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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两人约在了学校的艺术学院教学楼下。
这里一般到周末就没什么人了，教学楼种了很多树，旁边还有椅子可以坐。
颜惜文住在学校，所以先提前到地点坐着等穆月影。
“等很久了吗？”
穆月影把电车停好，拿着一个文件夹就走向颜惜文。
“没有，我也刚到……”
嗡嗡嗡——
颜惜文的话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这个来电号码她不认识，但是显示江城本地。
不认识，颜惜文就直接挂了。
没想到这个来电人还挺执着，看颜惜文挂了还再次打过来。
铃声在寂静的氛围里有些突兀。
本来两人来这里就是为了讨论违约金的事情，颜惜文没心情接陌生人的电话，于是再次挂断了。
她扭头，看到穆月影投来的目光。
“抱歉，我们继续……”
嗡嗡嗡——
手机又响了。
“没事，你接吧，也许对面有急事？”穆月影说。
颜惜文也不想在穆月影面前显得太没礼貌，于是点了点头，走到前面的一棵树下停下，点下了接听键。
“喂，小文，是二叔！”
二叔？
“二叔有什么事吗？”颜惜文握紧手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突然联系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果然，二叔下一句话完美验证了她的猜测。
“小文啊，不是我说你，你爸把你养这么大，养育之恩大于一切！你怎么能对他大吼大叫呢？还说什么‘我的事不用你管’？别以为你上了大学，读了点书就可以这么不尊重父母！”
他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的？！
颜惜文心里猛地一沉。
她一直知道家里嘴碎，巴不得把她所有的事情告诉所有亲戚。
可是他怎么可以把这件事都告诉其他人？让其他人都来看她的笑话，是吗？
穆月影离得不算远，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手里翻文件的动作有瞬间的停顿。
颜惜文浑身冰凉，试图打断他：“二叔，这是我们家的家事。”
“家事？你爸都和我说了！你在外面欠了十七万是吧？都快你爸气出病来了……”
颜惜文彻底从头冰到脚，后面二叔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进去。
所以，她爸在家就是这么和亲戚编排她，然后任由那些亲戚打着关心的旗号来羞辱她。
每次都是这样。
她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要承受至亲之人的公开处刑。
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也听不下去二叔的唠叨，直接点了挂断。
她可以不堪，反正她早就知道她活在这样一个家庭里。
可是为什么每次的难堪都会暴露在穆月影面前呢？
她站的这个地方离穆月影没有特别远，穆月影是可以将一切看在眼里的。
颜惜文背对着穆月影，决定给自己几十秒的时间调整好思绪再回去和她讨论律师的事情。
但是穆月影看她的情绪明显不对，已经放下文件夹，朝她走过来了。
颜惜文垂着头，长长的卷发散下来，遮住了她的侧脸，有些看不清表情。
电话虽然已经挂了，但是那份难堪和狼狈还在。
颜惜文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坚强的人，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给自己存钱，为自己打算。
她上学的生活费全都是自己想办法的，那个所谓的“亲爸”呢，不过是高兴了就赏点钱，不高兴了根本不可能想起她。
她的性格在这个畸形的环境里变得很尖锐，她会顶嘴，会反抗。
然后这一些又成了亲戚之间的谈资。
他们根本不在乎颜惜文为什么会这么疯这么尖锐，只会一味嘲讽她，不孝顺，没礼貌，不懂得尊重大人。
穆月影站在离颜惜文只有一米的身后，有些不知所措。
她没什么朋友，安慰人也不是她的强项。
穆月影没说话，默默拧开一瓶甜的饮料，伸到颜惜文面前。“……喝点水？”
“不了，谢谢。”颜惜文摇摇头。
她大概是需要静静，表情一直在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扶着树干一站就是一个小时。
穆月影就这么安静地站在身后，没有靠近，也没有退后，陪着站了一个小时。
就像高中那个时候看到她在楼道里哭一样，她没有说话，就这么默默地陪伴着。
终于，颜惜文开始动了。
她好像缓过神来了，扭头，目光落在穆月影身上。
第一次这么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
很神奇，穆月影整个人都是平静的，眼睛里没有怜悯，也没有探究，就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很丢人，是吧？”颜惜文扯了扯嘴角，有些自嘲。
刚才那通电话，已经把她整个人扒得干干净净，尊严扫地。
“什么？”穆月影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
“我很丢人。”颜惜文又重复了一遍。
穆月影看她，而后摇了摇头。
“你不丢人，一点都不。”
颜惜文扯了扯嘴角，笑得极其勉强。
穆月影低下头，在思考什么，又抬眸看向颜惜文。
“我和你说一件我初中的事吧。”
她顿了顿，继续说。
“我初中的时候，没有什么朋友，也不懂得怎么交朋友。”
“我看到班里一个女生总是对我笑，我就在想也许她是想和我做朋友。我想那我们就是朋友。”
“她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她刷了我一个学期的饭卡，还叫了班里的其他人一起刷。可是我觉得我们是好朋友，这些都是应该做的。”
“后面我发现我想错了。只要我试着拒绝，一切就变了，我彻底失去了朋友。”
这算是“公平分享”的不愿意被人知道的小秘密吗？
颜惜文手轻轻拍了她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问题。本来她们也没有想和你做朋友的，真正的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我想说的就是，”穆月影看向她，“这也不是你的问题。”
是，这不是她的问题，她没必要因为家庭的事而难堪或者羞愧。
说完这个，两人都垂下头，安静地缓了一下才开始切入正题。
“律师那边怎么说？”
“律师说，我们需要收集其他受害者的证据。如果能找到其他受害者联合起来供词，证明他们强制推广三无产品的违规操作，会对我们非常有利。”
说着，穆月影打开文件夹。
“我找到了其中一个受害者，也是我们学校的，陈梓。”
资料上显示陈梓也是江城艺术学院的，服装设计专业，大四学生。签的公司和她们一样，解约的时间也只比她们早了一个多月而已。
她们现在第一步要做的事情就是联系到陈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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