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相逢总在被追杀时

　　庄姝与柳深竹并排走在街市中。

　　夜已不早，人却不见少，眺望过去，密密麻麻都是人头。

　　庄姝鲜少能像今天这样，满大街闲逛。自庄鹤卿失了踪迹，她要么没心情出去，要么就是被迫周旋在庄家的尔虞我诈里。

　　这时，人群中走过一对父女，风带起小女孩手上的风车，趁小女孩没注意，庄姝回身调皮地伸手拨了拨。

　　风车发出动静，坐在父亲臂弯中的小女娃终于有所察觉，在回过头的瞬间，柳深竹急忙拉着庄姝走远了。

　　庄姝完全没有快要暴露的慌张，笑得跟个与大人讨要糖许久终于如愿的三岁孩童。

　　柳深竹好笑地看着她，想不到她居然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恰逢走到了买风车的小摊，柳深竹驻足，“老伯，我要一个。”

　　庄姝此刻反而有了些不好意思，别扭地扯了扯柳深竹的衣袂。

　　柳深竹淡笑不语，无视庄姝制止他的举动，选了个跟小女孩一模一样的风车递了过去。

　　庄姝面上有些难为情，动作却是不见犹豫，接过便是鼓起嘴吹向风车。

　　静止的小圈随即转动了起来，中间的彩条铺满了整个圈内。她静静看着，柔柔笑开。“谢谢。”

　　“你喜欢就好。”

　　庄姝紧紧握着风车，爱不释手。这种小孩才感兴趣的小玩意，在她的手上却像是握着稀世珍宝，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

　　柳深竹看在眼底，不由有些好奇，“你很喜欢这个？”

　　庄姝抬眸应声，两边嘴角向上勾起，眼睛又弯成了月牙状。“嗯！我哥哥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就是他自己做的风车。”

　　“你还有哥哥？”

　　“怎么，就兴许你有妹妹，不许我有哥哥啊？”庄姝心情好，谈及庄鹤卿也少了悲伤。不知怎的，她就是有种强烈的预感，不用多久，她一定会找到他的。

　　柳深竹摇摇头，“只是没怎么听过你谈到他。”

　　庄姝拨着风车，努努嘴，说的柳深竹提过他妹妹一样。

　　柳深竹神奇地读懂了这个表情，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头。

　　俊男美女在哪都能更轻易吸引到别人的注视，此刻路上就有不少人时不时地瞧向他们。

　　目光灼灼的，要属站在拱桥正上方的两姑娘。

　　柳疏桐嘴里叼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盯着不远处的那对男女，硕大的果子在口中被恶狠狠嚼碎。

　　“哥哥太可恶了！我去江渚楼找他陪我出来玩，他跟我说头晕，现在站在那的难道是鬼吗？”她转头，“那女子是何人？你们见过没？”

　　江风江雨两兄妹面面相觑，节奏一致摇头：“不认识”。

　　谢沄相比柳疏桐沉稳一些，她轻啃糖葫芦的糖衣，总觉得这女子有点眼熟。

　　“阿沄，你认得？”柳疏桐见谢沄一直盯着女子若有所思，脱口问道。

　　“有点面熟。”可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谢沄搜刮着记忆，望着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女子，越想反而越是模糊。

　　身为龚王之女的谢沄，自小便跟着父母在凉州城长大，只有在皇伯伯的寿宴或是父亲奉召回京时，才会在京城小住一段时日。

　　对于京城贵女或是世家子弟，也只是在各个宴会上见过几面。更遑论五年前，淮王跟太皇太后撕破了脸，她已经是五年没回过京华城了。

　　对庄姝之所以感到面熟，还是因为身为庄家子女，因着当时姑母庄豫为皇后的关系，时常会到宫里走动，不可避免会见得多的原因。

　　岁月匆匆，人的样貌也悄然发生着变化。多年未见，谢沄一下认不出也正常。

　　这厢谢沄还在跟自己较劲，只想把这个人想起来。

　　柳疏桐却是等不及了，看着越走越远的哥哥和未知女子，她拉起谢沄就偷偷跟了上去。还不忘扔个警告的眼神给到后面站着的两兄妹。

　　江风江雨无奈对视，只好打消了前去招呼的心。

　　“哼，快看你柳大哥那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柳疏桐挥手之间咬下一颗糖葫芦，咔嚓咔嚓三两下就吞进肚子。看那架势，她吃的哪是零食，分明是站在摊贩前正笑得如沐春风的男子。

　　“他对我们有这么大方过吗？”柳疏桐斜眼看谢沄。

　　被这么一说，谢沄认真瞅了眼庄姝手上的东西，都是些很寻常的小物件和吃食。想了想，她觉得不能昧着良心说柳大哥不好的话。

　　不过，柳疏桐寻求认同的目光强烈到谢沄不敢忽视的地步，她只好老实地点了下头。

　　“哼！”一会儿的功夫，满串糖葫芦就见了底，柳疏桐把木签往江雨手中一递，牵着好姐妹，连忙跟上前头又走远的两个人。

　　短短时间，庄姝手上已经抓满了各色各样好玩的小物件，不仅如此，柳深竹手里还帮忙拿着几个。

　　她把这些逐一放入荷包，小心翼翼挂在腰间，末了还宝贝似地轻拍了两下。

　　“谢谢你帮我买这些东西，你再等等，等我发达了，我会好好报答你的。”在桐城给她的帮助，还有这次买东西的银钱，她都会还的，庄姝一脸认真。

　　实在是没办法，她的银钱在雇佣店小二和买那条无人的船时，都用光了。当时想得不多，只想快些把庄五他们解决了，现在想想还是太过冲动了。

　　柳深竹被女子的话逗笑，“好啊，那我就等庄姑娘的报答了。”这些统共加起来都没有一两银子。

　　“我是认真的。”见柳深竹完全没放在心上，庄姝认真道：“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

　　柳深竹只听得见这“别人”二字，他不高兴道：“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当然是！”庄姝点头。

　　他们经历的这些，在庄姝心里，柳深竹早就不是所谓萍水相逢的人，而是居于一个她也说不清的位置。

　　是朋友，也像是……哥哥那样！

　　庄姝皱着的眉头倏尔松开，眼睛发亮地看着柳深竹，在他身边总是会格外的放松，可不就是跟在庄鹤卿身旁时一样？

　　庄姝敏锐感知到柳深竹的反应不对劲，连忙解释：“是我没说清楚。我们都是过命的交情，自然与别人是不一样的。不过一码归一码，要不然你太吃亏了，这不太好。”

　　柳深竹再厉害也当不了人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在庄姝的心里，已经把自己和她的哥哥等同。

　　听了女子的一番话后，脸色才好看起来。

　　二人说话的当口，正好走至锦簇河。庄姝驻足，盯着水面流着的落花，想到接下来的请求，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微微仰起头，观察着男子的神色。

　　岸上的灯火摇曳波动在粼粼水面，柳深竹低垂着眉眼，面上的暗影随着灯火的波动而变幻着。察觉到身边人投来的视线，他侧眸望去。

　　目光骤然对上，庄姝随即扬起笑容，若无其事转头，扫向蹲在河岸边放着灯的一对年轻男女。没话找话：“这灯是有什么寓意吗？”

　　柳深竹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淡淡道：“祈福祝愿。”

　　“哦。”庄姝了然。

　　“可要放一个？”

　　庄姝微笑摇头，“算了。”她想祈求的太多了。

　　柳深竹也不勉强，于是低声问道：“你接下来可有安排？”

　　对于庄姝设局对付的那伙人，柳深竹虽猜出一二，却并无打探的心思。只不过对于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有点担心。

　　“嗯……”这倒是撞上庄姝的心事了。想到之前不知道如何开口的话，她迟疑片刻，“你们回凉州的时候，可以带上我吗？”

　　她之所以没有多做准备就离开桐城，全然是因为庄五发现了她的踪迹，眼下庄五解决了，她还有些话没有跟叶谨和芬若交代完，她还得乔装回去一趟。

　　庄姝低着头有些难为情，“我盘缠全用光了。”

　　柳深竹想都没想，就要答应：“当然……”那句“可以”还没说出，就被一声更为尖锐的女声打断。

　　“当然不可以！”柳疏桐走上前来，逼问道：“哥哥，她是谁？”

　　庄姝眸光闪烁，认出了柳疏桐身侧的绿衣女子，她不动神色地四周观看一遍，确认没有那道身影，方才有闲心细细打量开口的女子。

　　这一看不得了，庄姝挑眉，不得不感叹跟柳深竹兄妹真是有缘分。哥哥不说了，妹妹居然是一天之内两次撞了她的臭丫头。

　　庄姝懒得开口，柳深竹却不得不跟自家妹妹说着话：“阿桐不得无礼！这是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我怎么没见过？”

　　“你之前在江渚楼，撞到的人就是她。小甲说你看都没看就跑了出去……”

　　庄姝漫不经心听着，目光游移间对上一道暗暗端详的视线。小姑娘很是胆大，被发现了丝毫没有怯意，直勾勾盯着她。

　　近距离看到这名女子的面容，谢沄万分确定，她一定见过。

　　这是没认出她？庄姝不再看她，移开了目光。

　　最后的最后，自然是身为兄长的柳深竹压住了不断扑腾的妹妹，庄姝跟着这一行人回到了他们居住的客栈。

　　安顿下来，回到屋子，点亮烛火，庄姝慢慢地把荷包里的小物件，一一拿出来摆正在桌上。

　　除了那个一直拿着的风车，还有竹蜻蜓，木雕的小狗，草编的蚂蚱，还有个胖娃娃的泥人……

　　这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东西，在庄姝的手上，变得精贵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触摸着。这个小狗像她家小黄宝。这个竹蜻蜓阿爹在她小的时候做过。还有这个蚂蚱，那个烦人精学会后跑来炫耀过。这个胖娃娃，阿娘有捏过一模一样的。

　　庄姝静静看了好一会，直到月亮往西边走得越来越远了，房屋的灯火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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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五的夜，微凉。

　　锦绣城外，平静的路面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野草背后，是一破破烂烂的身影，平平无奇的一张脸上满是血迹。

　　野外的荒地，本就崎岖不平，来人一个没留意就被小石子绊倒在地，他忍不住闷哼出声。疼到后面几乎麻木，他干脆仰头躺在了路面上，盯着头顶的圆月喘着粗气。

　　狂风灌入他嘴，地上的人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只见有道蜿蜒的线从他身下流出。

　　重重月色下，庄五面色痛苦，却依然发出低笑。

　　看来交易白做了，他活不过今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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