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从何处来

　　阿瑶爬上狐妖头顶，一剑一剑，劈开狐妖头颅，墨绿的兽核正在中央发着光。

　　阿瑶轻轻唤了声：“哥？”兽核亮了亮。她把兽核小心收进怀里，跳到地上。

　　虽然现在满目疮痍，但她还是找到了那棵大树的半截树根，脚一软，顺着根茎掉进洞里。

　　虽然直直摔进洞里，但阿瑶丝毫没感觉到痛，只觉得，这样下来得足够快，真好。

　　她爬到安放谢昆的树洞里，揭开树根树叶，谢昆完好无损地躺在里面。

　　阿瑶取出兽核放进他的口中。谢昆并没有立即醒来，但他的手似乎没有那么凉了。起码握着的时候，阿瑶觉得，他的手比自己的手暖和些。

　　阿瑶有点高兴，心里生出一点力气，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传送符，划开谢昆手掌，取了掌心血滴在传送符上。传送符没有亮起，阿瑶试了两三次都没有用。

　　阿瑶把传送符扔掉。没关系的，秘境四处还有传送阵，她可以带着谢昆去传送者那里。只要到了那里，她和哥哥就能出去。

　　阿瑶半蹲下来，把谢昆搭在自己背上，用力起身，却眼前一黑，向后栽了过去……

　　-

　　无忧山山谷，试炼秘境外。

　　谢璋出秘境的时候，山谷里已有不少人。

　　将近五成的试炼者都已经出来了，他们三三两两地或坐或靠，不是一脸疲惫，就是伤痕累累，总之，再也不复来时的精神抖擞。

　　四下无人嬉闹，连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看着人虽然多，相比于之前的热热闹闹，现在这里安静极了。

　　谢璋无暇顾及周遭，他直奔高台，向长老求救。

　　“长老，我妹妹与兄长遭遇大妖，力不能及，恐遭不测，还请长老派人营救，保他们一条性命。”

　　长老看了看谢璋，他尚未作答，一道蛮横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不准救！他们那些乡下人，死了活该！”

　　谢璋愤而转头看向插话者——是胖子。

　　这胖子早已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人模狗样地站在那里，跟瘦子，还有京城其他几个垃圾聚成一坨。他们在狂吠着——

　　“进去前发过传送符的，打不过妖兽就跑呗。哦，对了，他们连传送符都没见过，不会用，那死了活该呀！”

　　“可不是嘛！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没实力还要凑热闹，自寻死路！”

　　“今天要是救了他们，以后哪个歪瓜裂枣的都能来求救了，那还试炼什么试炼！”

　　那一坨人此起彼伏附和着胖子，谢璋气得双眼通红：“传送符只有一张，他们两个人怎么出来！”

　　胖子：“哎呦，没传送符呀？那可真是报应！哈哈哈哈哈哈。”

　　胖子记恨谢昆扒了他衣服，毁了他储物袋，现在乐的见谢璋倒霉。

　　谢璋不再与他们争口舌，躬身向长老行礼：“长老……”

　　可他还没开始说，就被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长老，玄门早有规矩，一入试炼生死自负！若因这两人坏了规矩，只怕众人不服，难平怨气啊。”

　　那个在毒蜂面前临阵脱逃的瘦子，现在的声音倒是锋利的像刀似的。他尖声压过谢璋，嘴上说着“众人”，手一划拉，却指向那些出身于修士大能直系宗族的子弟。

　　谢璋：“你闭嘴！”

　　“好了！！”长老出声喝止双方的争吵，他面无表情地说：“规矩便是规矩，事先早已说明，不可违背。试炼尚未结束，若有机缘，他们自会出来。”

　　他言下之意，便是不会去救阿瑶和谢昆，袖手旁观，听天由命。

　　谢璋拔腿就往秘境口走。玄门不肯救，他自己回去救！

　　可还没走几步，文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拦住他。

　　谢璋：“文顶你让开！”

　　文顶：“你是要让谢家全部血脉都折在这里吗？！想想你娘！”

　　谢璋攥紧了拳头，几个呼吸后，又颓然放开。他不能去，他不能不顾他娘。

　　谢璋只能祈祷，阿瑶，你一定要出来。

　　-

　　夜色降临，白日里潜伏在暗处的妖兽们纷纷露头。以往这片河谷被狐妖威压笼罩，他们不敢踏足。今夜威压消失了，这些觊觎地盘的窥伺者们，不约而同地亮出了利爪。

　　那昔日震慑四方的狐妖，尸首冰冷冷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垂涎已久的妖兽们只稍等片刻便猛扑上去，将这位昔日王者撕成碎块，拆骨入腹。

　　可一只狐狸，只够稍微饱腹，哪能使它们餍足？青面獠牙的各路列强们，又嗅着血味，刨开地面，来到大树深处。

　　在那里，满身血污的阿瑶倒在谢昆胸前，二人昏迷。蠢蠢欲动的妖兽们不再忍耐，蜂拥而上。

　　“吒——”

　　冲天的火光骤然炸开，赤红而灼热的炎鸟展翅高鸣，将所有扑上来的妖兽尽数覆盖羽下，所过之处，尸骨无存！

　　谢昆醒了。

　　他收回释放术法的手，把阿瑶凌乱的鬓发别在耳后收拾齐整，就那么静静抱着阿瑶。

　　他故意支走阿瑶和谢璋，一方面是为了保护涅盘的秘密不被发现，但同时也是因为，他料到取回碎片的过程不会十分容易，他不想阿瑶陷入危险。

　　只是，有那么一瞬，他也闪过这样子的念头：阿瑶如果知道了他要一个人去对付妖兽的消息，她会选择马上离开，还是选择陪他留下来？

　　如果选择离开，他自会速战速决，搞完了就回去找她。

　　若是选择留下来……他没有往下想。毕竟，阿瑶平日与谢璋更亲昵些，连银庄票据都可以给他。

　　因为他是夺舍而生，这副身体本来就不是原装的，所以他的神魂比其他人的神魂更容易离体。可以说，碧眼摄魂狐的摄魂之眼，正是他的克星。

　　不过，也因为他是异界之魂，在穿越时空隧道的时候，经历过无数的撕裂和暴击，剩余保留下来的神魂远比普通人强韧。

　　即使被碧眼摄魂狐吸食入腹，也还能独立存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会立马湮灭。

　　当发现自己的修为敌不过这块涅盘碎片的吸收能力时，他便生出了以自己的神魂逆向吞噬狐妖的神魂的想法。

　　他本以为，进入狐妖体内之后，要费力纠缠一番，才能取回涅盘碎片，重回本体。

　　即使最终没能重回本体，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就是他与狐妖融为一体，以妖身活在这个世上，而“谢昆”这个人就彻底“死”了。

　　不过即便如此，阿瑶也已经有了他给的储物袋，储物袋里的妖兽兽核，颗颗质量优良，再加上阿瑶过人的天资，她一定是可以进玄门的。

　　在“谢昆”已死的情况下，一旦她进入玄门，她就成了谢家的倚仗，不再受谢家钳制。这对阿瑶来说，也算是最好的出路。

　　可偏偏，阿瑶来找他了。

　　她分散了狐妖的注意力，使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顺利控制了狐妖，从狐妖的兽核中剥离出涅盘碎片，反客为主。

　　而且，她还保护了“谢昆”这幅皮囊，把兽核取回，让他得以完好无损地返身。

　　阿瑶她真是……她真是……

　　谢昆蹭蹭阿瑶头顶，眉眼舒和。终究，阿瑶选了自己。

　　现在，谢昆知道了。

　　若阿瑶选择留下来，那对他而言，便是——

　　秋日里，金风玉露，见之欢喜。

　　谢昆心里放晴，抱了阿瑶一会儿，温存够了，才背起阿瑶。

　　“走，我们回去。”

　　……

　　第二天午时，长老准备封闭秘境入口。

　　谢璋上前：“长老且慢！”

　　长老皱眉：“又怎么了？”

　　谢璋道：“按照玄门规矩，试炼进行七日。七日前，我们试炼是从午时三刻开始。那现在，自当到午时三刻再结束。少一时，少一刻，都不足七日。眼下刚过午时，还差三刻，请长老再等一等。”

　　胖子嗤笑：“都一晚上了还没出来，再等三刻又有什么用！你别在这儿拖拖拉拉，浪费时间！”

　　谢璋反驳：“玄门除魔卫道护佑苍生，大家都是因为崇敬玄门才来参加试炼的。如今还有三成的试炼者尚未出来，若等三刻，他们便还有三刻活命的机会。我相信，天下人也相信，玄门定不会只因为图一时省事，就像畜生般心急冷血草菅人命！”

　　胖子：“你骂谁是畜生呢？”

　　谢璋：“谁接嘴谁就是！”

　　胖子：“你找死！！”

　　“肃静！！！”长老揉了揉额头，只觉得脑壳痛。

　　以往都是差不多午时的时候就关闭了，没有人冒出来说什么，怎么今年就来了个刺头。

　　他看了看山谷里黑压压的占了大半场地的“乡下人”们，略微沉吟，说道：“玄门规矩自不可破。那便依你所言，再等三刻。”

　　胖子闻言，狠狠瞪了眼谢璋。谢璋才懒得理会胖子，他只紧紧地盯着秘境入口。

　　文顶站他旁边，低声说道：“他们一定会出来的。”

　　谢璋喉头滚了滚，“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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