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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娇
洛水镇极其罕见的落了一场雪。
雪不大，只能堪堪在屋檐上覆盖住一层。但若是此时有人路过梦天阁并抬头，就会发现阁上最靠近风口的窗台上有一团白色的凸起，远看过去就像一个雪球。
梦雪婷伸手戳了戳窗台上的“雪球”，道：“师叔，它睡在这里真的不会被冻死吗？”
顾云州坐在桌边剥着松仁瓜子说：“欲雪生在极北之地，赐福又以降雪的形式来，这点雪对他来说很舒服的，不用担心。”
梦长宇也伸出手戳了戳天欲雪，惊奇道：“我一直以为为人间赐福的神鸟都是那种又大又漂亮的，没想到居然是这个模样。”
梦诩夹到师姐师兄中间，强行塞进一只手戳道：“好小好软啊……这真的是神鸟吗？摸上去跟刚长毛的幼鸟也没什么区别呀。”
天欲雪很快被三人戳醒，他睁开眼，黑豆般的眼睛里燃烧着浓浓的怒意。
“啾！”
天欲雪表现出极大的不满，如针刺般的鸟喙对着周围一通乱啄，吓得三人连忙收回了手。
彼时顾云州端着一盘剥好的松仁瓜子走到窗边，天欲雪看到顾云州，眼神明显温和了许多，面对顾云州伸出来的手更是毫不犹豫扑腾着飞了上去，偏头撒娇般地蹭着他的手心。
三人直呼不公平：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吧！
顾云州熟练把天欲雪放进盘里，看着脚下满满的的松仁瓜子，天欲雪毫不客气低头，眨眼间盘中的松仁瓜子就被扫空了大半。
顾云州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摸了摸天欲雪头顶的毛，惊奇道：“好像长大了点？”
小鸟儿抬头回应：“啾～”
这确实不是顾云州的错觉，连续过了三天睡醒就吃吃饱就睡的生活后，天欲雪的身体明显大了一圈，原先只占三分之一个盘子的身体现在已经能占到盘子的一半了。
如果说原先天欲雪只有百分之一的电量，那么现在已经充到百分之三十了。
顾云州按照这个速度算了一下，道：“照这个速度，再有半个月你就能变回来了吧。”
天欲雪蹭着顾云州的指尖，“啾～”了一声。
梦雪婷眼巴巴地望着顾云州的手指放在那团蓬松的白毛上，被它的主人反复蹭着，指尖在那团蓬松的白毛中会时不时弯曲一下，十分享受。
梦雪婷忍不住了：“不行太可爱了！我也要摸！”
然而梦雪婷刚伸出手，还没碰到天欲雪，就被他“啾！”的一声凶了回来。
梦雪婷一脸不甘地收回手，心里很不平衡：“为什么只有顾师叔一个人能摸？太不公平了！”
话音一落，天欲雪就做了个仰头的姿势，似乎在说：哼，就不让你摸，你能拿我怎么样！
正当鸟团子得意时，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揪起天欲雪的爪子就把他倒着提溜了起来。
“啾啾！啾！”
梦千川揪着天欲雪的爪子晃了晃，调侃道：“他居然喜欢养这玩意儿？这不符神尊身份的威严啊。”
“啾！”
顾云州弱弱伸出手说：“呃……那个师父，要不然您还是把欲雪放下来吧，这样他会难受的。”
“行吧行吧，看在我徒弟的份上，就不拿你撒帝卿尘手底下的神君过来找我事的气了。”梦千川把天欲雪放回到顾云州手中说。
“啾！啾！”
鸟团子回到他手里还在炸毛，顾云州连忙撸毛安抚，这招很有效，鸟团子很快没了脾气，伸了两下翅膀后就在顾云州手心舒舒服服躺下开始打滚撒娇。
“呦，这小鸟儿还挺黏你。”梦千川打趣道，“神尊要是知道他养的鸟亲近一个魔头，估计得气死。”
顾云州瞬间想到了秋离，不禁背后一冷。
梦千川哈哈一笑：“当然，他没那么小心眼，而且这只小鸟儿这么喜欢你，看在他的面子上，神尊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顾云州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明明有着魔头的身体，为什么他唯独亲近你？”
“那当然是因为……对啊，因为什么？”
同样是神界人，秋离看一眼他是魔头就要杀他，但天欲雪却愿意亲近他维护他，哪怕变回幼鸟形态也丝毫不惧他身上的邪气。
如果说这是因为两人已经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和信任，那在魔界建立感情和信任前，天欲雪又是为什么愿意相信他？
那个时候他们彼此才认识了二十四小时不到，在身受重伤还身在敌方大本营的情况下，为什么身为神界人的天欲雪如此轻易就相信了他一个披着魔头皮囊的人的话？按神魔两界的关系，就算天欲雪不像秋离表现得那样极端，对魔头也应该是面露警惕才对。
真的只是单纯因为他那一句无从考证的“我也是被天雷弄到这里”的吗？
顾云州垂眸看着掌心里开始昏昏欲睡的鸟团子，心想算了，现在想再多也没用，还是等欲雪恢复后直接问他吧。
顾云州走到窗边，一手托着鸟团子，一手把窗台上薄薄的一层积雪堆到一起，弄成了一个雪窝。
“来，这样睡舒服点。”
顾云州把天欲雪放到雪窝里，刚一碰到雪，天欲雪就表现得十分欢喜，他在雪窝里打了好几个滚，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满意地闭上眼。
梦千川伸伸懒腰说：“好了好了，让它自己在这儿睡吧。距离晌午都过去多久了，你们不饿吗？走走走，吃饭去。”
梦千川打发三人离开，梦诩走出房门，发现顾云州没跟上来，便扭头问：“师叔，你不去吃饭吗？”
顾云州摆摆手说：“你们先去吧，我一会儿再吃。”
“可是师叔现在不来的话，饭就会被师祖吃……”
“哎呀，你师叔不来就不来，到时候让他自己再做就是了。”梦千川推着梦诩往楼梯走，“走了走了，别管他，他现在啊眼里可只有那只只对他撒娇的小鸟儿呢——”
众人走后，顾云州便趴回窗边，轻轻抚摸着天欲雪头顶的毛，温暖柔软的触感很快缓解了刚才堆雪窝弄得冰凉的手。这股暖意似乎带有什么神奇的魔力，暖着顾云州身体的同时，也让他的精神慢慢放下了戒备。
那些深藏在这具身体里的记忆，也终于找到机会涌入了现在的灵魂。
顾云州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魔界的景象。
画面中的场景是一片昏暗死寂的海边，与时刻汹涌的西海不同，这片海域的海格外安静，海面上一片血色，处处透露着一股死气。
从顾云州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黑衣男子走在海边，时不时会偏头看一眼死寂的海面，活像人机。
顾云州没别的路可走，只能偷摸跟在他身后，哪只没跟几步，男子便停下脚步回了头。
顾云州也连忙停下躲到礁石后，这才没被发现。过了片刻，他悄悄探头而出，看见了那男子额间的鲜红印记。
那是魔尊的印记。
顾云州顿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魔尊回头看了片刻，没发现异常后便继续往前走。
顾云州继续追。
没走几步，魔尊又停下身回了头。
顾云州连忙跳进旁边的坑里躲过一劫。
魔尊回过头继续走。
顾云州爬出坑继续追。
两三步后，魔尊又停下身回了头。
顾云州紧急后退跳回坑里，心中怒骂草你大爷你搁这儿走走停停过红绿灯呢！
片刻后，魔尊继续往前走，然没走两步又又停下了。
但这次他没有回头，顾云州也没有再跳回坑里，两人的目光皆聚焦在前方。
只见不远处，一个伤痕累累的白衣男子躺在岸边，血浪一下一下拍打在他身上，好似要把他拖拽回海里。
顾云州想去救人，而在他抬脚的那一刻，魔尊回了头。
这次他看见了顾云州。
那双猩红的眼眸紧紧盯着顾云州，顾云州不寒而栗，魔尊缓步朝他逼近，忽然一声“啾！”在他耳边炸开，拉回了顾云州的思绪。
顾云州猛地睁眼，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在他余光来回闪动。顾云州回过神，双手捧起雪窝里的鸟团子，摸了摸他道：“欲雪，谢谢你。”
天欲雪扑腾着翅膀，依旧啾啾啾地叫着，似乎有话想说。
“怎么了？”
“啾！啾！”天欲雪朝窗户的方向疯狂挥动翅膀，顾云州走到窗边朝下看去，只见一名白发紫衣女子双手抱剑站在梦天阁门口，身旁还站着一名蓝衣男子，看上去也是修行之人。
但那也只是看上去。
望着那两道身影，在魔界被西海尊主追着打的情形仿佛还历历在目。顾云州连忙关上窗户，内心大惊：新魔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站在梦天阁门口的，正是前不久夺位成功的西海尊主季无霜和她那所谓的“哥哥”陈晚笙。
“那战神的气息到这里就没了，她最后出现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里。”陈晚笙看着梦天阁的牌匾说，“只是这个宗门里都是硬骨头，我们恐怕占不到便宜。”
季无霜轻蔑一笑：“她若飞升倒还和那秋离神君一样有些麻烦，但区区一个凡人，有什么好怕的？”
“尊主这些年未出西海，对人间情况不了解。这洛水镇虽紧挨着临仙海，却没有魔头敢直接到这里惹事，就是因为梦天阁。阁里的两个女人，一个叫梦千川，一个叫梦百水，本是两条丧家鸡犬，竟让洛水镇成了临仙海沿岸魔头唯一不敢登陆的地方。”
“你拿那帮废物跟我比？”季无霜不屑道，“我连神界的神君都敢打，区区两个凡人，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可怕的。”
说罢，季无霜上前敲响了大门。
大门很快打开，迎接他们的却是一个让他们都出乎意料的人。
那个前不久还落荒而逃离开魔界的人，此刻又以那副震慑魔界十二方尊主的气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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