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雪慕无霜

　　陆婧安今日已经套上了身青色的官服，见慕应雪瞪她也没生气，反而笑着行礼道：“婧安见过慕真人。”

　　“陆三娘子这是？”慕应雪回礼问完，杨蕴就噘着嘴替她说了：“昨个她出了头，风光得很，陛下就给了她一个大理寺录事的小官做做。”

　　“恭喜陆三娘子，这次登门是为何事？”

　　“为平修士之乱。陛下和丞相大人忙于国事分身乏术，派下官同杨侍卫一起协同虎贲郎精兵八百，听从两位真人调遣。”

　　陆婧安这会说话一板一眼，还颇有点为官的气势，并且很正式将文书递给了慕应雪。

　　慕应雪接过，看着杨蕴笑了声：“恭喜杨侍卫得偿所愿。”

　　杨蕴挺了挺胸道：“都是熟人了，搞这些文绉绉的干什么。你还不如直接问我师娘啥时候动手。”

　　昨天裴裁冰受了伤，慕应雪想推迟两日，裴裁冰却问她：“此行你来对付他们？”

　　慕应雪不确定地看向裴裁冰，裴裁冰朝她点头，她想着剑法招式还需熟练，实战的确是最快的方式，就应了下来。

　　杨蕴在旁看得咋舌，对着人不高但胆子很大的慕应雪竖起了大拇指。

　　慕应雪失笑：“你也别逃，我如今实力不足需要人手配合。”

　　“就我们当真能杀了邪修？”杨蕴一听还有自己的份就有些跃跃欲试，她虽得了个羽林卫的虚职，比不上陆婧安，但对建功立业不动心也不可能。

　　“看功力深浅吧。”慕应雪想了想估摸着，“炼气和筑基期的邪修应该还能对付，像昨日来的金丹期我肯定打不过，再往上…”

　　她自然看向裴裁冰，裴裁冰接了她的话：“此地元婴期邪修不多，昨日与我交手后死伤过半已逃出京城暂时不足为惧，至于化神以上的强者则没有，再者他们不会伤你。”

　　“我？”慕应雪不太信。

　　“阵道难修，想精于此道更是难上加难，如今唯有你有机会能打开结界给他们生路。”

　　难怪昨日明辄虽然厌恨她，却没有伤她。那么她一直被监视，却安然无恙地住在了这蕴灵院里也就说得通了。

　　慕应雪又问：“如果一直被困在这，他们会如何？”

　　“照眼前的情况，无需数十年就会身死道消。”

　　“所以……”杨蕴想着昨日种种，又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她看向陆婧安那身官服，一时满心复杂，试探地问：“此事不是陆相起的头，她怎么没来？”

　　“阿娘昨夜受了风寒，告假在家休息。”

　　“这样啊，这样…”杨蕴念了两遍，大声地引得慕应雪和裴裁冰不得不看向她，她就又说了一遍：“陆相病了，还上不了朝。”

　　陆婧安听她语气奇怪，不由道：“杨二你莫要瞎说，我娘她只是偶感风寒。”

　　杨蕴觉得陆婧安脑子不清醒，还不识好人心，叉起腰气道：“风寒怎么还要告假，你这个当女儿的连娘亲病了都不去跟前尽孝？”

　　骂人不孝可是大事，陆婧安如何能忍：“你…别在这血口喷人！”

　　说着两人越吵越厉害，慕应雪默默拉着一头雾水的裴裁冰远离了战场：“我们还是先吃了早饭再出门。裁冰你伤势如何了，可要紧？”

　　“没事。”

　　“修行呢？”慕应雪担心地问，邪修最后会身死道消，那裁冰在此久待会不会也对修行有影响。

　　想着明辄说的话又道：“这里对你修行有碍还是尽早离开，你若出事，那我…”她之前还想着查清百年前的旧事，可那些虽说重要，又怎么能与裴裁冰的安危相比。“我心里难安。”

　　“我困于元婴百年，和明辄不同，虽有些影响但无大碍，莫要太忧心。”

　　可经昨日一事，慕应雪现在已经不放心裴裁冰说的话了。“你是不是现在出不去了？”

　　裴裁冰沉默，同慕应雪传音道：“需得舍去这一身修为，才可以出入自由。我先前是服用了师尊给的返神丹，能隐去修为形如凡人半刻。”

　　虽然裴裁冰没说，慕应雪也能猜到返神丹大概是没有第二颗的，就没再问，安静地坐下吃起了早饭。

　　周姨做了她喜欢吃的馄饨，可她今日吃着像是味同嚼蜡。她甚至想哭，昨日哭了一场裁冰会哄她，眼下却不是哭一场就能让裁冰出去的。

　　她不能哭了。

　　慕应雪艰难地咽下馄饨：“明日还想吃什么，我和周姨去说，不过馄饨没有糖醋味的。”她说着还是没忍住掉了眼泪，不过低着脑袋没让裴裁冰看到。

　　“我不想你出事，可是若我…若我一直解不开结界呢？”

　　裴裁冰却很释然：“生死有命，我寻到了你，也算是了却百年心愿。”

　　慕应雪更难受了，她偷偷抹掉了眼泪说：“可我不想，我还欠了你那么多债呢。”她才见到裴裁冰，心里头已起了贪念。既然已经错过了百年，又怎能甘心在俗世就此蹉跎呢。

　　“你如今年纪尚小，不必强求。”

　　“我不是一百五十八岁吗？”慕应雪可还记得她的年纪呢，两辈子加一起也算的。裴裁冰轻笑了声，摇了摇头。

　　在院子里吵了半天的陆婧安总算是想起了正事，撇下杨蕴寻过来问慕应雪何时动身。

　　慕应雪收拾收拾情绪慢悠悠地道：“不急。”

　　“要不我先去将曾府围住？”杨蕴赶来风风火火地说。

　　“邪修想的是逃出此地，并非与我们拼命。昨日他们能跑的早就跑了。”慕应雪放下筷子问裴裁冰，“他们拦住裁冰应该也是想问怎么进来的，又如何出去。”

　　裴裁冰颔首，肯定了慕应雪的猜测，并且颇为嫌弃道：“他们想同我讲和，力求不动干戈。这些邪修在此自在百年竟也没了半点心性，实在枉为修士。”

　　“那昨日怎么不乘胜追击？”

　　“谁去追？”慕应雪想着裴裁冰昨日都受伤了，怼了句口无遮拦的杨蕴。

　　杨蕴认怂，不敢说话躲到陆婧安身后去了。

　　慕应雪再说：“邪修能跑但凡人不行，就按陆相说的一家家查过去，务必要探出他们的藏身之处。”

　　陆婧安这回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没有满口答应下来，而是问慕应雪：“那慕真人请？”

　　慕应雪却道：“探查审问他们可是凡人之事，我们修士掺和进去恐怕处理不当有什么草菅人命之举，还是遇到邪修后你再摇铃找我们。陆录事，杨侍卫，请。”

　　陆婧安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慕应雪真就把如此要紧的事踢给她了，用的还是昨日她说过的话，真真是……记仇“小人”！

　　她要辩说两句，那厢杨蕴已经捂住了脸，拉了拉她袖子示意她去求裴裁冰，以她这几日的观察裴师娘看着不好说话，却是真正有求能应的主。

　　但陆婧安根本拉不住，执意同慕应雪道：“婧安昨日是非不分已向真人告罪，还望真人以大事为重。”

　　“我何时怪罪与你？”

　　“你……”陆婧安望着慕应雪咬牙切齿，最后还是低了头，“是婧安冒犯真人，请真人莫要怪罪。”

　　杨蕴知道依小老师的脾气这肯定没得转圜了，无可奈何地说：“哎，你别在那怪罪不怪罪的了，走吧。”

　　陆婧安纵使不想，还是被杨蕴给拖走了，走了两步又气狠狠地回头瞪了眼慕应雪。

　　慕应雪回以微笑。

　　裴裁冰看着她们三跟这唱戏似的，好奇地问：“她们年纪轻轻，当真能处理？”

　　“一个丞相之女，一个礼部侍郎之女，还有陛下旨意八百精兵，他们自己人的事都处理不了，以后还能当什么大用。”

　　慕应雪收拾着饭桌，半点没愧疚之心。“你要养伤我还得修行呢，又不是他们的打手。再说你昨日也给了她们护身之物，不至于出什么大事。”

　　“确实。你也惯常不愿自己动手。”

　　慕应雪可不认这偷懒的锅。“我也是听裁冰的。他们集百人之力，万夫之勇，自然可杀了那些不成气候的邪修。我们迟早都要走，总不能老指望我们帮忙，你看卫家做的什么事。”

　　“往后若有动荡他们自行处理，这样也好。”裴裁冰想想也就同意了慕应雪的话，又问她，“你可想清楚了如何待卫家？”

　　“裁冰以为呢，以正道修士的做法，应该会怎么做？”

　　“诛邪惩恶为先，其他大多不管。况且凡人命数太短，亦由不得修士管束太多。”说完裴裁冰也为难道：“卫瑾此人却无半点修为，且身患痼疾多年，若非得我救治，恐怕寿数不久。”

　　“她若死了肯定生乱。这也恰恰应了如今龙脉枯竭，王朝衰亡，乱世将出的话。”慕应雪恍惚间摸到了点玄而又玄的感觉，朝裴裁冰看去。裴裁冰似有所感，同她点了点头。

　　慕应雪就笑道：“既然卫瑾遇到我们，裁冰还救了她一命，那就先看看她的造化。”

　　“看看是天定胜人，还是人定胜天。”

　　裴裁冰恍惚间又看到了当年的慕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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