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重生之女配只想苟住

　　许羡夏记性很好，堪称过目不忘。
　　对于她而言，幼年时期的记忆是最为珍贵的。
　　那时，父母双全，父亲高大英俊，母亲美丽温柔，还有可爱的跟屁虫弟弟。
　　父母是自由恋爱的。朝朝暮暮，寒来暑往，两人对彼此的感情也越来越深。
　　“所以，爸爸妈妈才给你和弟弟，一个取名叫‘羡夏’，一个取名叫‘暮冬’...”那时候，妈妈把她抱在怀里，幸福地说道。

　　父亲的工作性质，让他经常在外奔波，因此两个孩子都跟着母亲生活。
　　夏夏6岁那年，妈妈的工作调动到Z市。
　　两地分居本就不易，再加上当时对“知识分子”的苛刻，让苏昭的压力骤增。
　　于是，见面变得弥足珍贵，从未停止的信件、电报、电话成了两人感情的联系。
　　妈妈最开心的时间，莫过于搂着自己和弟弟，在烛灯下读父亲的信件。

　　但不知何时开始，一家三口被周遭人指指点点。
　　“坏分子”、“伪科学”...这些称号不断地砸在身上。
　　妈妈是大人，拦住了大部分的指责和谩骂。

　　小学的外面，是一条大街，很多游行都会经过这里。夏夏总会躲在栏杆里看热闹。
　　直到有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偷偷溜过来，却看到妈妈被众人压着游行，脖子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木牌，上面的字被夏夏记下，翻了字典才知道，原来是——“现行□□、臭老九苏昭”。
　　夏夏年幼读不懂，但看周围人的眼色，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苏昭不知道夏夏已经发现她的“秘密”，她总在踏进家门的那刻起，便把所有的糟糕情绪卸去。
　　冬冬还很懵懂，但是早慧的夏夏却学会在听到厨房妈妈传来的哭泣声中，悄悄地给弟弟的嘴里塞糖，紧紧地捂住他的耳朵。
　　每当这个时候，夏夏多希望爸爸能像孙悟空一样，一个筋斗云就来到三人的身边，拳打脚踢赶走那些欺负妈妈的人。
　　可本以为，只要爸爸回来，妈妈就可以不再那么辛苦了。
　　可当生活撕下那张伪善的笑脸后，夏夏才知道，根本没有最坏的生活，只有更坏的生活在前面等着她。

　　苏昭是一个“坏分子”，但她同时也是一个女人，一个很貌美的女人。
　　1967年6月7日，夏夏清楚地记得这一天。
　　那天早上10：30，连着早自习三节课，上午教学完毕。
　　若照往常，夏夏总会去托管所接弟弟，两人一起回家洗菜，等妈妈回家做饭。
　　但那天去找弟弟的路上，夏夏突然有些肚子疼，她急忙往家里走去。
　　独门独院，又加上妈妈的特别要求，爸爸每到一个新家就会先修一个厕所。夏夏也很高兴，她一点都不喜欢公厕，又脏又臭的。
　　夏夏“呲啦”一下推开门，声音很大。她一进屋，就想直奔厕所去。
　　“谁啊？”
　　“妈妈，你在家？”夏夏停下脚步，忍着腹痛循声过去。
　　卧室的大门一直都是敞开的，但此时却紧紧地关着。
　　正当夏夏想要开门进去时，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就着一条小缝，妈妈很快挤出来，随后又立马关上门。
　　“夏夏，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妈妈还是那么温柔。
　　夏夏抱着肚子，似是不经意后退一步，“妈妈，我肚子疼想上厕所，就先跑回家来。”
　　她记得自己是这么说的。
　　“那你赶紧去，”妈妈看起来有些担心，伸过手想要摸摸夏夏的肚子，却在中途又收了回去。
　　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铁锈气味。
　　“好，等我上完厕所，我再去接弟弟。”夏夏转身向卫生间冲去。等她冲进厕所，快速地关上门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腿软了。
　　刚才那个开门的瞬间，夏夏分明看到，那个被藏在门后的、倒在地上的男人。夏夏见过那个男人，几天前他还试图跟妈妈搭话。
　　还有刚才的妈妈，好像匆匆整理过自己的衣服，虽然看着齐整，但细心的夏夏还是立马注意到，她的衬衫有些皱巴、下摆也没有塞在裤子里...
　　等夏夏解决完个人问题，又在厕所磨蹭了一会，她才开门出来。
　　一走出来，夏夏就看到在客厅发呆的妈妈。
　　“妈妈？”
　　“夏夏，”妈妈好似才缓过神来，面色很不好看，“妈妈今天有些累，你中午拎着这袋棒子面，带着弟弟去孙阿婆那边吃饭好不好？”
　　孙阿婆年纪大了，膝下又没有子女。妈妈见她可怜，时不时会带上口粮，拜托她烧饭，多出来的粮食就留给阿婆吃。
　　“好，”夏夏踌躇片刻，“要不要给你带饭？”
　　“妈妈想先睡一觉，待会醒来自己煮。”妈妈笑了笑，放在膝盖的手似乎有些抖。
　　“好。我会晚些回来的。”说完这句话，夏夏暗道要遭。
　　果然，下一秒，妈妈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让夏夏直接打了个激灵。
　　“夏夏，和妈妈保证，天黑之前不要回来。能不能做到？”
　　夏夏没有接话。
　　“妈妈知道夏夏很聪明，能听懂妈妈的意思，对不对？”
　　夏夏看着直接摊牌的妈妈，上前攥住她的衣角，“妈妈，我不想出去。我想陪着你...”
　　“听话，夏夏。”妈妈拉过她的手，严肃地看着夏夏，声音不容置喙，“出去之后，答应妈妈，把今天看到的事情全部忘记。”
　　“...就像以前一样，守护秘密，不让人知道？”夏夏还记得自己问道。
　　“这次不一样，这次是要忘记秘密。”妈妈伸出一个小指，递到夏夏的面前，“能做到就和妈妈拉钩？”
　　夏夏有些踌躇，“...那你晚上在家，等我和弟弟回来，成不？”
　　“成。”
　　“那拉钩。”夏夏伸出一个小指，钩住妈妈的小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妈妈，我答应你会忘记秘密的，你也答应我晚上一定在家的。

　　夏夏带着弟弟在孙阿婆家吃完饭，就在街上游荡。天黑得很慢很慢。
　　“姐姐，我好累，我想回家了。”
　　“可是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姐姐还没做完。”
　　“回家做，不行吗？”
　　“不行。他让我绕着学校走一百圈，看在天黑前能不能走完？”
　　“一百圈！！！”弟弟瞪着大眼睛，他才五岁，数数还没有超过二十呢。
　　“是啊。弟弟要是觉得累了，姐姐先给你送回家。”
　　“不，陪姐姐。”冬冬倒腾着小短腿，亦步亦趋地跟着夏夏。
　　“我最爱弟弟了，给你吃奶糖。”夏夏剥开糖纸，给自己和弟弟各塞了一块大白兔奶糖。
　　“兔兔！”冬冬举起蓝白色的糖纸，天真地笑着。
　　...
　　终于熬到天黑了。夏夏抱着弟弟冲向家去。
　　一下子推开门，夏夏就看见在厨房忙碌的妈妈。她鼻子一酸，抱着弟弟狠亲了两口，真好，妈妈没有失约！
　　她本以为自己忘记了秘密，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第二天，1967年6月8日，妈妈将弟弟送去学校，便带着夏夏回了家。
　　“妈妈，我不上学吗？”夏夏有些疑惑。
　　“怎么，不想和妈妈待在一起？”
　　“想的。”夏夏被妈妈牵着手，她眷恋妈妈手上的温度，但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等回到家后，妈妈坐在床边，温柔地搂着自己问道，“夏夏喜欢妈妈多一点，还是喜欢爸爸多一点？”
　　夏夏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这么问，但她还是回答道，“夏夏都喜欢。但是爸爸最近得扣分，他太坏了，老是不在家。”
　　“是啊，你爸爸太坏了，一直没回妈妈的消息。”妈妈听到后，喃喃道，“那我们不要爸爸了，好不好？”
　　“不要爸爸？”
　　“对，不要爸爸，夏夏永远和妈妈在一起，好不好？”
　　“好。”夏夏听到自己是这样回答的。
　　苏昭搂着夏夏亲了亲，嘴里喃喃道，“乖宝。当女孩子太苦了，妈妈不舍得你苦...”
　　“妈妈，自从有了弟弟，你都好久没这样抱过我了。”夏夏趴在妈妈怀里，很是依恋得说道，“但没关系，弟弟还小呢，我已经是大姐姐了。”
　　苏昭听到这话，没有忍住，落下了泪，“那妈妈哄你睡觉好不好？哼一个弟弟都没有听过的小曲儿给你听，好不好？”
　　夏夏点点头。
　　妈妈轻拍着她的背，嘴里还哼起了小曲儿。
　　“有位年轻的姑娘，
　　送战士去打仗，
　　他们黑夜里告别，
　　在那台阶前。
　　透过淡淡的薄雾，
　　青年看见，
　　在那姑娘的窗前，
　　还闪烁着灯光。
　　...”
　　真好听，不知不觉间，夏夏就被哄睡着了。

　　等夏夏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谁在掐她！
　　“醒了醒了...”夏夏一睁眼，发现好多人脸挤在她头上。
　　“这可怜见的，她们家就娘俩吗？”
　　“三个，还有个儿子早上被送去托管所了。”
　　“你说说，怎么当妈的，还拉着娃去死！”
　　“听说刚被抬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手上好大一口子。”
　　“割腕自杀啊？”
　　“不知道呢？这屋子不还冒着烟呢，说不定是煤炭吸多了，中毒死的。”
　　...
　　尖叫声、议论声、吆喝声一齐袭来，夏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晕。
　　她不是和妈妈在睡觉吗？
　　对了，妈妈呢？她妈妈呢？
　　夏夏甩了甩脑袋，下意识用手撑着地，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等她往屋里冲呢，就被一双铁一样的手禁锢着。她回头一看，是一个穿着公安制服的叔叔。
　　“你这小孩，人好不容易抱你出来，别添乱！”
　　“妈妈，我要去找妈妈。”夏夏大喊着。她拍了拍叔叔的手，又扭了扭身子，示意让他松手。
　　“说什么呢？”
　　“听不见啊！”
　　“是不是找她妈啊？”
　　许是猜到夏夏的意思，这个叔叔沉默地将夏夏抱起，众人纷纷让出一条路。
　　夏夏这才发现，在自己不远处，地上铺着一条红色的被子。
　　夏夏认出来了，这是爸爸妈妈结婚用的被子。被子的中间轻轻隆起，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这被子看起来没有那么红了，还隐隐有些发黑。妈妈最喜欢这床被子了，看到这么糟蹋，不得心疼死。
　　这时候，没等夏夏挣扎着要下来，叔叔已经妥当地将她放下。夏夏脚一沾地，腿就软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脑袋好晕。但这不影响她要去拯救被子。
　　夏夏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心疼地摸了摸被子，随即抱起被子就要拖走。
　　立刻，被子掀开的那个刹那，“啊”“啊”“啊”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夏夏只抱住被子一秒，被子就被夺走了。
　　可也在那失去被子的那个瞬间，夏夏看到睡着地上的母亲。
　　她扑了上去，连人带被地抱住，嚎啕大哭。

　　许振兴一大早就要走了。从H市到苏市，还要坐两天的火车。
　　冬冬非要拽着姐姐起来，送爸爸离开。许羡夏很不乐意，但拗不过冬冬。
　　昨夜在小屋，三人不欢而散，许振兴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不管是三年前苏昭的事情，还是现在要收养战友孩子的打算，许振兴都知道，自己总是对不起眼前这两个孩子。
　　他不是一个好丈夫，面对妻子的去死，他只沉浸在失去她的伤痛里，却忽视她在死前，还可能受了太多委屈。
　　夏夏说的“那个不好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当年妻子寄往部队的信都去了哪里？
　　他必须振作起来，一件一件地查清楚，这其中到底是误会，还是真有猫腻？
　　而对于夏夏和冬冬，她也不是一个好父亲。夏夏的失语，两人的伤疤，都在提醒着自己这么些年来的忽视。
　　而萧家的托孤，更是来得巧合。哪怕许振兴知道萧远成是个坦荡的人，但耐不住有人会拿他的死来作文章。
　　若真是背后有人操控，那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种种一切，都让许振兴很不安心。在调查清楚这些事情之前，他只能委屈自家的两个孩子待在乡下。但是走前，他还是会给两个孩子清除一切隐患。
　　昨天半夜，除了小孩，许家的大人都被他拉起来开了个会。
　　许振兴让他们保证，一定会善待夏夏和冬冬，做到公平公正。许光宗和孙氏答应下来了。
　　“哥，那前提是你得给我找个镇上的工作。”
　　听到这话，许振兴拉着许振忠揍了一顿，在众人都被吓到不行的时候，他笑着说，“如果我闺女、儿子每天高高兴兴、健健康康的，那我会考虑给你留意工作。但是你别想用这个来威胁我，不然等我回来，我再揍你一顿。”
　　于是，在许振忠鼻青脸肿的情况下，答应许振兴的条件。
　　而对于这两个孩子，他只能用钱财来补偿他们。许振兴走前，把自己身上大部分钱都留给两个小孩，自己只留下车票钱和饭钱。希望接下来他不在的日子，两小孩的生活不至于那么难过。
　　看着眉目肖似苏昭的两个孩子，许振兴有些不舍，“夏夏，冬冬，爸爸走了。你们不抱抱爸爸？”
　　听到这话，一旁的冬冬立马冲了上去，抱住便宜爸大哭起来。而许羡夏只把头扭开，不愿意看他。
　　许振兴抱起儿子，看到自家闺女的不配合，他无奈地笑了笑，主动上前一步搂过别扭的夏夏，说道，“爸爸争取早点来接你们。”
　　许羡夏在这个短暂的拥抱中微微失神，随后又立马翻了个白眼。还敢允诺？昨天的脸还没被打疼吗？
　　她严重怀疑许振兴是不是给妈妈下了蛊，不然就这样一个满嘴跑火车的男人，怎么能让妈妈死心塌地地爱上他？
　　可是，等到许振兴的身影逐渐在晨雾中隐去，许羡夏才发现，自己永远都不习惯离别。
　　但还是有不一样的。
　　如果是上辈子的许羡夏，她只会在原地苦苦等候。
　　而这一次，她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任何人。
　　许羡夏牵起抽抽噎噎的弟弟向小屋走去。
　　再见了，爸爸！
　　如果没有意外，等到我们再见面时，怕是要到四年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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