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把你当哥哥

　　开学那天是个阴天，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住，透不出一丝光下来。

　　宁乐羽闭着眼睛靠在大门口打哈欠，假期里晚睡晚起都习惯了，突然一下六点多起床还没适应。

　　司机去地下车库开车，他需要在这里稍微等一会儿。

　　就在等待车来的几分钟里，他半眯着眼睛身体晃两下，看起来马上就要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宁乐羽感觉到有个脚步渐渐走近。

　　还没等他抬头看来人，就听见一道冷感好听的声音：“怎么困成这样？”

　　听到是陆尧洵的声音后，宁乐羽干脆就不抬头了。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小声回答道：“昨晚乐于助人去了。”

　　今天返校需要交齐所有的假期作业，所以在昨天晚上班级群里就沸腾了。

　　求数学卷子答案，求语文作文素材，求英语选择题答案，找人有偿帮忙代写作业……

　　短短几个小时内，班级群里就成为了一个大型交易市场。

　　有人出卖自己的作业答案，有人出卖自己的体力帮人写作业。

　　由于宁乐羽在陆尧洵这里补习了一些时日，所以他的假期作业都完成得很好，准确率非常高。加上宁乐羽又不缺钱，所有的作业答案都是免费展示给大家，导致班级里大半的人都来找他抄作业。

　　听到宁乐羽嘟嘟囔囔的声音后，陆尧洵轻笑一声，也没深究他在大晚上做什么乐于助人的事情，只是伸手帮他把戴歪的铭牌扶正。

　　“要睡也上车再睡。”

　　说话间，两家的车都停在一旁。

　　陆程嘴里叼着一片吐司，风风火火地从别墅里冲出来。

　　见到站在一起的陆尧洵和宁乐羽，他微微一愣，随即几口把吐司咽下肚，抬手招呼宁乐羽：“乐羽正好你在，我和你坐一辆车吧。”

　　他们两人要去昭海附中，陆尧洵则是去昭海大学，中间隔了两条街，并不是很顺路。

　　七点二十分，载着宁乐羽和陆程的豪车稳稳停在昭海附中的大门前。

　　由于是开学第一天，校门口的私家车非常多，各种催促鸣笛声不断，交警不得不站在路中间指挥着交通。

　　宁乐羽和陆程来到班级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七点二十八分。学校要求全校学生在七点半在教室里坐好，收听教导主任的广播讲话。

　　高三十班的班主任是个教语文的中年女教师，见到这两人掐点到教室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们赶紧到座位上坐好。

　　宁乐羽和陆程是前后座，一个坐倒数第二排，一个坐倒数第一排。

　　后排这一片都是不怎么上心学习的学生，大家聚在一起也有不少共同语言。

　　这不，宁乐羽刚一坐下，他同桌冯丰就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问他：“你老实和我说，你假期作业抄得哪个大神的？”

　　作为一个光荣的教室后排选手，冯丰的作业自然也是昨天晚上连夜抄出来的。他的全科作业都是抄的宁乐羽的，一点改动都没有。

　　抄作业这种事，讲究的就是一个“信”字，你要对你所抄的作业有着百分之百的相信。冯丰自然也对他小同桌的作业很相信，大家的水平都差不多，作业怎么可能做到全对，能全写满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他今天来得早，正好听见班里的几个学霸在对数学试卷的答案。冯丰闲来无事拿出自己抄的作业对了几道题，发现宁乐羽的答案和学霸们的答案都对得上。

　　冯丰这下来神了，他把班里稳坐第一的学霸的作业借过来比对一番，结果震惊地发现三张数学卷子，宁乐羽的答案和学霸的答案只有两道题不一样。

　　这怎么可能？

　　好歹做了两年的同桌，宁乐羽的数学水平什么样，冯丰心里还是有数的。能和学霸答案这么雷同，那绝对是抄了学霸的啊！

　　此时广播响起，全班同学都要坐直身体认真听，门外时不时会有值班老师巡逻。

　　借着广播声音的掩护，宁乐羽微微偏头和冯丰解释：“没抄，有人辅导我做的。”

　　说到这里，宁乐羽又起了些想要炫耀的心思，毕竟陆尧洵那么大一个学霸，不拿出来炫耀炫耀多可惜啊。

　　“陆程他哥你还记得吧？”宁乐羽问。

　　广播里教导主任讲着一成不变的无聊场面话，冯丰单手握拳抵在唇边，遮掩着嘴唇，兴致勃勃道：“那必须记得！长那么帅，学习还好，全校男生的公敌啊！”

　　听到有人夸陆尧洵，宁乐羽也仿佛有共荣焉，飘飘然道：“对，就是他给我辅导的，他真的很厉害，什么都会！”

　　“真的啊？”冯丰好奇道，“你爸怎么请动人家的？”

　　陆程是个富二代已经是班级里人尽皆知的事情，同理，他哥陆尧洵也必不可能为了赚钱而去做家教。

　　“不是我爸请的。”宁乐羽往冯丰那边凑了凑，小声道，“我不是搬新家了吗？然后他是我邻居，我们一来二去熟悉起来，他就帮忙给我补习。”

　　冯丰不太相信：“他看起来也不是个热心肠啊？”

　　宁乐羽哼哼两声，替陆尧洵辩解：“面冷心热，他人真的超级好。”

　　正说着，陆程突然从后排凑上来，问：“你们在聊什么？什么炒鸡？”

　　两人不约而同地被他吓了一跳，冯丰吐出一口气，心有余悸道：“祖宗，麻烦你动静小点，外面还有值周老师在巡逻呢，被发现又要扣分了。”

　　好巧不巧，广播里的教导主任正好讲到新学期的扣分制度。由于他们正值高三，所以学校的管理更加严格。

　　陆程支着上半身往前探，满不在乎道：“扣就扣呗，我以前扣的分也不少。”

　　他还是更在意那个“炒鸡”：“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是不是在讨论中午去吃什么？”

　　“没讨论吃的。”宁乐羽身体往后靠，侧头朝陆程解释道，“我们在说尧洵哥。”

　　“我哥？”陆程的兴趣立即消退下去，“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他对这个名字没有兴趣，但别的人却有。

　　与宁乐羽隔着一条过道坐的着是他们班的文艺委员，一位个头高挑，长相漂亮的女生，唱歌跳舞样样精通，也是班级里的艺术生。

　　宁乐羽与陆程对话的声音大了些，刚好就被她听到只言片语。

　　她用手挡着嘴，偏头去问宁乐羽：“哎，你们在讨论陆尧洵吗？”

　　当初给陆程送礼物，想要陆尧洵的联系方式的人中也有她一个。

　　正好现在又提起了陆尧洵，她自然而然地就问陆程道：“你哥的联系方式呢？该给我了吧？”

　　听到这话，宁乐羽略有点紧张地转头去看陆程，连门外巡逻的值周老师都暂时抛之脑后。

　　不过陆程本人此时却相当镇静，他拿出此生百分之一百二的演技真挚道：“这个真给不了你，我他哥有女朋友了。我要是把我哥的联系方式给别的女生，那我嫂子该生气了。”

　　摇身一变成为“嫂子”的宁乐羽被口水呛了下。

　　文艺委员有点不悦：“你当初不是说你哥单身吗？”

　　“那我当时还不知道我哥他交女朋友了。”陆程厚着脸皮道，“谁让我哥没和家里说呢？”

　　宁乐羽默默低着头不说话，假装在认真听着广播。

　　既然人家都有女朋友了，那自己也不好再纠缠，文艺委员叹口气道：“那算了，替我祝哥嫂长长久久。”

　　没想到如此轻易就骗过一人，陆程脸上笑得十分灿烂：“会的会的。”

　　他伸手到包里要拿出礼物退还，结果礼物和照片一起被摸了出来。

　　兴许是自己费劲力气P成的照片不忍心让它没发挥作用，陆程想了几秒，将照片和礼物一起递给文艺委员：“看看我哥嫂是不是很恩爱？”

　　宁乐羽猛然抬头去瞪陆程，怎么还带主动把照片给人看的？

　　在沉闷无趣的讲话中，一张俊男美女的亲密照片是足以轰动全班的事情。这张照片在短短几分钟内经过了文艺委员，文艺委员同桌，她同桌的前桌，同桌前桌的同桌……

　　渐渐的，照片向班级前排流传去，超出了陆程可控制的范围。

　　几乎每个看过照片的同学都要感叹一句这两人真配，硬是没有一个人看出不仅照片是假的，连“女朋友”都是假的。

　　在陆程终于知道着急的时候，照片已经被传到第一排学霸的桌子上。

　　学霸对这种八卦并无兴趣，他只是负责把这张照片传给他同桌。

　　可意外就是这时发生的，兴许是学霸的运气不太好，就在他刚拿起照片要递出的一刻，值周老师气昂昂地走进来。

　　全班立即鸦雀无声，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五十多双眼睛齐齐地看向值周老师。

　　关键时刻，学霸同桌反应敏捷，她一把拿过照片将其塞到书页里，假装无事发生。

　　可惜高三的值周老师都是经验丰富的人员，每个人都带着一双鹰眼。这种拙劣的把戏自然没逃过值周老师的眼睛，她二话没说走到女生面前，抬手翻开书页，从中抽出了照片。

　　此时若仔细听都能听到班级里细微的抽气声。

　　“你的？”值周老师问面前的女生，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

　　女生低着头没说话。

　　值周老师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低头拿起笔就要往扣分单上写字。

　　“老师，照片是我的。”千钧一发之际，陆程站起来说道。

　　这下全班的目光又都转移到他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值周老师问。

　　“老师好，我叫陆程。”陆程挺直腰板，仿佛此时答名字是件十分自豪的事情。

　　值周老师也愣了下，可能也没想到有人扣分也能这么开心。

　　她低头刷刷写了一张扣分单，然后走到陆程旁边递给他，严厉道：“带无关东西来学校，扰乱纪律，扣2分。”

　　“好勒好勒。”陆程笑呵呵地接过扣分单，然后伸手指了指值周老师手中的照片，“老师，这个照片能不能先还给我？”

　　“不能。”值周老师毫不留情地拒绝，“我会将照片交给你的班主任，由她决定如何处置。”

　　陆程一下子蔫了，等到广播结束也还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

　　全班同学都知道陆程是个扣分常客，眼下也不明白怎么这回被扣了两分就这么难过。

　　现在可能只有宁乐羽懂他的心思。

　　趁着大家忙着收作业与交作业，宁乐羽偷偷转头安慰陆程道：“班主任挺好说话的，应该会把照片还给你。”

　　陆程伸手搓了把脸：“关键也不是照片的事，我主要怕老班她要找我家长，那不是全暴露了？”

　　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宁乐羽沉默几秒，只能干巴巴道：“应该不能吧。”

　　今天只是返校为新学期做准备，在收完假期作业与打扫好班级卫生后就可以放学了。

　　天依旧是阴沉沉的，像是在酝酿着一场大暴雨。

　　临放学时陆程被班主任找过去谈话，宁乐羽只好先到学校外面的冷饮店等他。

　　下午在市体育馆有场排球比赛，两人约好一起去看，于是就没让司机来接。

　　宁乐羽给自己点了杯杨枝甘露，又给陆程点了杯葡萄气泡水。他端着两杯饮品刚找到位置坐下，陆尧洵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陆尧洵问他在哪？

　　宁乐羽老老实实给他回复：【在学校门口的饮品店，等陆程出来。】

　　陆尧洵几乎秒回消息：【等我，马上到。】

　　另一边，在昭海大学里，宫亦白左臂里夹着一个篮球，右手揽住陆尧洵的肩膀：“打一场去啊！”

　　陆尧洵无情地拍开自己肩膀上的手：“有事，不去。”

　　宫亦白不满地啧了一声：“见色忘友啊你？”

　　陆尧洵按灭手机，冷冷道：“你不是吗？”

　　宫亦白被噎了一下，索性干脆承认道：“好吧，我是。”

　　他把篮球拿在手里一下一下抛着玩：“行吧，你去找你的小情人吧，我也去酒吧找乐子去。”

　　陆尧洵看他一眼，提醒道：“别被别人找上门就行。”

　　陈封那人好面子，宫亦白让他吃了这么大的亏，这个仇肯定不是个把月就能放下的。

　　宫亦白将球抛给陆尧洵，白了一眼道：“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冷饮店里，宁乐羽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边小口啜着杨枝甘露，一边低头刷手机。

　　没过几分钟，他听到旁边的玻璃被人敲响。

　　咚咚两声，很轻，但足以让他听见。

　　宁乐羽抬头循声往外看，陆尧洵站在玻璃窗外面朝他挑了下眉。

　　“那边进。”宁乐羽朝他夸张地做了个口型，指了指前面的门。

　　陆尧洵点头，转身往店门口走。

　　宁乐羽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他，直到陆尧洵在他面前坐下。

　　“尧洵哥下午没课吗？”宁乐羽先笑着开口问。

　　“嗯。”陆尧洵四顾看了下，店里面还有不少排队等待饮品的学生，“陆程怎么还没出来？”

　　宁乐羽咬着吸管顿了下，还是决定要帮陆程遮掩遮掩：“……他打扫卫生呢。”

　　说曹操曹操到，宁乐羽话音刚落，陆程就从饮品店门口跑进来。

　　他可能是一路从学校里狂奔出来的，汗珠顺着额角往下流。

　　“你都不知道刚才老班怎么和我说的！”陆程急切地拆开吸管，拿起葡萄气泡水猛喝好几大口，看样子是渴得不行。

　　宁乐羽无奈地冲他使了使眼色，告诉他尧洵哥还在呢，别说露馅了。

　　半杯气泡水下肚，陆程这才缓过来了点。他刚想开口和宁乐羽抱怨，就发现好像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由于陆尧洵是背对着门口的，陆程跑过来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把他忽略了。

　　这不话都到嘴边了才看见他哥也在，陆程尴尬地挠挠头：“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陆尧洵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在你被班主任找的时候。”

　　“什么？”陆程一愣，下意识去看宁乐羽，显然不相信自己的好兄弟这么快就把他出卖了。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就说漏了嘴。

　　宁乐羽平白无故被怀疑，表示很心塞：“你不是被老师找去打扫卫生了吗？”

　　他冲陆程眨眨眼，希望他这下能支愣一点。

　　“打扫卫生？噢——”陆程反应过来，在心里给宁乐羽竖了个大拇指，“对，老师找我去打扫卫生了哈哈。”

　　陆尧洵对此心知肚明，八成又是陆程犯了事，被老师留下谈话了。

　　这种事情发生在陆程身上就如同家常便饭一般，陆尧洵也没兴趣去深究。

　　“下午不回去吗？”他目光从陆程身上掠过，落到宁乐羽的脸上。

　　陆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倒是宁乐羽很干脆：“我和陆程约好下午去看球赛。”

　　“什么球赛？”陆尧洵问。

　　“一个市级的大学生排球联赛，今天下午在市中心的体育馆。”宁乐羽解释完又顺口问一句，“尧洵哥有兴趣吗？要不要一起去看？”

　　反正陆尧洵下午也没有安排，一起去看球赛也可以。

　　“可以。”陆尧洵答应，又问，“比赛几点开始？”

　　“2点。”宁乐羽说。

　　“那个……”陆程突然插话进来，一脸菜色道，“我有事就不去看了，你们两人一起去吧。”

　　宁乐羽睁大眼睛转头看他：“怎么突然就不去了？”

　　陆程简直有苦难言，刚才班主任找他说，他这回开学考试要是每科都能提高二十分，照片的事就不追究了。否则的话，班主任就要找他家长了。

　　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陆程打算今天下午回家突击磨一磨，提高个二十分应该……也许有可能。

　　“我想回家背背古诗啥的。”陆程斟酌着话语道，“明天不是就开学考了吗？我还想考好点，让老爸给我买跑车呢。”

　　陆程不去反而更合陆尧洵的心意。

　　他破天荒地较为温和地对陆程说道：“那你回家学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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