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雨夜

　　想法在脑子里浮现时，许归自己先被吓到，斟酌着怎样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沈叙，我发现你个毛病。”

　　打包的四份粉条都在沈叙手上，两人并肩走在无人的街道，昏黄的路灯作伴，四周安静得只有风吹的声音。

　　“什么？”沈叙语气故作镇定的回问，加速的心跳印证着此时的不安，提着夜宵袋子的双手抓得更紧，仿佛有东西快要流失掉般。

　　很多东西只是猜测，沈叙和陈宥程鑫不同，他们认识的时间不长，很多事不应该由他来说，他的想法也不一定是对的，强行干涉好像不好。
　　许归一向不喜欢干涉别人的事情，但沈叙的事有些严重。

　　许归的脑袋飞速运转，刚刚明明还在斟酌，怎么就脱口而出说沈叙有毛病了呢，飞卷着雨飘下，啪嗒、啪嗒、一下又一下，一声又一声。

　　没有规律地敲打着，发丝的湿润点醒了正在思考的人，“下雨了，快走。”拿过沈叙手上的粉条，速度快得有点像在抢劫。

　　是场及时雨，一次拉回了两个人。

　　沈叙跟着许归，悬着的心慢慢被搁置，在他的视线里看到的是许归毛茸茸的后脑勺和白皙的脖颈，拎着的东西被许归抢走了。

　　雨点点飘下，雨势渐渐平和，许归护着粉条跑在前面，原本以为是雨声盖过了脚步，转身后人居然离他五米远。

　　“沈叙，你这么慢。”额前发不免被淋湿，一心向前时倒没感觉，转身后才发现被模糊了视线，单手向上一抹，额前的头发被他一股脑梳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

　　“沈叙。”
　　许归发现自己经常叫沈叙的名字，因为沈叙总是让他不省心。

　　沈叙和他的距离缩短至半米，“你好慢。”许归说。

　　“小心摔倒。”沈叙回道。

　　两人在窸窸窣窣的小雨点下对话，脸颊上有滑落的雨珠，沈叙的头发同样被淋湿了。

　　“你走前面。”许归说着抬手把沈叙额前的头发顺到后面，两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狼狈。

　　两人并肩回到钱万来，多亏雨势变小，外套被脱下，里衣都还好好的，落汤鸡是会被笑话的。

　　许归进到店里第一步就把外套脱了，并让沈叙也把湿掉的外套脱掉，第二步检查了辛苦带回的外卖，“还好没事。”掂了掂手上的粉条，对着抱着外套的沈叙说：“还热着，我一直护着。”得意夹杂着邀功的表情出现在淋雨后有些发白的脸蛋。

　　“快进去。”沈叙催促着站在风口的得瑟小孩。

　　回到电脑房已经快三点了，许归刚进门就差点被扑倒。

　　“许归归你怎么知道我饿了啊。”陈宥左手接过粉条，右手作势要抱许归，许归抬手格挡。

　　“兄弟你真是贤惠，还知道带夜宵回来。”程鑫从许归身后抱住。
　　不会形容就闭嘴吧凸^-^凸

　　“兄弟！你最好了，还带的是我最爱的粉条。”

　　“许归归你怎么这么懂我呀，我愿意入赘许家。”

　　陈宥再次抱过来，这次没挡开，三人抱作一团场面十分□□。

　　“宝贝你头发怎么湿了，外面湿气这么重吗？”陈宥在前面一下下，把许归顺在后面的头发都给弄散了。

　　“外面下雨了！两个饿死鬼！”

　　许归被夹在中间无力反抗，挣扎了一会贴着他的两个人被扯开。

　　抱着毛毯的沈叙站在旁边，四个大男人全都堵在一块，空气都感觉有些稀薄。

　　开吃前许归身上被盖上了两张毛毯。
　　“哪来的？”嘴巴说着话，眼睛看着还冒着热气的粉条，手上开盖子的动作不停，毯子因为手上的动作滑到腿上，两条毛毯都堆在大腿上，很有分量。

　　“和老板拿的，新的。”

　　吃饭都有人递筷子的许归同学刚刚看到沈叙身上没有毛毯，“你！”说着把腿上的毛毯匀了一条给沈叙。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嘴边的话生生哽住，咽不下又上不去，食欲都减退了几分。

　　“我真的服了。”
　　刚刚避开的想法又一次冲到云端，脚下踩着柔软的云朵，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全身都没有支点的无力，托举的云团是有毒的棉花糖，勾得许归又爱又恨。

　　他明明是受益的一方，最后难受的也是他。

　　“你自己不用盖吗？”

　　双手把毯子摊开并稳稳地盖好，顺便把桌上的粉条也帮忙打开，“吃！”

　　“谢谢。”

　　许归有些无奈，“快吃。”

　　几人开吃，小摊上的夜宵最是勾人，几人真是饿了，个个大口啃哧啃哧吃起来，炒粉的香气充斥满屋，屋内只剩下食物咀嚼的声音，没几分钟几人的肚子就填满了。

　　“有点困了。”陈宥吃饱了摊在椅子上，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早就过了平时生物钟的睡觉点，刚刚玩游戏的兴奋劲过了，吃饱喝足开始就开始犯困了。

　　“脑袋都要困掉了。”许归打着哈欠，眼角渗出一滴眼泪，随着脸庞滑过。

　　“现在这个时间很尴尬，睡也不是，快起来接着玩。”程鑫拍了拍许归快要困掉的脑袋，然后把他歪掉的脑袋扶正。

　　“你困不困？”许归向角落的沈叙发出关心的信号。

　　电脑房的灯光本来就不太亮，沈叙坐在最角落，整个人像被埋在阴影里面。

　　“不困。”沈叙往许归边上挪了挪。

　　继续玩到天亮，几人决定吃了早饭再回家休息。

　　沈叙手上拿着许归的外套，“给我。”许归说。

　　“还没干，别捂着。”沈叙嘱咐道。

　　许归喜欢抱着衣服，“我不傻啊，湿的我肯定不会抱着。”

　　在许归的建议下几人走到刘记烧卖，四人点了五十个烧卖，一口一个，风卷残云地吃完，许归一人吃了十七个，摸摸微微撑起的小肚子。

　　他实在是太喜欢把肚子填得满满的了，吃到有点撑的状态让他觉得很满足。

　　“回家别马上躺着。”分开时沈叙有点像个成年人一样嘱咐着许归。

　　“知道了。”

　　回到家后沈叙的话飘到头顶，蹑手蹑脚回到房间，拿了衣服后就先去洗澡。
　　被雨淋过的发丝有些硬，摸着一缕一缕的，许归在浴室比平时多带了十分钟。

　　熬了个通宵，想着都洗澡都洗了好久，应该可以躺了，这么想着，扑到被窝里的许归沉沉睡去。

　　———

　　假期后的早晨，许归照例到了刘记买早饭，老板家的儿子升职加薪，人逢喜事精神爽，开心得不得了，认出老顾客许归，给他多送了两个烧卖。

　　学校门口，正在突击检查仪容仪表，许归的头发是铁定不合格的程度，绕过校门，在实验楼后的翻墙处遇到了同样打绕路的程鑫。

　　两人默契地翻过墙面，正大光明地走进校园。

　　南川的春天很短暂，但南川春天的爱情可不少，实验楼附近没有老师保安巡查，临近早读还有一两对小情侣在附近晃悠。
　　可能是因为临近早读时段，趁着学生基本都在教学楼，更加肆无忌惮。

　　小路只有一个方向，许归和程鑫迎面看到一对小情侣接吻，两人没出声，尴尬地路过，也不知道亲得忘我的情侣有没有感受到两个人的经过。

　　“呼，我天，怎么这么…我刚刚都不敢呼吸。”走出小路后程鑫低声惊讶的说道。

　　“早恋不也正常？大惊小怪。”同样路过的许归一脸淡定，仿佛刚刚尴尬的人没有他。

　　“许归，你好有经验的样子，亲过啊？”程鑫探究的眼神落在许归身上。

　　程鑫和许归从初中就认识，从没见过许归和那个女生亲近，有女孩子追求他也是直接拒绝，他是不太相信许归谈恋爱的，但这么淡定的神色，许归不会搞唇友谊吧。

　　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的程鑫，爬楼梯都在喋喋不休，从头到尾只得到许归否认的回答。

　　许归对情爱的理解大多来源于网络，只有理智，片面的理解。与其说他对谈恋爱不敢兴趣，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他在关于爱情方面，从没有喜欢过任何人，爱过任何人，连青春期朦胧的好感都没有过。

　　在他看来，谈恋爱是要负责的，要分出时间、金钱、感情等等很多东西给对方，很麻烦，很难搞，他想，如果不是真的很爱很爱对方，他不会和对方谈恋爱的。
　　而且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应该谈恋爱。

　　走到班里，很多人在讨论已经出的月考成绩，总分排名已经公布了，单科具体排名成绩还没出来。

　　刚进门许归就听到旁边的女生说“这次居然有两个第一，孟星慕和沈叙总分成绩一模一样。”
　　“我怀疑他们是外星人派来地球的奸细，脑子和我们普通人类的构造不一样。”
　　“他们两个会不会坐同桌啊？”
　　“强强联合，哇好配哦。”
　　“帅哥就是要和帅哥在一起啊啊啊。”
　　“小声点，别被听到了。”
　　两个女生所谓的小声谈论一字不差的落到了许归的耳朵里。

　　要换座位了，那他还能坐在窗边吗？许归还是比较关心自己的风水宝地会不会被抢走。最好不要换同桌，他和程鑫坐同桌坐得好好的，不想换成其他人。

　　“过两节课就换位置了。”陈宥从前桌转过来，“肯定是按成绩换，一哥你要离我们远去咯。”陈宥抬手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在发现沈叙游戏学习两手抓且都很厉害之后，陈宥给沈叙取了个简单直接的外号。

　　“没想到我们前两天吃的粉条居然是断头饭，我的好同桌，要离我远去了～”陈宥抬手想要抱沈叙，果不其然下一秒被沈叙躲开。

　　许归想了想，对着考了第一的沈叙招呼道：“沈叙。你过来。”

　　沈叙听到许归的话往许归边上移，“怎么了？”

　　“你看啊，那个是和你这次并列第一的人，孟星慕你知道的，你一会和他做一块去。坐中间的位置好好学习。”
　　虽然不知道怎么换座位，但肯定是按成绩排名选座位，许归一本正经地指了指孟星慕的方向。

　　沈叙听到许归的话，脸上表情瞬间僵硬，眼眸里透露出不明的情绪，但许归都没看懂，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不要。”

　　“不要？那你看看其他的。”许归又指了几个名列前茅的同学给沈叙看，觉得沈叙可能不太喜欢孟星慕，心里想着自己也很善良啊，为沈叙考虑得真周到。

　　“不要。”沈叙说完话转身回了前桌。

　　什么毛病？？？
　　又怎么了？

　　坐在后桌的许归怎么说沈叙都没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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