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蛇

　　马晨光答应了。

　　司机王叔今天晚六准时来接，老爷子带着夏柳夏上过手后，一大早，从对面山坡的邻居家牵来了一条小黄狗。

　　“来吧。”把小黄狗五花大绑好后，马晨光努了努嘴。

　　“汪！”

　　“......”

　　夏柳夏上前，马晨光、佘青、马浩明和领居家的阿姨，一人抓握着“小黄”的一只脚，从四面八方声势浩荡地按住它，从上往下看狗。

　　“小黄”是一只小奶狗，整只狗还没她半截手臂长，通体浅黄，可可爱爱，被按住后瑟瑟发抖。

　　“汪汪！”

　　“噗，”邻居的阿姨忍不住笑出声。

　　小狗不安地翻了个身，然而动作还不大，几双大手就齐齐上前，把它拦下。

　　这阵仗。

　　“来吧，”马晨光催促，夏柳夏闻言抽针。

　　阿姨说，“小黄”这两天胃口不好，本来就是要来治病的，所以都可以配合。
　　它之前好几次在马晨光的手下治愈过，也受过不止一次针，没问题，只是每次，都还会害怕罢了。

　　食欲不佳，可以刺激它的山根穴，而小狗朝天躺着，肚腹上有关元穴、中极穴等，夏柳夏练手，要把所有的穴位都下一遍。
　　位置她都记得清楚，不过面对小动物，下针时更麻烦些，毛发问题是其一，啄人咬人的问题是其二，还有其三，其四…

　　一次活体练习下来，至少四五十分钟，夏柳夏尽力加快速度，也还是在半小时后才完成了任务。

　　这半小时，其他为了控制好小狗的四位也没闲着。

　　搞不好，给宠物治疗会比治小孩儿还难。

　　施完针，夏柳夏想每个人感谢过去，火速收拾好现场后，却发现佘青又已经替她解决，把场面做了个足。

　　他不说话，只是自然地接过马浩明拿过来的水壶，一一倒过去，谁需要续了，就再主动过去给他添上一点，这样就算作感谢了。

　　因为他从来都是只用喝水的人。

　　夏柳夏忍不住暗爽。

　　有那么几秒，她觉得到底是生意场上的人，佘青很多时候还真能照顾到她，明明比自己小了三岁。

　　高中那会儿，夏柳夏面对小佘青时，也时常有这种感觉。

　　经过半小时翻来覆去的治疗，“小黄”四肢着地后安全感都提升了不少，吐着舌头摇尾巴。

　　马晨光一边撸狗，一边给夏柳夏分析和总结，做“课后提升”，夏柳夏听着，分心找了个塑料杯去佘青身边，点头接佘青亲自倒的水。

　　之前和马晨光练习，夏柳夏受了伤。

　　小城镇药店少，关门也快，佘青今天赶早又给夏柳夏去买了药，顺带还拿了很多其他的都给夏柳夏备着。

　　夏柳夏被鸡啄到手，发紫的那一块儿，现在好多了。

　　水是凉的，夏柳夏过去，佘青还是直接摘了她的塑料杯，跟怕她被烫着似的，倒好水后再还给她。

　　直到夏柳夏完全接稳前，佘青都留着力气，帮她托着杯底。

　　马浩明续水，佘青用另一只手，同时保持为她托底的动作，两不耽误。

　　“汪汪汪！”

　　“小黄”又在叫，阿姨抿了抿杯沿，笑眯眯地啧了两声，像是对着狗，但视线又明显落于佘青和夏柳夏身上。

　　小黄不爱吃饭，但阿姨狗粮吃得欢。

　　“哎呦，老马，我家狗不吃饭的问题能不能好啊！”夏柳夏没意识到，阿姨不强行打趣，喝完水逮着马晨光开始问东问西。

　　“小黄”是她捡来喂的，阿姨没事儿就喜欢在市场逛，那时候它翻垃圾桶，阿姨路过看它一身黄，就叫它小黄逗它玩，没想到，“小黄”真的听得懂，应了阿姨两声后就开始跟着她走。

　　狗子不吃饭，有很多种原因，环境变化、或是情绪问题，马晨光不打包票，只让阿姨没事就能去他那儿，只要他在，给狗看病就没问题。

　　阿姨嘻嘻笑了两下，拍他的肩膀：

　　“你不会故意给我们家小黄治不好，就图它多来玩儿吧？！”

　　“你当我没良心，我让它健康地来玩犯法？”马晨光撇嘴。

　　阿姨笑得前仰后合，不再多说，马晨光从不收钱，因此阿姨会用别的代替医疗费。

　　“诺！”她从兜里掏出几张纸来，不算皱巴难看，但层层叠叠地裹着里外三层口袋，特别像以前的老人揣钱出门，几块钱上好几个“保险”。

　　“拿去，”阿姨抽了三张，拍到马晨光怀里，反正手里的多，给了马晨光之后她挨着人走过一圈，一个个发。

　　“浩子，给你两张！”“小姑娘，你也来两张，随时可以用！”

　　夏柳夏很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阿姨递给她之后，她立马就低头看，上面是手写的“免费用餐”四个大字，下面还有一排小字，某某牛肉餐馆，白纸原来是烟盒里裁出来的，拿着这劵，到餐馆里就能免费提一斤做好的牛肉带走。

　　老板这也太大方了呀。

　　夏柳夏收好券，笑着感谢阿姨。

　　与此同时，佘青默默观察着周围，做好了准备接受阿姨的礼物。

　　夏柳夏和佘青站一块儿，阿姨本是每人都给，但到她时，默认佘青和夏柳夏一体，自然地就跳过了佘青。

　　劵上写的什么，佘青也看了清楚，夏柳夏收好东西，他随之抬头时，阿姨正好从他面前路过。

　　然后就那么路过。

　　？

　　佘青无意识挂脸。

　　为什么不发给他？

　　佘青紧盯着阿姨，看上去凶巴巴的。

　　阿姨本来要走，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和一股无形的压力，突然停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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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伙子为什么这么狠毒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

　　是觉得她的东西不好，嫌弃了吗？

　　她虽住在山里，但还是看得出来，佘青大约是个非富即贵的，夏柳夏和他一家，她看之前佘青挺谦逊的，夏柳夏也笑得甜甜的单纯善良，这才放了心有勇气把优惠券给出去。

　　不会吧…

　　“…老马，我走了啊！”阿姨非常紧张，转了一圈，回到原地，抱起“小黄”逃回了家，跑路时还不忘回望佘青，害怕他追上去。

　　夏柳夏见状，巡着她的视线看，发现佘青表情委屈，又有一丝被无视的尴尬。

　　虽然他看上去像乡野里突然窜出来、攻击性很强的什么毒蛇，浑身透露出“危险”两个字，

　　但夏柳夏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阿姨一溜烟跑得飞快，拦也拦不住，马晨光此时反应过来，回头瞪了佘青一眼，抬脚就是踹，骂道：

　　“你凶什么凶你！”

　　“爷爷！”夏柳夏急忙挡在他身前。

　　但，想到佘青这样不被理解，从初中她认识他时起，就被他人冠以凶狠恶毒这样的词，实际却很体贴人的性子，只有她知道。

　　夏柳夏还是挑起嘴角、埋头整个人笑得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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