你看什么呢，快，帮我看看这道题......”
　　颜可灵正观察着坐在后方的程月，想知道她和季攸宁道歉了没有。
　　不过看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应该是丢过脸了，于是被同桌一叫，她满意地回了头。
　　她觉得自己没有季攸宁那么大度，虽然能理解季攸宁不愿拖累他人的想法，可她绝不是会舍得让自己吃亏的人，那既然季攸宁是她的朋友，自然也不想让她吃亏。

　　正式铃响过，姜志成一手握着个保温杯，一手捧着学生们刚交上来的作业，进了教室。

　　“不是吧老班，这就开始用保温杯了啊，才几月份啊。”底下有男生调侃。
　　姜志成也不和他一般见识，头一仰：“去去去，你懂什么，我这叫养生。”
　　“养生？没必要吧老班，你还年轻呢，别搞得跟七老八十一样啊。”
　　“谁说七老八十才能养生啊，好了，别在这里耍嘴皮子了，赶紧学习，马上就要期中考了，到时候还有家长会，不想在父母面前丢脸就抓紧时间。”
　　说完姜志成刚想坐下，不想有个女声响起。
　　“老师，我想占用大家一点时间可以吗？”

　　季攸宁想得没错，当初听到她和程月对话的同学根本管不住嘴，或者说他们没必要将此当做一个秘密，很快分享给了他人。
　　所以此时程月一出声，同学们表情各异，却都是期待着。

　　姜志成虽不知她想做什么，但也不会吝啬于这点时间。
　　“程月你想说什么，说吧。”

　　程月瞟了一眼最前方的季攸宁，眼里的幽怨藏不住。

　　或许是和自己有关，季攸宁终于转了头，和大家一起看着程月，只是眼里依旧古井无波。

　　攥了攥拳头，程月深吸一口气，往讲台走去了。

　　“我......要给季攸宁同学道个歉，上周我在教室里捡到一根手绳，以为是谁不要的垃圾，所以就扔进垃圾桶里了，可后来才知道是季攸宁的，而且这手绳对她来说还很重要......不过我是真的不知道，否则我不会乱扔的......”
　　“真是好笑，”颜可灵忍不了了，“不知道是谁的所以直接扔了？你不会问？你不会交给老师？还有啊，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个会随手帮忙扔垃圾的人啊，平常也不见你这么热心啊。”
　　“我...”
　　程月想反驳，但又被季攸宁打断了：“你在哪里捡到手绳的。”

　　听季攸宁语气还行，程月冷静了些：“就在你位子旁边。”
　　“那这手绳是我的可能性还挺高的吧，为什么你就不能问我一句？理由是什么，讨厌我不想和我说话？最好是我的然后直接扔了让我紧张？或者是那句最好推托的...你没想那么多？”

　　此言一出，别说程月，其他同学好似也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

　　偌大的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程月嗫嚅着说不出话，平常惯于嚣张的她也是红了眼，看着委屈巴巴的，好似受害者是她。

　　果然，第一个心软的人出现了，就是站在教室前方的姜志成。
　　他上前一步温柔劝慰：“哎，程月你别哭啊，到底怎么回事啊，和老师说说。”

　　姜志成话音刚落，程月便落下了泪珠，很合时宜。
　　见此情形，姜志成知晓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便看向了另一个当事人。

　　面对老师的询问，季攸宁简单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无需也不屑于添油加醋，也没有说明那手绳对自己的意义。
　　可就因她太过平静，姜志成以为她所损的只是普通的手绳，作为一个班级的大家长，他自然希望同学间可以友好相处，便劝和处理了。

　　季攸宁没有意外，但也接受了姜志成的和好建议。
　　至于对方的道歉是否真诚，她心知肚明，也不强求。

　　程月吸了吸鼻子，心里一松，下了讲台。
　　她还是忍不住偷瞄了季攸宁一眼，对方却已经开始低头学习了。

　　不过，收回视线的途中，她注意到了几道目光，皆不甚友好......

　　.
　　“什么在地上捡到的，攸宁啊，你不会真信了吧，居然这么简单就放过她了......”

　　此时大部分学生已经回了宿舍，只剩寥寥几人还在赶着路。
　　三人走入林荫道，不似他人那样急切，在暖黄灯光下，感受着秋夜的温柔。

　　季攸宁留给自己放松的时间不多，晚自习下课她会在教室多留十几二十分钟，然后从教室回宿舍的这段路程便是她少有的惬意时光。
　　孤月悬于半空，晚风裹着凉意，还四处牵扯着各色清香，实在让人沉醉。

　　对于颜可灵的抱怨，季攸宁反问道：“你想从她嘴里得到什么解释呢......”

　　她抬头看了眼，恰逢弯月填进叶间。
　　不过叶间缝隙较刚来此的盛夏，大了许多啊。

　　“我不是放过她，我是放过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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