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路：我与皇帝二三事

　　沈家兄妹正享受着美好的春日时光，沈夫人突然派人唤了沈灵雨过去，言辞之间十分紧急，沈灵雨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匆匆赶去。

　　沈夫人正在换衣服，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见女儿来了，连忙说道：“你也赶紧换身衣裳，随我去趟裴府。”

　　“裴府？怎么突然去那儿？”裴府的二夫人是母亲多年好友，近几年母亲不常出门才稍有疏远，上回过去还是为二夫人丧子吊唁，今日突然赶去定是出了什么事。

　　“路上再同你细说，先去换衣裳。”

　　沈灵雨赶紧回屋换了身衣服就跟着母亲坐上马车，走前特意将绿漪留下，还交代了如果天黑还没回来就去裴府打听打听。

　　“笙娘派人来给我传信，她的莲姐儿快不行了，府上请去的郎中越治越差，从前听我提过几次你也通些医术，所以带你去瞧瞧。”沈夫人凑近女儿耳边悄声说，又补充道：“这事儿传出去不好，你就当是来寻你莲儿妹妹玩的，别说漏嘴了。”

　　“女儿知道了。”沈灵雨见母亲如此郑重其事，心中总有不太好的预感。

　　沈夫人一路都忧心忡忡，裴府不似沈家，沈桓形单影只，又只娶了姜妧一人，而裴府三房住在一起，裴老夫人上了年纪却依然掌权，后宅之事她说一不二，先不说大房三房，方茹笙嫁给裴家二郎没多久，房里就连纳两位姨娘，笙娘又柔弱无能，尚在闺中时就是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懦弱性子，若不是有两个孩子傍身，早被那两个姨娘骑到头上了。

　　不过命运就是爱同她们开玩笑，两人都是苦命人，沈夫人丧夫，笙娘去年刚刚丧子，孩子不过才八岁，这一噩耗让笙娘大受打击，身子也渐渐差了许多，如今，连唯一的女儿身子也不好了，若是再失去这一个，她恐怕也难活下去了。

　　沈夫人和沈灵雨赶去时，笙娘衣衫凌乱、发髻松散地趴在床边，一双眼睛满含忧愁，她的女儿莲茴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瘦弱地如薄薄一张纸，不到十岁的孩子，瘦得皮包骨头。

　　见她们来了，笙娘起身，整了整衣衫扶了扶摇摇欲坠的钗子说道：“让你们见笑了，我实在无心整理仪容，妧娘，快看看莲儿吧，她……”话说不完整，泪先涌了出来。

　　沈夫人赶紧安慰道：“我把灵儿带来了，若是信得过她，让她给莲姐儿看看。”

　　笙娘泣不成声，只能点头，让开身子叫沈灵雨赶紧看看。沈灵雨将莲茴的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搭上手腕，仔细诊脉，脉象下沉，虚浮无力，几乎摸不到，要加重指力推筋着骨才能触到。她的手冰凉，又一直昏迷不醒，气血虚损之证。

　　“莲儿妹妹昏迷不醒多久了？”沈灵雨问道。

　　“昨日还断断续续醒了几回，今日就一直昏睡，怎么叫都不醒，我都快吓死了，这才找人去喊你们来看看。”

　　“还有别的症状吗？”

　　“从前就时不时腹痛腹泻，最近几个月愈发严重，特别是这几天，上吐下泻，什么都吃不下，郎中来看了以后说是着了凉，几副药喝下去好了几天，现在又不行了。”

　　这不是着凉，从脉象和症状上看，都不仅仅是着凉这么简单。

　　“莲儿妹妹平日里吃的东西可有记录？我怀疑，是吃的有问题。”沈灵雨分析道，她需要一份进食记录，越多越好，时间越早越好。

　　“这……我们平时从没想过记录这些，厨房做了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各个院里也不尽相同，除了有特别想吃的可以提一声，一直是这么来的，难道是菜里有毒？”笙娘越说越害怕，声音颤抖，不可置信。

　　“不一定是菜里有毒，而是食物相克，莲儿妹妹的症状，像是食物相克后的中毒，若是找不到记录，就请笙姨母好好想想，最近每日的菜，是哪几道。”

　　“最近吃的，最近，可是，我和莲儿一直都吃一样的，芃儿以前也同我们一起吃，我为什么没事？”笙娘已经有些语无伦次，胸前极度起伏。

　　“我现在只是猜测，但是芃儿和莲儿年纪太小了，所以反应可能会重一些，芃儿走前，也是这样的症状吗？”

　　说起笙娘的儿子，她实在是撑不住了，身子整个滑下，靠在床边痛哭，她身边的丫鬟小诗替笙娘回答道：“少爷才开始也是连着吐了几日，二老爷埋怨夫人没有照顾好少爷，硬是让人将少爷抱走了，最后还是回天乏术，夫人连最后一眼都没见到。还有，夫人平时吃饭挑食的很，许多菜都不吃，倒是小姐和少爷，念在正在长身体，不让挑食，什么都吃……”

　　“是我，是我害死了芃儿，害的莲儿昏迷不醒？是我？”笙娘一听，原是这样，怪不得只有她没事。

　　沈夫人赶紧说道：“你胡说什么，这哪能怪到你头上？”

　　事已至此，已经不是简单的生病了，这是有人在蓄意谋杀，裴家的厨子连同诊治的郎中都买通了，不然这如此简单的症状，怎会看不出来？若不是走投无路了请来昔日姐妹，裴家又要害死两条人命。

　　沈夫人怒了，又不敢大声张扬，压下自己的声音道：“裴家还有没有王法了？！这是要赶尽杀绝啊，笙娘当年是门当户对，可不是高攀了的，如今他就升了一点官，就无法无天了吗？”

　　“母亲先别动怒，救莲姐儿才是正事，笙姨母，您先别哭，越是耽误下去，莲儿妹妹就越是危险，找准病因就治的快了。”

　　沈夫人也附和道：“是啊，先救莲姐儿要紧，快把眼泪擦擦，你们一块儿想，想到的都写纸上。”

　　笙娘强忍着止住眼泪，开始回想每一顿饭菜，想起一道便记录下来。

　　能回想起的不全，但也足够了，沈灵雨拿起纸一一看过。

　　沙姜羊肉配上莲子银耳汤；蟹黄拌面佐以蟹肉羹，午时又配上了柿饼绿豆汤；各式菌子炖鹌鹑；麦冬鲫鱼汤……几乎每一顿的菜中都会混上几种相克的食材，有的直接在一餐中出现，有的则是隔一会儿再送来当点心，当真是处心积虑，若不是沈灵雨通晓医理，常人根本无法辨别。

　　“昨晚吃了什么？莲姐儿可吃了？”

　　“昨日的晚膳夫人说小姐不舒服，让厨房别送油腻的，厨房煮了粥，还炒了个豆角佐粥，夫人实在是没心情用饭，就喂了小姐吃了一些。”

　　是没炒熟的豆角，先前的食物相克让她大伤元气，再来一道未做熟的豆角，直接击倒了莲姐儿。

　　“昨晚莲姐儿吐了吗？”

　　“吐了一阵子，不像从前吐得厉害。”

　　不行，还是要催吐，过了这么久了，越拖越危险。

　　“有没有苦参？取苦参三两配上苦酒一升半，煮到半沸就端来，快去！还有，先端一碗盐水和一碗糖水来。”又想到什么，沈灵雨又说道：“别惊动厨房的人，盐和糖偷偷带到这里来泡水，药和酒更要避开耳目取来，厨房不安全，不能打草惊蛇。”

　　小诗和小慧同时出动，不一会儿，小诗先带着盐和糖回来了，沈灵雨让她赶紧烧水，小诗升起炉子，火烧得旺些，水一开赶紧倒入杯中晾凉，沈灵雨将盐撒进去，用勺子搅开。

　　“将莲姐儿扶起来靠着，先喝点盐水，一会儿还要催吐，毒必须要吐出来。”

　　笙娘将瘦若无骨的女儿扶到自己身上靠着，沈灵雨边搅边吹，试了试温度，然后稍稍抬起莲姐儿的头，又让笙娘捏着她的两腮，使嘴巴微张开，沈灵雨将盐水一勺勺喂进去，莲姐儿还在昏迷，喂得极其艰难，生怕呛住。

　　又过了片刻，小慧才取来苦参和苦酒，照着沈灵雨说的煮好灌下，不一会儿，莲姐儿有了反应，止不住地呕了起来，小诗端来唾壶，莲姐儿终于吐了出来。

　　吐出来就好，等到胃中实在没有可吐的了，莲姐儿撑不住身子又倒回笙娘怀中，但是好在恢复了意识，小诗替她清理一番后将糖水端去让她饮下。

　　沈灵雨又开了张方子，让小厮去药铺抓药，等小厮回来后，她又亲自检查一番，这才放心下来。

　　人是救回来了，可是在这府上一天，就有源源不断的相克食物送来，要助她们逃离这个虎狼窝才行。

　　这时有人禀报，说是崔姨娘来请安，听说小姐身体不适，特意来看望。

　　沈灵雨发话：“将人拦住，绝不准放进院中，就说今日二夫人与旧友有事相谈，闲杂人等一律不许打扰。”

　　这是听见了动静，闻着味儿寻来的，简直是自投罗网，不管这件事的真相如何，这位崔姨娘都逃不了干系。

　　此事还没有科举舞弊一案容易，虽说险些闹出人命，但若是裴家执意压下，沈灵雨可谓毫无办法。饮食没有任何记录，厨子可以打死不承认，至于那位看病的郎中，等到抓他的时候早就逃之夭夭了。

　　怎么办，笙姨母和她女儿的命，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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