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童话

　　吃饱喝足后，陈裕菀拿出褚敏疑给她送回来的头花准备晾一下，发现是干的。

　　连续的阴雨天自然干是不可能的，褚敏疑应该是帮她处理过的。
　　她拿手机给褚敏疑发消息，发现上一条消息没得到回复。

　　算了，他可能休息得比较早。

　　第二日还是雨天。
　　陈裕菀依旧提前五分钟到支行，于诗檬已经在休息室里换衣服。

　　“早啊。”她看起来满面春风。

　　“早。”陈裕菀换上行服，拿了头花去卫生间。

　　她戴头花还不是很熟练，需要照着镜子。
　　但这会儿卫生间里有人，她等了一会儿，那人还没出来，她只好在厅堂还没有打开的显示屏前戴。

　　折腾了一会儿，严梓芃从侧门进来。
　　她径直走到她身后，帮她把头花扣到合适的位置，又帮着把头发塞进网兜里，“很正常，我们一开始也非常不利索，你扎习惯了就会很顺手，闭着眼睛都能扎好。昨天发烧了，现在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已经好得差不多啦，谢谢您的关心。”

　　严梓芃笑着道：“跟我还客气？”

　　陈裕菀心道跟你不用客气吗？
　　如果真关心她，为什么昨天一整天都没有问她情况？顺嘴的事，谁又不会呢。

　　她轻笑着。
　　严梓芃走过去饮水机边上打了两杯水，递了一杯给她，“你季澜姐有时候就是轴，脑子不过弯，像前天，非要叫你去送！下次她再这样你直接不用理会。”

　　陈裕菀道：“好。”

　　严梓芃说：“我原本是这样想的，零售跟对公不一样，对公你了解了产品之后啊，跟着师父做一个业务下来，基本也就掌握了流程了，那零售呢，我们一下子也不可能把所有要处理的情况都交给你，只好你自己慢慢学。但现在啊，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你安排一个师父带着你，省得到时候你不知道听谁的。你看可以吗？”

　　陈裕菀道：“我听安排。”

　　“跟白笑可以吗？她比小于早点进来，更有经验得多。”

　　“好。”

　　两个人刚说完，白笑和何季澜就从侧门进来。
　　白笑一见她就热情问：“裕菀今天来上班啦？病好了？”

　　“好得差不多了。”

　　何季澜也微微笑着，语气颇为自责：“都怪我考虑不周到，害你淋了雨，真的对不起！吃早饭了吗，我今天正好多买了？”

　　陈裕菀摇头，“我已经吃过了，谢谢季澜姐！”

　　八点四十，大家穿戴整齐，加上柜台里面四个人，一共九个人在小会议室开会。

　　严梓芃把陈裕菀介绍给了剩下几位，又依次介绍了两位柜员和两位内控人员。
　　其中一位柜员是陈裕菀一批入行的，但因为对方是男生，所以交流少了点，两人寒暄了几句。

　　晨会一般是开十五分钟，前十分钟传达上面的指示，后面五分钟各自汇报昨天的业绩情况，最后一项议程是整理着装。

　　到八点五十五，白笑带着陈裕菀开启厅堂的机器。
　　机器分三种：三台液晶显示器，循环播放产品和反诈宣传视频；三台智能柜台，主要用于办理一些基础业务；一台叫号机。

　　“每天开完晨会就做这些准备工作，如果顾客过来了我们还没有开启这些机具，监控抓到我们会扣分的。”白笑说。

　　陈裕菀点头，白笑又带她去了理财区，“这几台电脑最好也提前开好，尤其是操作室的内网电脑，一般客户卡状态异常了，我们就用那一台查。”

　　“好。”

　　九点整准时开门。

　　几个人站在导台后面，白笑跟她交代了站姿的注意事项，“不要做太夸张或者不雅的动作就行。”

　　她跟何季澜谈起昨天的业绩总结，商量后带陈裕菀进了操作室。

　　“每天上午我们都需要在系统里查看昨天的数据和变动情况，”她点开内网APP，又打开零售业绩系统，登录支行营业厅的账号，一边操作一边讲解，“这个位置，找到存、贷款数据，按照格式填上去，然后发在这个群里。你在群里吗？”

　　系统已经自动将她调到城西支行的群里，“在了。”

　　白笑说：“这个工作每天都要做，一般是我、季澜、小于和桃子四个人轮流，你来了就正好，五个人，一人一天，应该没问题？”

　　“没问题。”

　　发完业绩变动，白笑拿了产品手册给陈裕菀，“存款产品和理财产品利率、额度经常都变化的，这个产品手册也就是做个参考，也不需要都记住，有客户来可以拿产品手册给他介绍。至于营销的话术，晚点我给你看看，或者看我们怎么说的。”

　　她话音刚落下，有客户推门进来，是一对中年夫妻。

　　几个人齐齐弯腰，“欢迎光临！”
　　何季澜站得近，首先开口：“请问办什么业务？”

　　男人的声音尖亮：“哪里取号？”

　　何季澜蹙了蹙眉，“您这边要办什么业务？”

　　“问你哪里取号，你问题怎么这么多？”

　　何季澜几乎已经翻白眼不想接待了，陈裕菀正唏嘘着，白笑凑到耳边小声说：“这种情况太多了，有些客户就是讲不通道理的。”

　　何季澜梗着声音尽可能不让自己情绪太外露：“有些业务可以不用去柜台办理的，你说明白要办什么，能在外面办——”

　　“存钱啊！”男人兀地提起嗓门。

　　场面忽然一静，何季澜冷冷地问：“存零钱还是整钱？”

　　男人显然是一点耐心没有，旁边的女人上前一步说：“整钱，一百一百的。”

　　何季澜打量完男人又打量女人，只有男人手上一个不算厚实的塑料袋，她四指并拢示意旁边的ATM机，“银行卡带了吗？带了可以在外面存。”

　　女人犹豫的片刻，男人扯着嗓子喊道：“不是叫你取号去柜台吗！”

　　何季澜也怒了几分：“外面可以存，比柜台快！”

　　被她这么一震慑，男人黑着一张脸，在腰包里翻了半天，从里面掏出一个折了好几下的信封，他把信封摊开来，从里面几张银行卡里找到一张，递给何季澜。

　　何季澜伸手去接，白笑提醒道：“双手。”

　　她哼出一口气，把左手也抬了起来，接过那张银行卡，看仔细了说：“这是B行的卡，我们这里不能存。”

　　“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们这里是A行啊，你没有我们A行的卡吗？”

　　男人在一堆储蓄卡里翻找，旁边的女人红着一张脸安静看着，他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A行的卡，气焰顿时就下去了几分。
　　“那个机子可不可以存？也不行？”

　　“不能，只能去B行的机子或者柜台。”她已经用上了赶人的语气，把客户的银行卡递了回去。

　　客户拿了卡，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门开到一半，几个人弯腰送客道慢走，门一关，何季澜道：“真把自己当上帝了。”

　　于诗檬和白笑都没回复她，她语重心长地对陈裕菀说：“看见没，这种客户才烦人，浪费时间又带不来业绩，你前天去找的游老太那可是百万客户，你说那一趟维护值不值？”

　　如果真入账了，陈裕菀觉得值，当然，是算在她陈裕菀名下。
　　但如果不是，她傻啊，折腾自己给别人维护客户？
　　在何季澜的注视下，她抿了抿唇，微微颔首，“游老太是今天下午会到吗？”

　　“是啊，不过我车没油了跑不了那么远，你给我提一下行车使用申请吧，会提吗？”

　　她真的有病又愚蠢。陈裕菀第一次觉得这么恶毒的词语来形容都不够劲。
　　“会，不过季澜姐，延福公馆其实也不远，你的车要是不方便的话，看看下午有没有雨，我再跑一趟算了，”她补充说，“我跑过一趟了，路熟，小电车也有电。”

　　何季澜想了想，“也行。”
　　她话说完，扭着腰往储物间的方向去了。

　　陈裕菀收回视线，略略叹了口气，面向门口站着。
　　白笑见储物间的门被带上了才低声道：“季澜耐心差点，当然面对没素质的客户你也不需要一味惯着，只是监控下注意分寸。”
　　“嗯。”

　　下午三点半，天气预报显示接下来一个多小时都没有降雨，何季澜说游老太已经从车站往家里去，让陈裕菀抓紧时间去。

　　不是下班时间，她二十分钟不到就骑到目的地。

　　游老太家里还有另一个老太，戴着一副干净的近视眼镜，正在游老太家的沙发上坐着看报纸，茶几上放着她的包。

　　这款荷包在样式简约图案却丰富，典雅得很，容量又大，在老人家中很受欢迎，陈裕菀外婆就有一个，小钟女士在她生日得时候送给她的。
　　这位老太太这个，一字绣的壮锦，做工细致，韵味十足。

　　陈裕菀暗暗猜测着，老太太大概是会有点存款。

　　游老太还在整理她的房间，让她在椅子上稍坐，“你是小何是吗？怎么比上次好看啦？”

　　陈裕菀道：“游阿姨，我姓陈，何经理让我过来替她送这个奖品的。”

　　游老太瞧着她问：“你今年几岁啊，看起来都可以叫我奶奶咯！”

　　“我今年23了。”

　　老太太高兴说：“那是！可以了，你都可以叫我奶奶了，我今年都七十二了！”

　　陈裕菀道：“您看着哪有七十二呀！”

　　老太太哈哈大笑，“你们银行的小姑娘啊，就是嘴甜！”

　　都是生活所迫，陈裕菀想着，不过老太太确实看不出已经七十二，不然她也不好假的说成真的。

　　硬夸是会翻车的。
　　她之前做对公的时候就干过，当时场面极其尴尬。
　　于麟文说：“别说师从我于麟文，丢不起这个人。”

　　老太太去收拾东西，陈裕菀坐沙发上，给谈周周发了消息，让她重新申请成为游老太的好友。

　　“小姑娘，你是哪个银行的？”
　　陈裕菀抬头，坐沙发上的老太太放下报纸，透过眼镜看她，真是慈眉善目。

　　“我是A行的。”

　　“你们行现在利率多少啊？”

　　陈裕菀没刻意去记，但今天上午来了几个存款客户，听白笑和于诗檬营销，也记住了半年期、一年期和三年期的。
　　“我们行目前主推的定期产品一年2.3%，三年3.4%。”

　　“三年太久了，我们这个年纪，可不敢存那么久咯。”

　　“那就考虑一年的，会比三年低一些，但相比其他行，利率也还是可观的。”

　　老太太“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陈裕菀还惦记着自己那一百五十万的业绩要求。

　　既然老太太开口问了，那就是有考虑的。她很难说服自己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毕竟在营业厅里，她还不够熟练，存款客户也轮不到她来接待。

　　“阿姨您现在存款是在哪个行呀？”

　　老太太道：“D行。”

　　“那我们的利率肯定是比他们高的——”
　　她没说完，游老太收拾好东西出来，“小陈啊，你那个奖品拿给我看看吧！”

　　陈裕菀起身走过去，从袋子里拿出米砖来，“这是我们的合作的商户，您可以尝尝看。”

　　她介绍了一遍合作的品牌，又营销一通A行的定期产品，老太太说：“那我就试一下，等我那边房产证下来了，就去你们那里把剩下的钱存了。”

　　陈裕菀笑着道：“好呀，不过阿姨，之前接待您的何经理最近有点忙，她给您安排了之前那位经理对接，您看一下，已经让她申请了您的好友。”

　　陈裕菀领着老太打开微信，在新朋友栏里躺着谈周周的好友申请。
　　老太太把手机拉远了才看清，“我才刚刚把小谈删掉，小何说她要调离了不是？”

　　“是啊，不过她去的地方离您这里也不远，就在人民公园那里，过去很方便的。”

　　“那是！比你们那儿还近啊！”

　　“是啊，”陈裕菀道，“谈经理是很注重服务质量的，对我们行的产品也比较了解，又是本地人，跟您沟通更方便，您说是吧？打电话啊，发语音啊，都可以。”

　　“那小何怎么办？”老太问。

　　“您可以把她删了，”陈裕菀道，“那个城西的客户群，您也可以退出，晚点谈经理会拉您进新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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