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是我养大的

　　叶余是整理好情绪，将当年原委缓缓道出：

　　“无音刚进门时并不像你们看到的，他性子虽有些淡，却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有一天他突然过来说要闭关一段时日，再出关时就变成了后来那样。

　　初时我还疑惑过，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阿芜进门后，看的多了，我心中便也明白了，他恐怕早就知道了你们师祖预言之事。”

　　叶诗芜听到这里攥紧了衣袖，她隐隐预感师祖接下来要说的很可能会推翻一切。

　　“师尊飞升前曾将我和师兄唤去，说是修炼之时偶有预感，便算了一卦。

　　他算到……无音命里有一大劫，若是不能安然度过，或将殃及性命。

　　我和师兄焦急追问，师尊却不敢透露过多，只告诉我们要注意东南方，妖族和一个……女子。”

　　叶仓楠转头看阿芜，后者身形一僵，眼眶泛红，她艰难出声道：

　　“是因为这个吗……预言里那个人是我?”

　　叶余是也看着她，没有作答，他只是接着说道：

　　“起初我将你带回来是为了日后应劫时有人能帮无音一把，那时我特地注意过，你是在西边救回的，年纪又小，应该不是预言之人，况且你与妖皇并无关系。”

　　“无音不愿收下你时，我只以为是他性格冷淡，不欲与人亲近。

　　可是后来他是如何对你的，我们都看在眼里，那时我心中就有预感，或许他早就知道这事了。

　　所以才会性格大变，始终不愿收你做弟子。还总要赶你走，他是我的徒弟，我最了解他，他对你有情，却害怕预言，两相为难之下就想远离你。

　　谁也没料到变故来的这么快，属于他的劫难来了，妖族攻上了山，与其说是他一个人的劫难不如说是整个宗门。”

　　“阿芜，我知道你心中有他，也一直没放弃过，但……逝者已逝。”

　　叶余是说完这话看了阿芜一眼，撤了禁制，转身往房里去。

　　叶仓楠转头看阿芜，她咬着牙，发着抖，身形摇摇欲坠，却一滴泪也无，青年预感不好，叶诗芜果然开口了。

　　“师祖！”

　　“可…我被爷爷捡到时……在沧州。”

　　她说这话时仿佛终于撑不住，跌坐在地上，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她张着嘴，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无声的哭。

　　叶仓楠看到他师尊脚步一顿，仍是背着身，声音艰涩。

　　“阿芜，师祖不怪你，无音也不会怪你
　　……这些都是命中注定，既定的命运怎么逃的过呢？”

　　师尊也微微颤抖着，一步一步走到门边，那扇门关上前，风里传来他沙哑的声音。

　　“要怪也只能怪我……”

　　门关上了，但叶仓楠隐隐的听见了压抑着，极低的哭声。

　　仿佛在为他大徒弟的死忏悔……

　　他这时才想起来，沧州……就在东南方！

　　叶余是本是一番好意想劝劝阿芜放下，但谁也想不到会变成这样。

　　阿芜当晚就离开了海宴山，又回了北地，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师祖，面对小师叔……

　　她止不住的想，如果没有她，如果不是她一直缠着师尊，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可能?

　　叶诗芜甚至不敢再去看迷皇草，哪怕它就在不远处。

　　自责与悔恨淹没了这个本就伤心欲绝的女孩。

　　……

　　叶仓楠已经有五个月没见过师尊了，自从那天过后，师尊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里，连扶天宗的事务都交给了丁师兄代管。

　　今日他照例带着林子玉来跟师尊问安，竟然得到了预料之外的回应。

　　叶余是拉开门，声音透着一丝疲惫，这个向来不羁的人终是被徒弟、师兄的死压的喘不过气来。

　　“阿楠，我要出去一段时间，归期不定，宗门内的事你帮着汇钟一点，子玉一直都是你照顾着的，我也不操心他。

　　你也要看开些，至少人还活着，总比……”

　　他顿了一下，没再说下去。叶仓楠点了点头，没问他要去哪里，但师尊接下来的就让他明白了。

　　“阿芜那孩子都没放弃，我这个做师尊的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总要去找找看看。”

　　叶仓楠让林子玉回去修炼，自己送师尊去了山门前，师徒两人心里都不好受，世上的事儿就是这般戏弄人。

　　丁汇钟听说这事儿赶来时，只远远见到师叔的背影踏空而去。

　　叶仓楠与他对视一眼，齐齐苦笑。

　　“师叔倒是一走了之，这偌大个宗门全丢给我这个师侄！”

　　丁汇钟尚不知道其中内情，只当他是出门散心，出门看看也好，自从师尊走后师叔就没出去过，跟变了个人一样。

　　但他何常不是变了个人呢?变的越来越像昔日的灵斐焱……

　　“他这是对大师兄心怀愧疚，想要弥补罢了！”

　　丁汇钟疑惑的看他一眼，不知其中深意，叶仓楠却不再说下去，有些事自己知道就行了，何必要说出来让人徒增烦恼。

　　此时正是金秋时节，一年一度的团圆日，岐雾峰上就只剩下他与林子玉。

　　林子玉见他今日兴致不高，面带忧愁，说要带他去赏月，叶仓楠被他拉着坐在山前。

　　“师兄你看，今夜的月亮真好看啊！”

　　叶仓楠一怔，在过往百十年的记忆里翻出一段相似的来。

　　也许有些事真的是命里注定的！有些蛛丝马迹早就在哪里，只是他从未注意过。

　　…………………………………………

　　“阿芜，大师兄又……”

　　叶仓楠一早起来准备去找师兄，谁知路过大师兄院门口远远见着叶诗芜跪在他门前。

　　阿芜都已经十六了，大师兄教导她七年，一直也没正式行个拜师礼。

　　也不知道这几日他是怎么了?总说阿芜如今大了，要赶她走，另寻个师尊。

　　可阿芜从入门起就跟在他身边，谁都以为她是大师兄门下的人，这时候赶她下岐雾峰，让阿芜如何在宗门里立足?

　　“小师叔，我没事，是我自己要跪的，师……他……”

　　叶诗芜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称呼济无音。

　　叶仓楠心里知道，阿芜向来都是如此听大师兄话的。

　　上回妖族偷袭宗门后，师尊突破出关时明明说过以后她就是大师兄的徒弟，哪怕大师兄再不情愿也不能不听师尊的话。

　　叫了快七年的师尊，大师兄却不许阿芜再叫了。

　　“大师兄近来是有些喜怒无常，你别跪了！跪也没用的，上回他都没理你，这样折腾自己怎么行?”

　　叶仓楠想伸手去拉她，叶诗芜却避开了他的手，低声道：

　　“小师叔，我不能起来，若是我妥协了，这岐雾峰就真的容不下我了……”

　　“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小阿芜了，岐雾峰这么大块地儿又不只是大师兄门前这一亩三分地，你别管他说什么！师尊还没发话赶你走呢，怎么就非要这样了?”

　　叶诗芜苦笑一下，可她只想待在那个人身边，是他一步一步教她修炼，她心里认定了这就是她的师尊！

　　“小师叔，这不一样！你走吧！别管我了……”

　　叶仓楠急得不行，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

　　“阿芜……”他还要开口劝，却被不知何时来的林长榆捂住嘴拉走了。

　　“师兄！你干嘛啊！”

　　叶仓楠是真的生气了，师兄不帮忙就算了，竟然还不让他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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