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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戏
室内热气蒸腾,素白屏风后,少男用浸湿的布巾使劲揉搓肌肤,尤其颈上和不堪之处已经泛起大片的红,夹杂着大大小小的青紫,隐隐有破皮的趋势。
突然,牠唰地从浴桶中站起,毫无预兆的将手中布巾狠狠掼在地上,似是觉得不够,又把舀水的木勺也扔到地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平时嗲憨的面庞,此时只余狰狞,杏眸中满是恨意。牠定定地看着眼前狼藉,终于崩溃大哭,整个人缩回浴桶中,无力蜷缩着,泪水不停地落入水中,牠脑中响起一道声音,“凭什么是牠遇上了这一切?”
在一些无人在意的角落,经常会有年老色衰的大龄男人游荡。
牠们有些是无法为妇君贡孕子嗣而遭到慊弃、有些是容貌才情不堪无人择选,总之因为各种原因而游离在人群之外。牠们对这个世界有诸多怨怼,却也不敢对上强壮的女人们,倒是对年轻貌美的小郎多有忮忌。
于是便有心里变态的老男人带头,开始哄骗落单的天真小郎,将牠们掳去不见光的暗处,释放自己的恶念。而这些小郎要么步上后尘,要么自尽明志,实在让人唏嘘。
少男以前从来不相信这个传闻,觉得阿舅都是为了吓唬牠才这么说的,毕竟都是男人,怎么会互相伤害呢?
【如今不就见到了,还有那个叫姒柔的……】
牠昏昏沉沉的缩在浴桶中,心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白日,那个叫姒柔的,嗲滴滴缩在宁媎的怀中,娘才男貌,还真是……般配……
【你这就认输了?这可不像你啊,往日那个娇傲的大小哥哪去了?】
不干净了……
牠不干净了!
好羡慕……好忮忌……那个姒柔凭什么能站在宁媎身边!
【对呀,本来只有你才配站在姜宇宁的身旁!可惜……】
为什么牠要遇到这种事,好恨……为什么姒柔要出现……都怪牠!都怪牠!都怪牠!都是牠造成的这一切!牠是祸端!牠会给宁媎带来厄运的!
【就是就是,你说的没错,不如找个机会杀了牠!嘻嘻嘻嘻……】
对,牠要杀了牠!
“姜桃?姜桃!”
【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姜桃……】
牠一定可以的!
“砰砰砰!姜桃!姜桃!”
谁在叫牠?
“姜桃!醒醒!”
干燥的布料直接从水里裹住少男的柔软胴体,来人温柔的把牠从浴桶中抱起。
少男费力睁开眼,看到眼含担心的少年,内心恶蠹的汁液瞬间散去涌起满足,再昏过去时,只余“原来她还把我放在心上”的念头。
。
第二日出门。
姜桃和姒柔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和谐。两个小郎一边一个站在姜宇宁身后,眼里都飙着无形的飞刀,谁也不让谁。
姜宇宁懒得管两个小男孩的眉眼官司,只与姜池兴奋地讨论即将开场的神奇偶戏。
陆成柏独自一个魂走在前面,手里拎着酒葫芦,时不时喝上一口,临走时,她特意去买了昨夜的青梅酒,反正魂不会有醉意,当个饮料喝,顺便怀念怀念前世的姐妹们。
。
众人持票入场,随意找了一排靠前的条凳坐下,等候开场。
“今日偶戏《莲虏传》……”戏台两侧各放了一个木质的喇叭状器物,从中传出人声,引得观看席的人们啧啧称奇。
铜锣三响,各色半人高的女男偶人先后登场,好戏上演:
陈莲虏时年十四,能歌善舞,落落大方,是十里八乡最最让人夸赞的好舅郎,附近一带许多人家都争相来求取。
但莲虜都推拒了。
这让牠的母舅头疼不已。要知道,男子花季短,只有那么几年体内的配子才是最健康活跃的,一旦错过这两年,就很难再赘人了。
可每次相看,莲虏总能挑出对方大大小小的缺点来,惹了所有来说事的老舅叟不快。每当此时,莲虏的阿舅只能低声下气的赔礼,说自家只有小郎一男儿,从小就被宠坏了,还望谅解云云,此外还赔出了不少礼金。
时日久了,两位长辈都以为莲虏要赘不出去了,想着让牠留在家里算了,总归只是个小舅郎,养得起!
但世间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莲虜上山采药时,遇到了昏迷在草丛里的高雨。
那高雨仪表堂堂,哪怕浑身狼狈,也难掩其气质。小男儿情愫顿生,一见钟情,当下便决定将高雨带回山腰处供人休息的小木屋,好生照料。
高雨醒来后,只记得自己姓名,前尘皆忘。莲虏没有去管那些,仍是尽心尽力照顾,两人在相处中日渐情深。
莲虏度过了好一段梦幻般的日子。
然而,种种异常怎能瞒得过至亲之人,莲虏被牠的阿舅尾随撞破,两人因此大吵了一架。莲虏表明牠此生非高雨不赘,牠舅舅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良久,到底是自己从小照看大的孩子,终归还是松了口,让人和牠们先一起回家,此事由莲虏的母亲定夺。
陈母从莲虏那儿得知前因后果,一时兴起考校了高雨几句,不成想与这个年轻人越聊越高兴。
虽然高雨前尘尽忘,现在的学识不成体系,却也有她自己独到的见解,陈母便道:“我也不是迂腐的人,但你无房无业,终归不美。正好今年的人才选拔就要开始,不如先专心考试,期间你的吃住我陈家包下了。”
但世事总是不能事事顺人心意的。
一日,莲虏外出,不幸被游荡在城外的恶男掳走,被人发现时,整个人都破破烂烂、疯疯癫癫的。
恰巧此时正值人才选拔公布,高雨榜上有名,莲虏却出了这种事。陈母便想取消约定,总不能耽误年轻人的大好前途。
而高雨的决定却让人惊讶,她说:“莲儿于我是恩人,陈家对我更是有扶持之恩,今日我若不履行诺言,岂不是成了背信弃义之人。阿咪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莲儿的。”
高雨的真诚,让陈母倍感熨帖,于是认高雨做义子,对她的仕途更是倾力相帮。
一年后的某一日,高雨不小心摔了一跤,这竟让她想起了过去。
她虽找回了家人,但也没有抛弃莲虏,一直让人好生照料牠。直到一个晴好的日子,莲虏突然清醒,哄走了照顾牠的舅叟,悄悄跑到离高家不远的河边,一跃而下。
高雨看到莲虏的绝笔后很是悲痛。信中说:“妇君不慊我污秽,不慊我不能侍奉,这是莲虏的幸运。只可惜今后不能再和妇君一起看遍这世间春光,还望妇君另择一知心人,只希望妇君能够快乐顺遂前途无量。得遇妇君,莲虏此生无憾。”
又一年后,高雨在阿咪和陈母的连番劝说下,取了陈母的姪男,那小郎与莲虏有七分像。
高雨在仕途上也越走越远,只是在夜深人静时,总是会拿着一封旧信,在廊下枯坐许久。
尾声伴奏的二胡声凄凄切切,戏台上一身素衣的“高雨”将信放在心口,面上悲戚。“她”周身的孤寂伴随着乐声,如有实质般触动了在场的所有人。帷幕落下,众人仍沉浸在精妙绝伦的木偶戏中,久久不能回神。
台前幕后的木偶都重新上场,向观众们躬身致谢。此时,众人才发觉,原来那些配乐也是由木偶演奏。
“好!”
不知谁先起的头,台下霎时间掌声雷动,满堂喝彩。
“高雨真是有情有义的大女人啊!”
“话说,戏中男主角的名字好像与严大师婿子的名字相撞了吧?”
“是呢,好像是的,之前有人问过严大师,她说想让婿子的名字通过文字流传于世。”
“那怎么……”
这人说到一半,突然压下声音,“怎么还写那种戏码?”
另一人随意的摆摆手,道:“嗨呀,人严大师说了,这是艺术加工,都是假的,故事里主角必要经历磨难,才能使两人间的感情更显珍贵。”
“再说不过是故事罢了。”
“说的也是。”
客人们散场时还在讨论着剧情,边羡慕高雨年少有为,边可惜莲虏运气不好。有年龄小的小郎,更是感性,牠们被高雨对莲虏的不离不弃所感动,面上泪流不止。
“我要是莲虏,早在被掳时就一头撞死了,根本不会让未来妇君左右为难。”有小郎如此说道。
。
“你听到了吧,”昏暗的房间内,严雪蒿走到床边,伸出粗糙的手,拂过年轻男人的脸。
“你放心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的故事”
哪怕是虚假的。
“真可惜,不能让你亲自上演。”话落,手中的刀刃往男人的小腹刺去。
【他是气运之子,你不能这么对他!】
呆板的机械音在严雪蒿的脑海中惊叫阻止。
严雪蒿的神情越发狠厉,“吵什么!牠又没死!”说罢,手中的刀再次刺下。
【电击惩罚开始。】
无机质的系统音响起。
“你也只会这么点手段了。”严雪蒿咽下口中溢出的血,不在意地用手擦去,眸色渐深,“呵,气运之子……”
“咚咚咚。”
陆成柏站在门口,手中把玩着一颗木质桃子,不知看了多久。
严雪蒿一愣,随即丢开了刀子,扯过一旁的干净巾帕擦手。
她朝陆成柏微微欠身,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形如女宫般的手势,“让您见笑了,木神大人。”
木神大人?
谁?
我吗?
陆成柏觉得有些荒谬。
“叫我陆成柏就好,我不是什么,呃,‘木神大人’。”
“好的,木神大人。”
陆成柏扶额,“算了,说说正事吧。”她将那枚木桃放到桌上。
严雪蒿拿起木桃,在桃尖摸到自己刻下的字迹,语气淡淡的,却犹如一枚惊雷:“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脑海中那个自称是系统的家伙,又开始发出尖厉的警告声:
【警告!不可将系统存在告知外界!警告第一次!】
“我的脑子里……”
【警告第二次!】
“有一个东西,牠自称系统。”
【电击惩罚开始!】
严雪蒿笑了一下,用巧劲将木桃分成两半,从里面取出一枚拇指指甲盖大的珠子。
随后在陆成柏震惊的目光中,严雪蒿又撩起上衣打开自己的小腹,将珠子塞了进去。
“这样就好了。能屏蔽一会那个东西,也可以防止牠跑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家伙在脑子里,妫族的大巫却要我把珠子放进小腹。”
陆成柏看着对方合上木质的“皮肤”,有种想看看对方是不是整个人都是木质的冲动。
但她忍住了。
“我在三年前穿越到这个世界,”严雪蒿理好衣服,语气轻快,“来到这后,就有个自称拯救男主攻略的系统绑定了我。牠要求我拯救妫族的圣男,且要无条件帮牠做事,辅助牠成为明空星的主人。”
“呵,牠当我没看过那些攻略男主男配的系统文吗?不过是在给系统和男的培养血包罢了。”
“我和系统周旋了一段时间,但没想到牠竟能直接控制我的身体,只好先假意妥协,还好一开始只需要演好‘被圣男吸引,深深爱上牠,愿意为牠上刀山下火海’的人设。噗呲,哈哈哈哈哈哈。”说到这,严雪蒿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扶着桌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陆成柏其实并不太能理解严雪蒿的笑点,说起来,她对情情爱爱的向来是敬谢不敏。
严雪蒿擦去眼角的泪花,继续道,“那个圣男居然信了,牠真以为我是个有情饮水饱的蠢货,开始索要我的头发、指甲、血液。然后有一天系统控制了我的身体,等我醒来,已经被绑在了一个石台上。”
“您知道吗?原来那个圣男竟然枉想成为女人!牠想要把我的女宫剖出来,安进牠自己的身体!幸好,我提前有防备在身上藏了把刻刀。也幸好,我赢了!”
严雪蒿的神情一时闪过疯狂痛苦,但很快又被敛去。
“大巫说,只有在这里才会必然等到您,也只有您才能帮我。”严雪蒿期待的看向陆成柏。
她忍受系统和那个圣男一千多日夜,而不是和牠们同归于尽,就是为了此刻,为了这个渺茫的希望。一开始她是不信世上有神存在的,但转念一想,连系统这种奇诡的事物都真实存在,说不定呢?无非是她需要再付出一些忍耐,而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陆成柏的手化作藤蔓,在搭到严雪蒿身上前,她提醒道:“我需要与你的灵魂链接,这有可能会看到你的记忆。”
“没关系,我最大的秘密已经告诉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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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叟:主家请来教导、照顾男孩,自身品行良好的男人。受雇替主家相看适龄男孩的大龄男人。
仅为小说设定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