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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盲山的日记
许盲山有一本日记。
乌白不知道,警察不知道,将他送进疯人院的家人不知道,疯人院的主治医生也不知道。
那是许盲山的日记。写了很多年。
[X年X月X日,云。
我成长于热闹:父亲的咒骂声、情妇的尖叫声、母亲的哭声——每天都好不热闹。
我与热闹隔着一层膜,人群在膜之后隐隐绰绰。我在膜内安静着,从不孤独。从不孤独么?]
[X年X月X日,晴。
好吵。衣橱里总是传来说话声。
是几件礼服——我还没找到机会展出的作品。
起初有些诡异,现在觉得,不再安静的世界好像也没那么糟。
他们说想要晒太阳,说整日待在衣橱里很无聊,他们会给我的新设计提建议,也会吐槽我不加冰的柠檬汁。]
[X年X月X日,晴。
我要为他们办一场展览。这些聒噪而可爱的家伙,也许需要更多人喜欢。
有时候我很庆幸自己有那对父母,至少他们留下了做一名服装设计师的钱。
我租下了一处明亮又宽敞的场地,开始招募所需要的十四位模特。遗憾的是,只有五位年轻人前来应聘——五个走投无路的年轻人,来找一位名不见经传的设计师讨生活。
而我最后只留下了一位。不过,在他拿起礼服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后悔了。他粗鲁的提起礼服的领子,对《骨海》的痛呼置若罔闻。
“嘿,轻点儿!你拽疼他了!”
他愣住,奇怪的看着我,而后妥协。
这样的情景上演了很多次。
“够了,小子!我知道你听不到他们说话,但请你保有基本的尊重!”
“你一定是疯了。”他转身离开,厌倦又疲惫。
我听到《骨海》失落的问:“没有人做我们的模特,他们都不喜欢我们吗?”
不,他们只是不相信我。 ]
[X年X月X日,雪。
陆续办了几场展览,结果都很不乐观。
国内已经无法继续了,我将到国外去,重新开始。
我变卖了家当换来些路费,带着我的礼服朋友们,离开了。
“看,那个疯子落荒而逃。”]
[X年X月X日,云。
我在欧洲辗转。世界于我而言,哪里都没分别。
我不肯虚伪的妥协。我坚称他们的存在。
一些名气,一些功利,衣冠楚楚的为我声辩:“是的,艺术家都是这样,都是怪人。”
感谢这些解释为我带来一些观众。《惶雨》他们说,很高兴被人看到自己的美。于是我也感到很高兴。]
[X年X月X日,晴。
今天我认识一位年轻人,比任何人都要特别。
他也是华国人,十五六岁,相貌出众,看着我的作品,目光明亮而专注。
他说愿意高价买下所有男装,说认同他们是有生命的。
说,被相信的一切存在且理应存在。
第一次,有人撕开了那层膜,眉目清晰的与我对望。
你好乌白,我亲爱的朋友。
我答应了他。
他轻轻捧过那些礼服,低声问:“Beautiful gentlemen, would you like to step into my wardrobe? I promise I will treat you gently.”(美丽的先生们,你们是否愿意步入我的衣橱?我保证,会温柔以待的。)
《惶雨》——我的老伙计,请我转告他:“Unique little gentleman, please put me on and then shine brightly.”(独一无二的小绅士,请穿上我,而后光彩夺目。)]
[X年X月X日,雨。
我无时无刻不在怀念阿姆斯特丹的那个凉夜。
我已离开的朋友,每当想到他,我的灵感就多一点。
我将一些成形的设计寄给他——真不敢想象,他穿上会有多好看。]
[X年X月X日,晴。
我攒下了一笔钱。
我要回华国去。到华国去再办一场展览。
请我最亲爱的朋友来看。]
[X年X月X日,雪。
他们拽着我,我挣脱不开。
我出不去。
病案本,束缚带,
监护,控制,
疯子,疯子。]
[X年X月X日,云。
我不敢告诉乌白。
我想做他眼中的大设计师,而不是被关进疯人院的落拓者。
因为我虚荣而懦弱。
总有一天我会出去,完成我未竟的展览。
我还是那个有着完美观众的天才设计师。
这将是我最后一篇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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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服的“活”是许盲山在极致孤独下的情感映射,所以“礼服的想法”其实总是与他保持高度一致。
在许盲山的精神世界里这些作品是真的会说话。而小白是性格使然,他是真的很欣赏这些设计,也真的相信被相信的一切存在且理应存在。
他们只在阿姆斯特丹见过一面,但对于许盲山而言,小白是唯一愿意相信他的知己至交。而在小白眼中,许盲山也是永远的天才设计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