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不斩我斩师门

　　再次沿着熟悉的小道回到自己院中，一路上灵栖峰的弟子皆对与和清有关的事绝口不提，褚微即便不问也知道是谁的安排。

　　她没能把和清的尸体带回来，没有办法像其他人一样把她葬入源海，于是向师父求了一块地方，在峰顶竹林边立下了一个衣冠冢，碑书：灵栖峰阵修和清之墓，碑前还放着她最爱吃的点心。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身边总是会有师姐师妹看着，却也无人打扰，无人阻拦。

　　衣冠冢立好之后，褚微一个人在那里待了许久，直到童晚玉来寻她：“褚微，季听雪已经到了，师父在剑坪等你。”

　　她这才意识到已经是第二天了，该是季听雪来道歉的日子了，褚微点点头跟着她过去，衣服还是昨天的那件，心中却已然平静不少。

　　褚微到的时候剑坪已经有不少人了，季听雪不是一个人来的，青云峰无关的弟子也来了不少，不知是要威胁，还是替她摇旗助阵。

　　桐林雪示意她走上前去，褚微顺意在季听雪前面站定，她今天倒是不似昨日那般抗拒，面上一反常态带着些温和的笑意，褚微只是淡淡抬头，看着她的脸没有什么表情。

　　既然主角已经到齐了，季听雪也就不再等待，双手交握置于身前，身体九十度弯曲，恭恭敬敬向褚微低头，说话声音洪亮足以让所有人听到：“对不起褚师姐！昨日是我一时不明情况口不择言了，经过父亲惩治之后已经知道错了，还请褚师姐原谅。”一套动作下来姿态放得极低。

　　她是不是真的知道错了，褚微不得而知，也毫不在意，她现在只想和面前这个人彻底脱离关系，“季师妹知错便好，日后莫要再犯了。”

　　“师姐说的是，日后再也不会了。”季听雪还是带着笑，应下她的话。

　　走完道歉的流程桐林雪的身影便消失无踪了，褚微也不想留在这里被人围观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身后之人出声叫住：“师姐等等啊，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即使褚微很想抬脚直接离开，可，内心莫名有一股声音在极力叫嚣：留下吧！留下来看看是什么！万一是你想要的东西呢！

　　内心的声音最终战胜了对季听雪的不喜，褚微背对着她停下脚步。

　　季听雪笑意更甚，快步越过走到她面前，摊开手掌将一个锦囊递给她，褚微接过不欲同她交流，又要离开。

　　褚微前进一步，季听雪便后退一步，左右拦着就是不让她离开，“师姐怎么不打开看看这是什么？难道不好奇吗？”

　　“你到底要做什么？”多次被她拦着，褚微的耐心早已告罄。

　　无聊的把戏季听雪也玩够了，退离一步无所谓道：“既然褚师姐这么无趣，那我就直接告诉你好了，那里面装着的，可是你那小师妹腰间挂着的储物袋哦～”

　　褚微神思震动，瞳孔骤然微缩，伸手一把抓住季听雪质问她：“这个东西，你从哪里得到的。”

　　季听雪用力甩手挥开她，拍了拍方才被抓过的地方，“这可是父亲听了你们的事之后，废了好大力气才从寂鸣森林里中找出来的，特意让我带过来送给师姐。”说这话时着重强调了“特意”二字。

　　褚微以最快的速度打开查看，入眼便看到里面躺着一个灰扑扑的储物袋，澄黄的配色，是和清的东西。

　　那日的无力感再次涌现出来，褚微双腿有些踉跄，还好周围的师妹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东西已经给你了，褚师姐可要好好保存啊。”至此季听雪才算完成来这里的真正目的，转身带着青云峰的人离开。

　　和清之死像是给褚微的生命蒙上了一层阴云，在灵栖峰的每一处地方她都能看见和清的身影，笑的，闹的，鲜活的，再也无法回应的。

　　褚微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所以当尘雪真人告诉她不要再继续修炼时，她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然后每日待在自己院中，像是只要躲起来就可以不去面对尘埃落定的事实。

　　如此浑浑噩噩过了月余，褚微再次打开房门还没坐到玉兰树下，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就隔着院墙丢了进来，她捡起查看，外面包着一张纸，纸上用朱砂歪歪扭扭写着七个大字：魔头滚出玄玉派！

　　褚微攥着那张纸掀开门，毫不费力抓住了尚未逃离的始作俑者，问道：“这是你写的？”

　　那人只是定原峰一个年龄极小的弟子，被抓了也不觉得自己有错，手脚胡乱踢打着大叫：“放开我你个魔头！玄玉派上下都知道看是你杀害了自己的师妹！你还有脸留在这里！”

　　褚微抓着它衣领的手更加用力，语气森冷：“谁说的？”

　　“放开我！大魔头！”小弟子咬定了不松口，眼睛含着怒意瞪她。

　　“我再问一遍，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手上动作更重，毫不留情。

　　“啊！”那小孩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

　　童晚玉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玲珑珠出袖直打向她的手腕，竟是不起作用，“褚微！你放开他！”那小弟子这才安然落地，快跑两步到离开的石阶前。

　　都要逃走了，还愤愤回头啐她一句：“你根本就不配做玄玉派的弟子！”

　　童晚玉站在一旁随时准备出手拦着，害怕她真的再追过去把人抓过来揍一顿，可褚微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良久才开口问道：“师姐，告诉我这些话都是谁说的。”

　　童晚玉看着她的样子，知道是瞒不住的，于是把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起先一切都还好好的，没有人再去提这些事了，可不知从哪一天开始，门中突然就多了些传言。他们说，进入森林里面的就两个人，另一个人怎么死的还不好说，活下来那个自然说什么大家就信什么了。”

　　褚微能猜得到，他们的原话应当更加露骨，不然也不至于定原峰十岁的幼童都敢直接找上门来，称呼她为大魔头了。

　　“他们，是青云峰的人吧。”褚微的声音听不出波澜，似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童晚玉不答，可不答有时候也是一种答案。

　　褚微右手召剑，持鸣从院中飞出落入手中，眨眼间便从童晚玉身边箭一样飞了出去，直冲向青云峰方向，天边的阴云随着她离开的方向，一点一点漫上，遮掩掉方才初升不久的日光。

　　耳边雷声轰鸣，强风吹得她衣摆猎猎作响，褚微御剑速度极快，掠过山峰只能瞧见一抹白光，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回响：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要伤害她。

　　褚微直奔青云峰弟子居所，甫一落地所有人齐齐拔出佩剑挡在门前，她无惧只道：“谣言从此而起，说出源头，其他人我不追究。”

　　“好大的口气，什么时候灵栖峰的也敢在我们青云峰说这种大话了，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青云峰上下沆瀣一气，谁也不肯开口。

　　“我有没有那个本事你待会就知道了。”话音落下天上的阴云尽数笼罩在此地上空，一道道雷电从中落下，打在褚微周围，闪烁雷光衬得她面色尤为不善，这只是第一步试探，没有打到任何一位弟子。

　　有胆小之人见此便想后退，身体刚撤后两步就有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褚微师妹如此大动干戈是要掀了这青云峰不成？”

　　肖玦听见动静的时候正在室内，没能第一时间赶过来，此时见了褚微的样子才觉不对，小声派人去灵栖峰请尘雪真人了。

　　他一出现褚微就仿佛找到了目标般，脚尖掠地直直贴到他面前，手中持鸣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是你们对不对，只有你们两个人会一直抓着我不放，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人了。”越说越激动，剑刃随着手上的力气朝前送了几分。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仿佛只要稍有动作就会马上割断他的脖颈。

　　肖玦被他压着完全动不了，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与褚微对上竟是毫无还手之力。喉结微微滚动，肖玦开口道：“此事有些误会，本是同师兄们商议你们在森林中遭受的一切，不想突然就有人开始胡乱猜测，还被墙外的弟子偷听去了，一来二去就演变成了你听的那样，等我们发现时再想制止已经为时已晚。”

　　合理，毫无漏洞的理由，但是褚微不信，“这样就算结束了？那是谁先猜的？又是谁偷听的？找不出来的话，先前落在灵栖峰身上的剑，我必会一一还回来。”

　　褚微周身落雷更密了，正当肖玦认为今日之事要不得善了之时，身后金光乍现准确打在褚微肩膀上，连人带剑打出去三丈远，整个人被迫单膝跪地稳住身形。

　　肩膀隐隐作痛，手中持剑也微微发抖，褚微阴沉着脸猛地抬头看去，只见季庭背过手去目光不善看着她。

　　“你这弟子心性不稳，出手又如此霸道，枉顾同门性命，若是长此以往继续下去，非成魔不可，比起到时候下手伤我门徒弟，倒不如现在了结了你，也算结果一桩祸患。”他语气中品不出多少担忧，仿佛杀掉褚微只是顺手做的一件事，比碾死一只蚂蚁难不了多少。

　　褚微咬牙起身咽下口中血沫：“我会不会成魔，岂是掌门一言能说准的。况且你也没那个资格随意决定我的生死，我说我要活着，就没人能杀死我！”

　　我活着就是她最大的期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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