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妄想

　　周辛瑞做了一个荒唐的梦，梦里，余季带他去河边放了烟花，然后亲了他，周辛瑞不仅没拒绝，反而主动抱住了余季。

　　然后就被吓醒了。

　　他揉了揉有些痛的脑袋，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一看时间，已经上午九点多了，赶紧穿好衣服打开了卧室门。

　　周浩和吴晓雅已经起了，坐在沙发上看昨晚的春节联欢晚会重播，正好在放小品。

　　吴晓雅：“醒了？昨晚你走得急，这是爷爷奶奶给你的红包，拿着吧。”

　　周辛瑞接过，发现有两个红包。

　　吴晓雅：“还有一个是我和你爸给你的，一起拿着。”

　　周辛瑞：“谢谢妈，谢谢爸，噢，对了，我昨晚是……怎么回家的？”

　　吴晓雅：“你同学送你回来的，当时我们都不在家，他找到茶楼来了，然后你爸带你回的家。你呀，别以为满了十八岁就是大人了，昨天喝了多少醉成那样？”

　　周辛瑞完全不记得这段了：“就喝了几杯，喝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

　　吴晓雅：“行了，高考前都别再喝酒了，赶紧吃早饭，待会儿我们出发去外婆家。”

　　外婆家不在陵州市里，而是在乡下，外婆共有四个子女，自从外公去世后，他们就约好每年大年初一到外婆家团年，今年也不例外。

　　周浩开车，周辛瑞坐后排，出发前，周辛瑞给余季发了条消息，但直到他到了外婆家也没收到回复。

　　和家里的亲戚长辈挨个拜年问好，周辛瑞又收获了好几个红包。

　　午饭很丰盛，但周辛瑞前一天晚上才喝了酒，现在胃里不太舒服，没吃多少就下桌了，闲来无事，索性跟着表哥一起去鱼塘边钓鱼。

　　他们挖了一些蚯蚓当饵，挂鱼钩上，远远朝鱼塘一抛，然后搬来小板凳在一旁等着鱼上钩。

　　午后的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表哥打了个哈欠，朝周辛瑞说道：“我睡会儿，浮标动了记得摇醒我。”

　　看来表哥钓鱼也是靠愿者上钩，周辛瑞有些无语，随口应下。

　　他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了个动态，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好几条评论，无聊的不止他一个。

　　切到对话框，和同学们互送新年祝福时，他才猛地想起，钟柯宇好像没给他回消息，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周辛瑞赶紧给刘佳宁打了个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喂？谁啊？”对面那人似乎不太清醒，更别说看来电显示了。

　　周辛瑞：“我，周辛瑞。”

　　刘佳宁“哦”了一声，问他：“怎么了？”

　　周辛瑞：“你在哪？钟柯宇呢？”

　　刘佳宁仿佛被周辛瑞问懵了，好半天没回答，周辛瑞听到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刘佳宁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大喊了一声“操”。

　　周辛瑞：“怎么了？”

　　刘佳宁：“钟柯宇怎么在我床上？不对，这好像不是我家……不对，我们为什么会睡在一起？”

　　周辛瑞一听钟柯宇和刘佳宁在一块，也就放心了，不想跟没睡醒的人继续讲电话，便打断了他：“你昨晚喝得烂醉，人家好心送你回去的，你别不领情，挂了。”

　　周辛瑞切回消息页面，余季还没回复，要不也给余季打个电话算了。

　　他按下拨号键，却听对面传来提示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关机了。

　　陵州，雅苑。

　　姚敏芳用钥匙开了门，还没踏进去，就被狗叫声吓到，她难得回来一次，馒头不熟悉她的气味，以为她是入侵者。

　　姚敏芳朝屋里喊了一声“余季”，一边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

　　余季推开卧室门，喊了声“妈”，把馒头叫回自己身边。

　　姚敏芳：“路上有些堵车，回来晚了，午饭吃了吗？”

　　余季：“吃了，阿姨来过。”

　　姚敏芳：“那就好，余季，你收拾收拾，待会儿跟我去金沙。”

　　余季本来在逗馒头，听闻这话抬起头来：“刚回来就要走？”

　　姚敏芳：“我本来就是回来接你的，带你去金沙待几天，等大年初七医院上班了，顺便去复查，我这次好不容易请到的假。”

　　余季站起身来：“馒头在家，我走了它怎么办？而且我在按时吃药，没有再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了，不用去医院复查。”

　　姚敏芳“哼”了一声，并不认同：“之前我就反对你养狗，走哪里都不方便，不如趁此机会把狗送出去，你还有一学期就高考了，养它只会让你分心。再说，你已经三年多没去复查了，要是高考前发病可怎么办？”

　　余季已经不想再和她争论这些事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觉得他们无法彼此理解，无法顺利沟通。

　　余季：“我不会去的。”

　　姚敏芳知道他的脾气，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但她还是不死心，试图继续劝说：“你要实在放心不下你的狗，可以让你那个姓周的同学帮你照顾，我看他们相处得也挺愉快。”

　　余季看向姚敏芳，他早已经比姚敏芳还要高了，这一瞬间的注视竟然带了些压迫感：“你怎么知道他们相处得愉快？”

　　姚敏芳的目光不自然地躲开了：“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保安那儿问的。”

　　余季沉默良久，才开了口：“我会好好吃药的。”

　　姚敏芳也有些生气：“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

　　余季不想多说，掏出手机，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没电关了机。

　　他接上充电线，开机后看到周辛瑞给他发了消息。

　　叫我周老板：余季余季，新年快乐呀，谢谢你昨晚送我回家，我要去外婆家拜年，过两天再来找你补习。

　　好友动态里有他新发的说说，配了一张钓鱼的图片，看上去很惬意。

　　姚敏芳接到挪车的电话，老小区车位少，都是固定的车主在使用，她本来想的是临时停一下就会开走，现在这种情况倒是让她有些为难。

　　姚敏芳挂断电话：“余季，真的不和我去金沙吗？我……”

　　余季：“妈，你走吧，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自从几年前姚敏芳换了新工作，她变得越发忙碌，母子俩的相处时间越来越少，但余季从来不会抱怨什么，他现在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姚敏芳加班加点挣来的？他没有资格去指责什么。

　　他现在只希望能够顺利考上大学，找一份兼职，能够自己养活自己，减轻姚敏芳的负担。

　　他其实一直希望姚敏芳能够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整天替他操心，她不欠他什么的。

　　他也不愿自己成为她的拖累。

　　姚敏芳走了。

　　余季点开聊天对话框，回复了周辛瑞。

　　余季：新年快乐，等你回来。

　　大年初四一早，周辛瑞和外婆告别，和爸妈回到陵州。

　　还带上了表哥钓的鱼。

　　别看表哥一副不靠谱的样子，鱼还就吃这一套。

　　爸妈一回家就去茶楼忙活了，吩咐周辛瑞把鱼给爷爷奶奶带过去，说是外婆自己养的鱼，没有喂过饲料，纯生态无污染特别健康，二老一定要尝尝。

　　周辛瑞把鱼带到，转头就去了余季家，敲门的时候看到自己写的春联还好好贴在门上，有些开心。

　　余季打开门，便看见周辛瑞咧开嘴朝他笑，又对他说了一句“新年快乐”，许是走得急，周辛瑞身上还带着未散的寒意，鼻尖和耳朵都冻得红红的，说话时呼出的气都化作白雾，余季赶紧将他拉进屋里。

　　周辛瑞放下书包，搓了搓手，忍不住叹息道：“还是屋里暖和。”

　　余季：“要热水袋吗？”

　　周辛瑞：“不用，你房间有空调，一会儿就暖和了。”

　　余季：“那快进去吧。”

　　馒头也跟着钻了进去，知道主人要学习，也不打扰，自己跑到窝里去睡了。

　　周辛瑞：“今天看什么？”

　　小猪佩奇已经看过好多遍了，他现在不看字幕也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当然，这都是余季的功劳。

　　余季打开电脑：“我下载了一些电影，纯英文字幕的。”

　　周辛瑞面露难色：“这……会不会跨度太大了？”

　　余季：“你一边看，我一边翻译，不用有太多压力，就当培养语感，顺便看个电影。”

　　周辛瑞对余季总是信任的，既然他说行，那就行。

　　周辛瑞看到文件夹里至少有50部电影，余季随便点开了一个。

　　为了观影效果，余季拉上了窗帘，房间里瞬间就暗了，只有电脑屏幕上的画面不停跳动。

　　周辛瑞和余季靠坐在一起，两个人都安静下来，专心地看起了电影。

　　影片开头，一位父亲打开了孩子卧室的床头灯。

　　余季：“该起床了。”

　　……

　　主人公就是那位父亲，名叫克里斯·加德纳，他花光积蓄买下一批高科技医疗仪器，却因为价格昂贵，难以被医院接受，很久都没卖出去一台，为了生活，妻子不得不同时打两份工……

　　余季：“如果你有梦想，就要去捍卫它。”

　　周辛瑞迟迟没有回应，余季偏过头一看，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靠着椅背睡着了。

　　余季沉默地注视对方良久，在周辛瑞头往旁边偏的时候，将他的头轻轻靠在了自己肩上，然后在他的黑发上轻轻吻了一下。

　　他将电影声音关了，无声地看完了剩下的情节。

　　周辛瑞这一觉睡了许久，醒来时电脑已经黑屏了，房间里很昏暗。

　　余季很快就察觉到了：“醒了？”

　　余季的声音就在耳边，周辛瑞这才发现他靠在余季肩头，两个人距离很近。

　　他想起之前做的那个梦，梦里他们的距离更近，瞬间觉得脸烧了起来，好在房间够黑，不至于被余季察觉：“不好意思，实在太困了。”

　　周辛瑞抬起头来，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周辛瑞：“奶奶叫我们一起去吃晚饭，走吧。”

　　新年第一次去别人家，空着手实在不像样，哪怕周辛瑞反复强调爷爷奶奶不在意这个，余季还是在外面超市买了些牛奶和水果。

　　去过太多次，连馒头都认得路了，四只小短腿跑得很快。

　　晚饭很丰盛，除了鱼，还有一些家常小炒和腊味拼盘。

　　爷爷奶奶都是很节俭的人，但每次周辛瑞和余季去吃饭的时候，他们都会变着花样地做很多菜，等人一走，老两口吃剩菜都得吃个一两天。

　　周辛瑞也劝过很多次，但奶奶根本不听，还半真半假地威胁道：“你们多吃点，我和你爷爷就不用吃剩菜了。”

　　于是每次周辛瑞在奶奶家吃饭都会吃得很撑。

　　离开前，方淑媛还给余季塞了个红包。

　　周辛瑞牵着馒头在花园里消食，余季还握着红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周辛瑞轻声询问：“怎么了？”

　　余季：“外婆去世后，我就没有收到过红包了。”

　　周辛瑞能够理解他，他完全不敢想象若是有一天爷爷或者奶奶不在了该怎么办：“爷爷奶奶都很喜欢你。”

　　天色已经暗下去了，外出的车辆一辆又一辆地驶回小区，余季看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车主开得有些急，倒车的时候差点蹭到旁边的车，直到对方下了车，余季这才试探着开了口：“妈？”

　　姚敏芳转过身，就看见余季和那个姓周的男孩站在一起，那条狗乖巧地坐在男孩身边，全然没有见到她时的气势汹汹。

　　余季：“怎么突然回来了？。”

　　周辛瑞察觉到余季妈妈看向他的眼神并不友善，心中很是疑惑，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出于礼貌，他向对方问了好：“阿姨，新年快乐，我是周辛瑞，余季的同学。”

　　姚敏芳匆忙地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她的脸色很不好看，直视着余季，眼神里有压抑不住的怒意，若不是顾及着这是公众场合，可能已经爆发了。

　　姚敏芳：“跟我回家。”

　　说罢，也不管站着的那两人，自顾自地走在了前面。

　　余季接过牵引绳，和周辛瑞告别。

　　周辛瑞有些担心：“余季，阿姨她……”

　　余季：“没事，我能解决，你先回家吧。”

　　门没关严实，余季进了屋，刚把门关上，转头就迎来了姚敏芳的巴掌，这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画面，但他什么也没说，低垂着眼眸，看见姚敏芳的手指在轻轻颤抖。

　　姚敏芳拿出手机，递到余季眼前，那上面有一张图片，准确来说是一张截图，更准确的说，是一张监控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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