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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
大学生虽然作为脱产阶级,但对自身和家庭的阶层都有了或高或低的认识。
谢秋亭的事情一出,有浪荡二世祖配着自己的傍山大别墅开始对普通家庭冷嘲热讽,但通常这类言论都会被谩骂攻击直到沉入评论区的底层或者带着被封号的通知销声匿迹,因为更多的是勤勤恳恳辛苦奋斗了四年的普通大学生把被现实这个‘物质’世界无情伤害了的怒火肆虐地发泄在谢秋亭身上。
对此,谢秋亭照单全收。
他一条条刷过讲这件事的帖子下面的评论,除了对他的谩骂,还有数不清的不甘、迷茫、委屈。这次的事情不是他做的,但在那么多评论当中,却真的有数不清的人因为社会上这样那样的潜规则被无情地献祭了自己的前途。谢秋亭皱着眉一条条划过,他心疼他们,所以也不想去责怪这些初出茅庐的孩子,毕竟他在像他们一样的这个年纪,也对‘公平’有着一种虔诚的向往。
正叹着气,忽然,谢秋亭手中的手机被抽走,他抬头望去,果不其然,文魏穿着黑色皮夹克,带着一身寒意,站在他面前翻着他的手机。
“来啦,怎么今天这么早?”谢秋亭坐在椅子上,昂头问他。
谢秋亭在美术馆工作的半个月,文魏每天都风雨无阻地跑来接他。他三番四次跟文魏说过不用来,文魏笑着点头,但左耳进右耳出,还是每天定点在美术馆门口刷新,迎接下班的谢秋亭。
文魏抬起眼睛,把手机递给谢秋亭,“怎么看这种东西?都是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的谩骂,看了得多难受?实在想看我给你发两张我的自拍看,多看看帅哥心情才会好。”
谢秋亭笑道:“老是看你,都看腻了,再帅也打动不了了。”
“啧,真是,看来我得一辈子缠着你,免得你哪天有了新欢忘旧爱,我想收拾你都找不到人。”
文魏一屁股坐在谢秋亭身边的椅子上,随手捻起落在谢秋亭头发上的一缕白丝,放到嘴边吹走了。
谢秋亭对文魏这种习惯于把所有事物都叫宝贝,随时随地对着电线杆都要调情的措辞方式已经免疫,再也没有了一边喊着‘男男授受不亲’一边连连摆手如临大敌的激动。
文魏把一条手臂横搭在谢秋亭的椅背上,说道:“下班儿呗,我来的时候看见街角新开了家西餐厅,我们去吃好不好?”
谢秋亭道:“还有一个小时才下班呢,你在这里等等我,等我下了班就去。”
“哎呦,反正也没人来,早一个小时没关系啦。”文魏两只手缠上谢秋亭的胳膊摇来晃去,撒娇道。
谢秋亭和善地笑着,看向文魏。
“我错了哥,其实我真的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市民好员工,我从来没有迟到早退的,你不要这么想我。”文魏发誓道。
谢秋亭奇道:“你以前不是自由职业者?还有规定的上下班时间的吗?”
“是啊,不然客户来了总也找不到人,谁还找我干?”
谢秋亭点点头:“也是。”
美术馆确实没有什么人来,两个人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很快就到时间了。
文魏殷勤地替谢秋亭检查场地锁好门,然后接过谢秋亭手里的公文包,顺手揽着人家的肩走向街角那家新开的西餐厅。
点菜的时候,文魏的手机响了好几声,文魏看也没看就把手机倒扣在了桌子上,继续聚精会神地看着那本鲜少有低于三位数的数字的菜单。
谢秋亭见状,让他还是看一眼信息,“万一有急事找你,错过就不好了。”
文魏叹了口气,“我一个举目无情的流浪汉要不是被你救了早就入了土了,哪里会有重要信息找我。”
“话不能这么说,很多时候改变命运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我既然救了你,肯定希望你以后越过越好,你一定要改掉这种悲观的思想。”
“好好好,好不容易跟你吃顿饭还要被人打扰,我看看什么重要的信息这么没眼力见。”
谢秋亭笑着摇摇头,拿过了他手里的菜单,笑眯眯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不少。
文魏一边回信息,一边还有工夫扫一眼谢秋亭,“你看,都说了我来点。”
“番茄意面都要二百三,要不我们还是…换一家吃吧?”谢秋亭附身贴着桌子,对文魏小声说到。
文魏的脸从手机里移出来,也趴到桌子上,神秘兮兮地沉声道:“走不了了。”
谢秋亭眉心一跳,以为那帮追债的又阴魂不散地追来了,当即站起来就想拉着文魏跑。
‘唰’地一声,谢秋亭从座位上站起来,沙发椅被他的威力震地往后移出两步,震感波及到大厅的客人,全都齐刷刷地望向这边。
特别是,恰好走到他们桌子前的一男一女。
二人一脸迷茫地望着谢秋亭,女人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溜到文魏身上,看到他一脸快要憋不住笑的表情,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谢秋亭看见这对男女兵临城下,急得团团转,偏生文魏还在对面稳坐如山,他涨红了脸,绕过两人小跑到对面拉起文魏的胳膊,用口型道:“快走啊!”
女人用手肘顶了顶旁边的男人,两人对视一眼,男人当即干笑两声,道:“是不是我们打扰了?文魏,要不下次再约吧。”
谢秋亭一听,觉得不对,打鼓一样的心跳还未平复,手腕就被文魏拉住了。
谢秋亭不知所以地去看文魏,他的脸也红了,不过是憋笑憋红的。他站起来,把谢秋亭勾进怀里,对面前的一男一女介绍道:“这就是我说的,谢秋亭谢老师。”
“哥,这是我前两天偶然认识的朋友,他们俩是一对儿,都是做自媒体的,这位是小然,这位是郭杨。他俩刚才也在这里吃饭,碰巧遇上了,想过来坐坐。”
谢秋亭一愣,看向文魏:“不是……”
文魏笑着摇头,抓着谢秋亭的胳膊不重不轻地捏了捏:“不是,你想多啦。”
当即,红晕像疯长的藤蔓从脖子缠绕上谢秋亭的整张脸,如果现在有个洞,哪怕是黑洞他也愿意跳。
小然和郭杨由于职业原因,性格也比旁人来的更外向一些,先凑了上来。小然道:“谢老师您好!叫我小然就可以了。久仰谢老师了,您不知道您在网上很火啊……”
话没说完就被她老公从身后来了一记肘击,郭杨咬牙切齿地小声道:“会不会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呢怎么。”
小然连忙摆手道:“谢老师抱歉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您作为我们市最年轻最帅的大学老师在网上很出名!您千万别介意啊!”
郭杨伸手把老婆揽到身后,呵呵地上来打圆场,“谢老师您别介意,我媳妇儿她平时说话就这样,大大咧咧的,但是绝对没有恶意啊!”
谢秋亭倒是真不在意,忙道:“没关系的二位,我不介意!况且那件事情确实不是我做的,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而且,”谢秋亭低了低头,“我现在也不是老师了,二位叫我秋亭就好。”
郭杨道:“不不,我们还是叫您老师,您有学识有内涵,是我们的前辈,叫您老师应该的。哦对,是这样,我跟我媳妇儿刚才看到文哥也在这,就想着不如过来一起坐坐,但是好像打扰到你们了,真是不好意思!”
三个人不好意思来不好意思去地,总算说清楚是‘误会一场’,又寒暄了几句,谢秋亭招呼两人坐下,反倒是文魏这个‘中间商’没怎么说话。
他净在想刚才谢秋亭说那句话时的语气——“我现在也不是老师了。”
谢秋亭不知道,他以后也不会是了。
黄校长不会放他回去的,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动他,跟谢秋亭没什么关系。这件事看似只是一次简单的贿赂,实则背后牵扯到官商之间错综复杂的利益集团,这些人不能被暴露在舆论视野,所以还需要谢秋亭在前面挡子弹。沈霁锦那边有人在控制舆论发展,等适当的时机,才能悄无声息地将谢秋亭彻底除掉。
这些事情,沈霁锦从不避着文魏,甚至是有意在他面前提起。她想干什么,文魏再清楚不过,一条被情感左右利益追求的狗是不会被主人需要的。
可是,谢秋亭看起来很难过。是难过,而不是绝望。他难过的是迟到的真相,是觉得就算升职无望,至少还能回到从前平静的生活。他的难过里带着希望,却不知道那希望永远也不会来。
周围一切的喧嚣沉入水中,文魏的心跳被无限放大,在他的耳边肆虐回响,狂烈地提醒着他对谢秋亭那一丝不该出现的不忍。
“文魏?”
“文魏?”
手臂好像被什么东西缚住了,耳边的心跳瞬间没入水里,将现实的喧嚣挤压出水面。
文魏盯着谢秋亭的脸,有一瞬间的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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